第二天早上九点五十分，季语诗被手机铃声吵醒。
昨晚直播到凌晨，又整理了半天的捐款明细和联系救助站，她睡下时天都快亮了。此刻脑袋昏沉，眼睛干涩，凭着本能摸到手机，含糊地“喂”了一声。
“您好，请问是季语诗季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客气而干练的女声，“我是‘食味坊’品牌的商务负责人，姓李。”
“食味坊？”季语诗的瞌醒瞬间跑了一半。这是个挺有名的国民零食品牌，虽然不算顶级大牌，但以用料实在、价格亲民著称，口碑很不错。她昨天还啃过他们家的独立包装小麻花。
“是的。我们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您的直播，对您的风格很感兴趣。想邀请您为我们的一款新品混合坚果零食礼包做一场直播推广，不知道您近期是否有档期？”李经理语气热情，但透着公事公办的效率。
季语诗彻底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天上真掉馅饼了？还正好砸她头上？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晚那个ID叫“景深”的私信。难道……不是骗子？
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
“李经理您好，感谢您的认可。请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我的直播间目前规模还很小，粉丝量也不多。”
“季小姐谦虚了。我们有关注到您昨晚的首播，数据虽然不算爆炸，但用户互动率和转化率非常亮眼，尤其是您真诚、务实的风格，和我们品牌调性很契合。”李经理的回答滴水不漏，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而且，我们这次推广，主要是想尝试和一些有潜力、有特色的新主播合作。”
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季语诗稍微放下心，但职业病让她忍不住开始追问细节：“原来如此。谢谢。那请问具体的合作方式是？坑位费？还是纯佣金？佣金比例是多少？对销售额有要求吗？产品我需要先样品试吃……”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语速快且清晰，带着前直播运营特有的严谨和算计。
电话那头的李经理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季小姐很专业。这次合作，我们没有坑位费，采用纯佣金模式，佣金比例可以给到25%。没有硬性的销售额要求，主要是品牌曝光和口碑积累。样品我已经安排同城快递寄出，预计中午前就能送到您那里。您可以先试吃，绝对保证品质。”
25%的纯佣金？没有坑位费，还没有销售额要求？！
季语诗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一盒混合坚果礼包定价大概是49.9元，25%的佣金，每卖出一盒她就能赚差不多12.5元。这比例对于她这种小主播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优厚条件！通常这种知名品牌给新主播的佣金能到15%就不错了，还经常有各种苛刻的销量对赌协议。
这要不是那个“景深”老板在后面推动了，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条件……很好。”季语诗按捺住激动，保持着最后的冷静，“合同方面？”
“电子合同我已经发到您直播账号绑定的邮箱了，您可以仔细查看一下，条款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李经理回应得极其迅速，“如果没问题，我们可以尽快安排直播时间。建议就今晚如何？热度正好。”
挂了电话，季语诗还有点恍惚。她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的。
不是梦。
她立刻扑到电脑前，登录邮箱，果然看到了食味坊发来的合同邮件。她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特别是关于佣金结算、违约责任和产品保质期的条款，生怕里面有坑。
然而合同条款清晰公正，甚至比一些大主播的模板合同还要规范。佣金比例、结算周期（T+15，算是很快了）、产品保证……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那个“景深”到底是谁？能轻易撬动一个知名品牌，给出如此优厚的条件，就为了帮她这个只有几千粉丝的小主播？
巨大的困惑和一丝不安萦绕着她。但现实容不得她多想。父亲的医疗费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个机会，她必须抓住。
中午，样品准时送到。她拆开一看，是整整一箱新品坚果礼包，包装精致，生产日期新鲜。她每种口味都拆开试吃，口感酥脆，用料扎实，没有任何异味。
品质确实过硬。
她不再犹豫，回复邮件确认合同，并将直播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黄金档。
