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年合上册子丢在桌上，坐下点了根烟，氤氲的烟雾里嗓音醇厚，“错了两字外加串行。”
姜沅无奈的默了默，将刚才那两行都背了一遍，背完后歪着脑袋颇为得意的冲他狡黠一笑。
“是不是读错加串行才比较符合陆大师长您的期待？
让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语气表情却没有一丁不好意思该有的样子。
陆祈年倒也没什么领导包袱，十分坦然的表达了歉意，“我为我刚才的行为道歉。”
也不知道他这是绅士有礼还是满不在乎，姜沅没深究，抓住机会提要求，“作为补偿，可以向我提供包吃包住服务吗？”
不等他点头，姜沅笑着道：“谢谢陆师长，我以后挣了钱肯定还你。”
陆祈年站在书房窗户前新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里他看到姜沅穿过院子出去，跟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的，背着的军绿色挎包也跟着蹦蹦跳跳的。
天真烂漫的样子跟普通十九岁姑娘没什么区别。
家里人都走了后，宋玉华再也绷不住了，气的跟跳大神似的，满屋子乱蹦，吓得刘妈以为她中邪了。
怕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池鱼，刘妈劝道：“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她不就是仗着长了张好嘴颠倒黑白吗？
下次咱留好证据，我就不信师长和小陆不站您这边。
特别是师长，他最见不得耍小聪明的，肯定轻饶不了她。”
不被轻饶的姜沅，即便是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进城。
在墓园里当死鬼的那些年，总听早埋那儿的老鬼跟新埋的新鬼打听四九城的变化。
就姜沅一个生前没进过城的外来鬼，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他们在吹牛。
昨天她着急找部队大院，没注意太多，现在乍一出来，上辈子墓园里那群死鬼嘴里偌大的四九城，此刻姜沅终于有了实感。
哪哪都是路、哪哪都是人，供销社、商场里卖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
而且人人都穿得光鲜亮丽，不像乡下人讲究不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跟城里人一比，姜沅半新不旧干净整洁的一身只能用土字概括。
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美的，可惜姜沅太穷了漂亮不起，不光漂亮不起，甚至用不了多久连饭都会吃不起。
她得赶紧找个工作，工资少点也没关系，先安定下来再说。
打听了一圈才发现，这时候正赶上知青返乡，没工作的年轻人大把大把。
她这没学历没技术没后门可走的乡下同志，找工作的难度不亚于彩票中奖。
记得同墓园的死鬼王亚娟说过，一九七八年开放后的京市，虽然不及八十年代满地的黄金，但想挣点小钱，路子还是很多的。
她的第一桶金，就是在火车站卖茶叶蛋挣的，甚至还把煮茶叶蛋的秘方传给了姜沅。
姜沅觉得可以试试，到供销社问了鸡蛋价格后，果断放弃。
生鸡蛋五分钱一个，茶叶蛋顶天了卖七分，刨去其他成本，根本挣不了几个钱。
不仅挣不到钱，还很累。
这活姜沅干不了。
活虽然干不了，但可以去火车站看看还活着的死鬼王亚娟，看看是不是跟她说的那样，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
上次来火车站，是从老家坐火车过来京市，第一印象就是这地方人真多。
现在感觉还跟第一印象一样，姜沅找了半天没找到王亚娟，却碰上了晦气的顾泽。
姜沅踮脚找人没注意，等发现已经到跟前了，掉头就走结果陆泽追到了跟前。
“沅沅，你是来找我的？”
可能是有战友在，陆泽只是挡住她的去路，并没有上手拉她，饶是这样，姜沅还是嫌晦气的后退了一步。
“不是！”
“不然你来这儿干什么？”
“……”姜沅简直无言以对。
“沅沅，我知道你想见我，知道在这儿执行任务，就找过来了。
我也想你，不会笑话你的。”
这话还有没说出来的下半句，就别嘴硬说不是了。
要不是人多，要不是他穿着军装，姜沅真想给他一巴掌。
烦他归烦他，但也没忽略重点，“你不会是在这儿站岗吧？”
陆泽摇头，压低声音道：“我们团长说火车站鱼龙混杂，派我们过来抓坏分子。”
姜沅明白了，经过早上的事，陆祈年也发现了他的好大儿好坏不分眼神很有问题，这才急吼吼的安排他过来火车站学如何辨别坏人。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儿坏人多，你赶紧回去，我晚上回家看你。”
“看你大爷！我是你妈。”
姜沅翻着白眼绕过他离开。
走出去老远，陆泽还盯着她的背影不愿意挪开。
这时跟他一起出任务的战友胡连长胳膊拐了下他，等他看向自己后冲他笑的一脸暧昧。
“这姑娘谁啊？这么漂亮还这么有性格。”
事情没尘埃落定前，陆泽不方便宜说太多，瞪了他一眼道：“少打听，跟你没关系。”
胡连长噗嗤一笑，重复起姜沅的话，“看你大爷、我是你妈，敢这么跟你大少爷说话，这姑娘是个人物。”
“坏分子抓到了吗？这么多话。”
……
姜沅在外头闲逛了一天，有收获但没进展。
她本来在街上买了包子吃的，可闻到饭菜香肚子还是不争气的叫了，还不止一遍。
肚子里没有油水的时候，就像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见她踮脚往饭桌瞧了几眼，摆碗筷的刘妈鄙夷的冷哼了声，语气也跟着阴阳怪气起来。
“还真是有福之人啊！做饭的时候不见人影，饭做好上桌了，踩着点回来了。”
早上他们都走后，刘妈被宋玉华狠狠的骂了一顿。
骂她猪脑子没眼力见、不会办事不会说话，一把年纪被骂的头都不能抬。
要不是舍不得陆祈年给钱多给钱还痛苦，刘妈早不干了。
家里两个儿子还指着她的工钱娶媳妇养孙子，工作不能丢。
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只好找姜沅茬。
这要是搁前世，姜沅肯定会觉得羞愧，甚至会讨好的上前帮忙，然后说自己吃过了躲进房间，等他们吃完了再赎罪的出来收盘子洗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