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叫卫生员!去医务室!”
林建国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声音都变了调。
这要是陆司令在他家里出了事,他头上的乌纱帽,他一辈子的前途,就全都完了!
客厅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宾客们惊慌地后退,空出一片地方,却又伸长了脖子围观,议论声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快扶着陆司令躺下!让他平躺!”
李秀兰吓得六神无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林茜也挤了过去,脸上挂满了焦急,声音带着哭腔:“陆伯伯!您撑住啊!医生马上就来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试图去扶陆司令,姿态做得十足,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会被病人倒下时压到的安全距离。
就在这片混乱中,林静站起身。
她的动作不快,却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沉稳。
很快,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军医提着药箱冲了进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
人群自动分开,两个军医跑到陆司令身边,一个立刻蹲下听心跳,另一个则开始询问病史。
“司令以前有过心脏问题吗?”
“最近有没有觉得胸闷气短?”
他们的诊断有条不紊,却在分秒必争的急救关头,显得过于缓慢。
陆司令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嘴唇已经开始泛出青紫色,整个人出现了轻微的抽搐。
不行。
来不及了。
这是典型的心肌供血急剧中断,心包经脉闭阻。再拖下去,大脑会因缺氧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直接心跳骤停。
林静迈开脚步,径直朝着人群中心走去。
“你干什么去!”
李秀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尖锐地压低了嗓门,“还嫌不够乱吗!万一陆司令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掺和进去,是想让我们全家都去坐牢吗!给我老实待着!”
林建国也投来警告的一瞥,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回去!
在他们看来,林静此刻的任何举动,都是在给这个已经焦头烂额的家,再添一桩足以致命的灾祸。
林静没有和他们争辩。
她只是反手,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巧劲,挣开了李秀兰的手。
“让开。”
她的吐字清晰而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她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人,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下,几步走到核心,蹲在了陆司令的身侧。
“小同志,请不要妨碍急救!”正在听诊的军医不悦地呵斥道。
林静充耳不闻。
她的手指精准地搭在了陆司令的颈动脉上,感受着那微弱而紊乱的搏动。
她又撑开陆司令的眼皮看了一眼。
“急性心梗。”
四个字,她说得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那个呵斥她的军医皱起眉头:胡闹!急性心梗的诊断需要心电图支持,你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下结论!
“再等你的心电图,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林静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她的陈述平静得没有波澜,却让那个军医的脸瞬间涨红。
“你……”
林静已经懒得再理会他。
她转过身,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打开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
李秀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这个死丫头难道要当众掏出什么乡下的土疙瘩来丢人现眼吗?
然而,林静掏出的,是一个卷起来的、洗得发白的蓝色布卷。
她从旁边桌上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白酒,拧开瓶盖,将酒倒在布卷上,点燃了旁边一个宾客刚用过的火柴,蓝色的火焰在布卷上一闪而过。
她将布卷在地上摊开。
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灯光下闪着森然的冷光。
“天哪!她要干什么!”
之前还在夸赞林茜的一个贵妇人失声尖叫:“那是针?她想用针扎司令?”
“疯了!这丫头绝对是疯了!”
李秀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冲上来就要抢夺,“林静!你敢!你要是敢乱来,我打死你!”
林静头也没回,只是飞快地从针卷里抽出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
就在李秀兰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时,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声响起。
“住手。”
是陆擎。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人群前方,目光锐利,扫向李秀兰。
李秀兰的动作顿时僵住。
全场的喧哗也因为他这一声而瞬间平息。
陆擎的视线转向林静,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静没有回答,但她的动作就是最好的回答。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林静的手腕一抖,那根细长的银针已经稳、准、狠地刺入了陆司令左臂的「内关穴」。
所有人都被她这胆大包天的举动给镇住了。
李秀兰的手僵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两个军医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林茜捂着嘴,那张甜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用演技掩饰的巨大震惊和一丝隐秘的怨毒。
这个乡下丫头,她怎么敢?她怎么会?
林静没有停。
她的手指在陆司令身上飞快地点动,寻找着穴位,第二根、第三根银针接连刺入。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和绝对的自信。
仿佛她不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而是在完成一件再熟练不过的工作。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秒。
两秒。
五秒。
奇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陆司令原本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缓了下来。
他那因为缺氧而憋出的深紫色面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急促而痛苦的喘息,也变成了一声声深长而平稳的呼吸。
“这……这……”
先前还呵斥林静的那个军医,此刻结结巴巴,指着陆司令,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另一个军医连忙再次蹲下,将听诊器贴在陆司令的胸口。
他听到了。
那紊乱、垂危的心跳,此刻正变得强劲、有力、节律规整!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林静。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你……你用的是什么针法?”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违背了他所学的一切医学常识!
几根小小的银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急性心梗的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全场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鄙夷、嘲笑、看热闹的议论,全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个穿着旧裙子、跪在地上的女孩身上。
她还是那么安静,仿佛刚才那个力挽狂澜的人不是她。
她只是安静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陆司令的手腕上,感受着脉搏的变化。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陆司令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活过来了。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几秒后,意识回笼,他侧过头,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自己身边的林静。
那个刚刚,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救命恩人。
“是……你……”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干涩而虚弱。
林静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开口。
“你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不能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的口吻,不是晚辈对长辈的恭敬,而是医生对病人的命令。
陆擎迈开长腿,穿过呆若木鸡的人群,军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走到林静的面前,停下。
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