整个下午，她都没闲着。虽然合作来得突然，但专业素养让她立刻进入状态。她仔细研究了产品的卖点：独立小包装、多种坚果果干混合、非油炸低温烘焙、配料表干净……
然后，她开始构思直播话术。不能干巴巴地念参数，得让打工人有共鸣！
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始。
相比昨天的仓促和剑拔弩张，今天她明显从容了许多。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脸上，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语诗的直播间。今天不怼黑粉，不卖临期品，给大家带来一个真的超级划算、超级适合我们打工人的宝藏零食——‘食味坊’的新品混合坚果礼包！”
她拿出样品，对着镜头展示，语速轻快。
“首先，看包装，都是这种独立小包装的。这意味着什么？”她拿起一小包，在镜头前晃了晃，“意味着你可以偷偷塞几包在电脑抽屉里、文件袋里、笔筒里！摸鱼的时候，啊不是，补充能量的时候，悄咪咪地拿出来，开袋没声音，吃完还没碎屑，完美避免被主管发现的风险！”
弹幕立刻活跃起来：
“哈哈哈主播是懂摸鱼的！”
“真实！上次吃饼干被主管盯了一眼，魂都吓飞了。”
“代入感很强，已经开始偷偷摸鱼了。”
季语诗看到反响不错，继续深入：“再说回产品本身。大家知道我们打久坐办公室，最需要补充优质脂肪和蛋白质，坚果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但很多坚果要么贵得要死，要么就是一罐打开吃不完受潮了。这个完美解决！独立包装，保鲜！一盒30包，混合了巴旦木、核桃、腰果、蔓越莓干……营养均衡。”
她拆开一包，倒在白瓷盘里，给特写镜头：“看看这用料，实打实的，没用什么碎坚果充数。而且是低温烘焙的，不是油炸的，吃多了也不怕上火长痘，对皮肤友好哦姐妹们！”
“最后，最重要的，价格！”她拿出计算器，啪啪按着，“官方旗舰店日常价一盒是49.9元。今天直播间专属优惠券，立减10元！39.9元带走30包独立包装的优质混合坚果！平均一包一块三毛钱！比你喝杯奶茶健康，比你点个外卖便宜！还包邮！”
“链接已经上了，库存不多，只有2000单！想要的宝宝们抓紧手速！给自己囤一点，给男朋友女朋友囤一点，给同事当小礼物分享一点，倍有面子！”
她的话术精准地戳中了目标人群的痛点：摸鱼场景、健康需求、性价比、独立包装的便利性。弹幕开始疯狂刷“买了买了！”“已下单！”“冲鸭！”
订单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
季语诗一边实时播报库存，一边回答弹幕关于口味的问题，节奏把控得极好。
这时，那个熟悉的ID再次出现。
【用户“景深”进入直播间】
【用户“景深”赠送了“火箭”x1！】
季语诗看到特效，顿了一下。这次她没有忽略，而是真诚地说道：“感谢景深老板的火箭。再次感谢老板介绍的优质合作。”她的感谢依旧克制，但比昨天多了一丝温度。
【景深】发了一条弹幕：“产品不错，主播介绍得更好。”
直播间的观众也纷纷跟上。
“谢谢老板挖到宝！”
“跟着大佬有肉吃！”
“主播快抱紧土豪大腿！”
季语诗笑了笑，没接“抱大腿”的话茬，转而继续专注介绍产品：“谢谢大家喜欢。我们再看一下这个蔓越莓干的量哦，真的是颗颗饱满……”
半小时后，距离下播还有十分钟，季语诗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后台数据，瞳孔微微放大。
两千单库存，全部售罄。
销售额接近八万块。按照25%的佣金比例，这一场直播，她就能入账两万元左右！
哪怕刨去平台分成和税费，这也是一笔足以让她呼吸顺畅好几天的巨款。足够支付父亲下一阶段好几次的检查费用。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冲击着她，让她眼眶有些发酸。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面，借此平复情绪。
再次抬头时，她脸上是灿烂而真诚的笑容，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谢谢所有支持我的粉丝！谢谢食味坊！两千单全部卖完了！真的……非常感谢！”
下播后，季语诗看着后台清晰的销售数据和预计佣金，久久没有动弹。
桌上，手机又亮了一下，还是那个【景深】发来的私信，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播得很好。”
这一次，季语诗没有忽略。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回复框上方悬停半晌，最终也只打出了两个字：“谢谢。”
疑虑仍在，但这份实实在在的帮助和收益，让她无法再轻易地将对方定义为“骗子”或“别有用心”。
她点开“景深”的头像，试图从那片默认的系统星空图中找出一点线索，却一无所获。
这个神秘而阔绰的榜一大哥，到底是谁？他做这些，又究竟图什么？
她看着窗外城中村昏暗的灯光，捏紧了手机。无论对方图什么，眼下，抓住机会，搞钱，还债，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第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