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机的生意稳扎稳打地运行了一个多月。
每天晚上,三个点汇聚而来的现金和游戏币,在莲姐那张旧茶几上堆成小山。冷月每天算账的声音,成了这间出租屋里最动听的音符。
月底盘账,扣除所有开支——还给强哥的启动资金、三个店铺的场地费、刀疤和小弟的辛苦费、以及打点各方关系的零碎开销——落到李晨和冷月两人名下的分红,竟然有六千三百多块。
看着冷月将厚厚几沓钞票用橡皮筋仔细捆好,李晨感觉胸腔被一种滚烫的充实感填满。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亲手赚到这么多钱,而且是持续性的收入。
之前在武校教拳,在工厂流水线,甚至在看场子,挣的都是辛苦钱,一眼能看到头。
现在,这沓钞票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改变命运的可能。
“我们……出去租个房子吧。”李晨突然开口,打破了清点完账目后的安静。
冷月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李晨。
“总不能一直麻烦莲姐。”李晨避开冷月的目光,看向那张两人偶尔偷尝禁果的狭窄沙发,耳根有点发热,“而且……老是偷偷摸摸的,难受。”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但意思明确。
寄人篱下,连亲密都要趁着主人不在,提心吊胆,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
冷月沉默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反对,甚至眼底深处,也掠过一丝对独立空间的渴望。
说干就干。
李晨第二天下午就拉着冷月,在离“钻石人间”和几个老虎机点都不算太远的一片居民区转悠。最后看中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单元,在五楼,没电梯,但房间干净,带个小阳台,月租三百五。
当场付了定金,约定第二天搬进来。
回到莲姐出租屋收拾东西时,莲姐正穿着吊带睡衣在客厅看电视。
见两人提着空的行李包进来,莲姐挑了挑描画精致的眉毛。
“这是……要搬走了?”
“嗯。”李晨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些,“找到房子了,这段时间麻烦莲姐了。”
莲姐没接话,站起身,绕着两人和那几个简单的行李包走了一圈,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冷月脸上和李晨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李晨脸上。
“真赚到钱了?”莲姐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她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年轻,尤其是李晨,眉宇间那股之前被生活压着的郁气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挺直腰板的底气。
李晨犹豫了一下,没说实话,含糊道:“还行,够租个房子了。”
“哼,还行?”莲姐嗤笑一声,抱着手臂,“跟我还不说实话?搞那个老虎机,捞了不少吧?一个月有没有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两千。
李晨和冷月都没吭声。
莲姐看这情形,心里更有数了,恐怕还不止。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方面有点瞧不上这种偏门生意,觉得风险大;另一方面,又嫉妒这两个年轻人居然真这么快就捞到了第一桶金,把她这个在风月场混了十几年才攒下点家底的老江湖比了下去。
原来还想冷月混不下去了跟着她去夜总会做小姐的事,现在不用想了。
“行啊,翅膀硬了,能飞了。”莲姐语气有些复杂,重新坐回沙发,点燃一支烟,“出去住也好,我也清静。不过阿晨,姐可得提醒你,这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别有点钱就飘了。还有冷月……”
她看向一直沉默收拾的冷月,吐出一口烟雾:“你这模样,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提心吊胆的,图什么?还不如早点想清楚,趁年轻,找个靠谱的依靠。”
冷月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声音平静却坚定:“我觉得现在挺好。”
莲姐被噎了一下,撇撇嘴,没再自讨没趣。
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主要是冷月那几件简单的衣物,和李晨的一个帆布包。
临走时,李晨又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茶几上:“莲姐,这钱你拿着,算是这段时间的房租和水电。”
莲姐看着那两张钞票,这次没像之前收水电费那样爽快,眼神复杂地看了李晨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把钱拿了过去,塞进睡衣口袋。
“走吧走吧,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这个穷舅妈就行。”
挥挥手,语气带着点自嘲。
李晨和冷月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这间承载了他们最初迷茫、挣扎和短暂温存的出租屋。
关上门,隔绝了莲姐的目光和那满屋的香水烟酒气。
走下昏暗的楼梯,外面阳光正好。
李晨深吸一口不算新鲜的空气,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自由。
拉起冷月的手,女孩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走吧,回我们家。”李晨说道。
“家……”冷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