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华是要见陆祈年的,精心打扮是必须的,怎么可能顶着落汤鸡似的的造型等他们回来看。
刘妈急主人之所急,道:“宋同志身体不好,我怕她穿着湿衣服着凉,就让她换了。
换下来的衣服刚洗好晾在外头。”
姜沅立马抓住漏洞,道:“陆泽从部队回来只花了二十分钟。
你的意思是,这半个小时里,宋玉华不仅洗了澡吹干了头发化了妆,还洗了衣服晾了衣服?”
从前姜沅听陆泽说过,他那个养父陆祈年很古怪,说家里请保姆只负责做饭和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
他包括陆泽和宋玉华,自己房间自己打扫、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不允许推给别人干。
姜沅那时候还觉得陆祈年简直是有病,都花钱请保姆了,活还自己干。
现在觉得陆祈年这病得的真好。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刘妈赶紧看向宋玉华。
宋玉华也是泥菩萨过河,不能说衣服是刘妈洗的,她不想破坏在陆祈年心里的形象。
两人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姜沅再次看向冷着脸的陆祈年,语气有些看热闹的道:“陆大师长,这要是上了战场,三十六计敌人随便挑半个出来,就得全军覆没。
这不是浪费农民兄弟从牙缝里省出来上交的粮食吗?”
对于这件事陆祈年是生气的,甚至是盛怒,陆泽也感觉到了,赶紧替自己开脱,道:
“沅沅,这件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我妈和刘妈确实不对,但她们是长辈。
你当晚辈的让让她们,我替她们跟你道歉。
我肯定批评教育她们,同样的事决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姜沅正想大大方方的说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就听陆祈年冷到极点的嗓音道:
“滚回去加练,再敢训练时间擅自离队,撤职关禁闭。”
这话是对陆泽说的。
陆泽灰溜溜走后,陆祈年眸带愠怒的扫了眼姜沅,“跟我过来!”
许是被他满满男人味的美色吸引,又或者是好奇他有什么话要说,姜沅乖乖的跟他进了书房。
让她生气的是陆祈年这个男人非常小气,一进书房就给自己套了件衬衫。
宽肩、窄腰大长腿还在,男人味也没少,但姜沅就是不怎么满意。
“找我什么事?”姜沅已经没耐心等他先开口了。
陆祈年系扣子的手顿了一瞬又继续,闲谈似的问,“你受了谁的指使?
有什么目的?”
这是拿她当特务了,姜沅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据我所知,你小学没毕业。
你父亲当过大队长,读书不多,思想觉悟有但不多。
你母亲压根不识字,你两个哥哥都是初中毕业。
你家亲戚不多,思想觉悟甚至不如你们家。
村里住的那几个知青,远不是能说出你刚才那番话的。”
能说出三十六计不算什么,但能同时治得宋玉华、刘妈、陆泽一句话说不出来的,绝不简单。
更别提能将一件小事关联到打仗对付敌人的大事上,能说出‘浪费农民兄弟从牙缝里省出来上交的粮食’的话。
这样的眼界,就连他亲手教出来的陆泽都没有。
他这是将她调查了个彻底,姜沅莞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
陆祈年倒也坦诚,“也可以这么理解。”
得到肯定,姜沅得寸进尺的靠近,仰着玉瓷般精致的小脸看向他,一双晶亮的杏眸直白又真诚:
“陆师长调查的这么仔细,那查出我肚里孩子的来历了吗?”
陆泽说过,他这个养父最是铁面无私冷漠无情,谁犯错都不会偏袒。
来京市前,姜沅有过那么一丝幻想,陆祈年调查不出她肚来孩子的来历,会抱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原则,顺手调查一下宋玉华还她公道。
他现在这副‘虽然没找到破绽,但我笃定你另有目的不是好人’的样子,让姜沅明白过来。
幻想始终是幻想,不会变为现实。
不该对别人抱有太大希望的,自己的事自己来。
姜沅唇角再次弯出漂亮的弧度,“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从伟人语录上学到的”为证明自己,姜沅从包里拿出个手抄册子,“不信你看。”
胳膊拧不过大腿,陆师长不是她能得罪的,特别是像特务这种敏感的罪名。
村里只有一本伟人语录,不可能让姜沅带走,只好拿本子抄下来,随身带着就是为了这一刻。
跟前世比,姜沅可以说是完全换了个人。
陆祈年说的没错,姜沅只读到四年级。
不能怪姜沅不读书,身处特殊年代,读书无用论特别盛行。
这种环境下,她很难不随波逐流。
不光是她,村里认真读完高中的都算是状元了。
后果就像陆祈年说的,集体没文化没觉悟。
前世姜沅也是没文化没觉悟的一员,好在死后陆祈年将她埋在极好的墓园里。
墓园除了姜沅,陆续住进去不少死鬼。
这些死鬼里不仅有学问高的,还有做生意的、跳舞的、写书的、唱歌的……
死鬼只能待在墓园里,闲着无聊,都互相教对方自己的绝活。
姜沅没有绝活,但不妨碍她跟这些死鬼学东西。
她刚才那一套,其实是个写历史小说的作家教她的。
走一步算三步是下围棋的死鬼教她的,她这才准备了手抄册。
直到指尖被烧了半截的烟头烫到,陆祈年才回过神来接下册子。
册子不算旧,但页角有的缺有的卷,颇有一种读书破成卷的既视感。
封面上黄黄的一滩不知道是水渍还是其他什么的印记,让陆祈年皱了皱眉。
翻开后,里头是密密麻麻歪七扭八的狗爬字,看得他眉拧更紧。
姜沅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字写的稍微抱歉了一点,污了您的眼睛,见谅!”
重生前做死鬼那会儿,知识好学但字不好练,就这也是她骂骂咧咧抄了三个晚上才抄完的。
陆祈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将册子拿到她面前,随手点了个位置,道:“念!”
姜沅抿着唇,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革命……”
读出两个字后姜沅歪着脑袋转换了好几个角度,结结巴巴连懵带猜的读完了他指的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