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的嘶吼被淹没在远处传来的、更加清晰可怖的声浪中。
马车在绝望的鞭策下冲向林谷村,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已经重新变成了地狱。
最外围的木质的栅栏多处被撞垮,点燃,浓烟滚滚,遮蔽了星月,只有下方跳动的,诡异的绿色火焰和猩红的普通火光勾勒出炼狱的轮廓。
空气中充斥着伊文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血腥而死亡的味道。
“救命!妈妈!”
人类的哭喊惨叫与魔族尖锐怪异的嘶吼,粘稠的蠕动声,骨骼摩擦的咔哒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让伊文回到了对抗纳垢的战场之上。
在村庄的中心地带,围绕着村里唯一的石砌水井和旁边那座相对坚固的谷仓,一群村民构筑了简陋却顽强的防线。
男人、女人,甚至半大的孩子,用草叉、粪叉、柴刀、石块,依托着水井的石沿、倒扣的马车、堆砌的柴垛,拼命抵抗着魔物一波波的冲击。
但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魔物。
熟悉的哥布林数量最多,如同肮脏的潮水在街道上涌动,挥舞着锈蚀的匕首、短矛或者干脆用爪子撕扯。
哥布林尖叫着撞开摇摇欲坠的屋门,拖出里面尖叫的村民...不过,在这里它们的资源更加丰富...
“守住水井!马库斯马上回来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嘶哑地指挥着,他挥舞着一柄豁口的镰刀,将一个试图爬上柴垛的哥布林劈了下去。
“石头!再给我一个...”
一个农妇抱着沉重的石块,狠狠砸向一只靠近的哥布林,将它脑袋砸得歪向一边。
这么一看哥布林的战斗力远远算不上强,哪怕是普通人正面也能对抗,只是数量一多才会形成威胁。
但问题是,哥布林远比普通人想象中的疯狂。
“爸爸,妈妈...救...救我...”
“杀了我...求求谁来...呜呜呜...”
破碎的哭嚎声传来。
在浓烟中,几个还算高大的哥布林猥琐的笑着,举着几个粗糙的盾牌...而盾牌上,则用钉子和藤蔓缠绕着几个被切断四肢的少年少女。
他们的断肢被粗暴的勒住,强行止住了血,有的手法很差,甚至藤蔓勒住了脖子,让她只能在痛苦中挣扎,挥舞着如同幼虫一样短小的手臂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最后在绝望中脸色青紫的吐出口水,横死原地。
“布兰德?布兰德!你们这些怪物!我*你*!”
“啊啊啊啊啊啊!”
村子不大,这些人肯定互相认识,甚至是他们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场景,大部分家长都瞬间崩溃了。
原本还有些抵抗意识的农妇们绝望的跪在地上尖叫着,双手双脚因为恐惧和愤怒再也没了力气。
就算是因此情此景陷入狂怒的人,也看着那些还在扭动挣扎的孩子犹豫着不敢下手...这些哥布林走在最前面,顶着这些人肉盾牌缓缓推进着。
“人肉盾牌...哥布林的经典战术,怪不得哪怕是在最基层的冒险者中仇恨这些怪物的人也不在少数,让开!我的剑可以在不伤害到这些孩子的前提下把他们救下来...”
卡希娜的脸色苍白无比,但蓝色的眼中却燃烧着坚定的愤怒,她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剑立在身前,食指轻轻抹过,一层燃烧的烈焰顷刻间出现在剑身之上。
“冷静!看那边!”
身为村庄里最有话语权的人,马库斯此刻却显得无比冷静,他一把抓住了想要冲上去的卡希娜,而后直接拽住了伊文,以近乎哀求的声音让两人稳住脚步。
但这一切抵抗的焦点,却并非来自于村内肆虐的低级魔物。
伊文布满裂痕的护目镜,穿透浓烟与火光,死死锁定了村庄东侧那片开阔、未被入侵的平原。
在那里,一支真正的“军队”沉默地伫立着。
它们没有像村民那边的魔物那样嘶吼冲锋,它们只是静静地站在平原上,如同一道黑潮。
仔细看去,那数量超过百只,阵列森严。
前排是更大、更强壮、手持粗糙铁制武器的哥布林战士,它们眼中闪烁着残忍的红光,纪律性远超村内那些炮灰。
其后是十几具穿着更完整、骨质更粗壮的骷髅战士,它们手持锈蚀的刀剑和破盾,空洞的眼窝燃烧着幽蓝的火焰。
再往后,是几头如同腐烂巨熊般的臃肿缝合憎恶,它们由腐烂的肉块和扭曲的肢体胡乱缝合而成,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缓慢地移动着,每一次沉重的脚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天空中,几只翼展超过两米,如同巨大蝙蝠和秃鹫杂交而成的石像鬼在低空盘旋,发出尖锐的啼鸣。
这支沉默的魔族大军,随时可能落下,将村内那点微弱的抵抗连同整个村庄碾得粉碎。
而在这支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魔族大军的最前方,一个身影静静地矗立着。
他与周遭丑陋、狰狞的魔物格格不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漆黑燕尾服,质地考究,一尘不染,袖口露出雪白的蕾丝衬边,身材高大挺拔,看起来四十多岁,像一位刚从宫廷舞会走出的优雅管家。
如果年轻几岁,那面容英俊得肯定近乎妖异,但岁月似乎将其面容磨的略微粗糙,但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理在脑后,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如同最上等红宝石般剔透、深邃、却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
他双手戴着雪白的丝绒手套,优雅地交叠在小腹前,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残酷兴趣。
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都在颤栗的恐怖波动,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村庄在烈焰与魔物的肆虐中挣扎,看着那些卑微的人类如同困兽般徒劳抵抗。
魔族拷问官。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魔族拷问官,仅仅是站在那里,伊文就有一种感觉到大敌的本能危机感。
伊文布满裂痕的防毒面具下,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而冰冷,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指,死死扣住了腰间的工兵铲铲柄,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