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不喜招摇的性子,是随了父亲季家一脉。
季家人历来讲究“宁静致远”,心思几乎全扑在学问上,比起追名逐利之辈,多了一份难能可贵的纯粹。
尤其是云舒身为女孩子,对钱权的欲望本就淡薄,更是将这份纯粹刻进了骨子里。
季家虽低调,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文人的清高傲气。
云舒也承了这份傲气,只是平日里不显露罢了。
她能这般“平易近人”,一来是顾延他们帮着照料外公外婆,算是有恩于她;二来是她自小就有近一半时间跟着外公外婆在和惠小区住,小市民的平淡烟火气早已习惯。
所以你会发现,美国照片里的云舒带着几分清傲疏离,而在和惠小区的她,却满是恬静温和。
学校本是请云舒新学期开学正式授课,没想到她提前好几个月就回国了。
季家人素来低调,院方压根不知道云舒是季家嫡系,还以为她是在美国混不下去才回国找工作,待遇上便不由得克扣了些。
要知道,云舒在美国已是副教授,眼看就要升教授,这次是被以“人才引进”的名义邀请回国,待遇怎么也该翻倍。
可学校给出的条件却是月薪15万,配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还设了年限,一拖就是三年——这明摆着是欺负她“背景普通”。
换作寻常人,早就气得找院方理论了,可云舒却毫不在意。
她来这座城市的首要目的本就是为了外公外婆,15万的月薪足够她日常开销,这些身外之物她从不去计较。
想走的时候随时能走,一套房子根本困不住她。
倒不是她真的无欲无求,只是她的人生太过顺遂,想要的东西触手可及,自然不会为了这点钱与人较劲。
说她洒脱也好,超脱也罢,说到底,她只是活得太过单纯通透。
云舒的父亲季明性子有些软,活脱脱像电视剧里的许仙、宁采臣在世,除了读书做学问,其他事情几乎一窍不通。
同样是季家熏陶出来的孩子,他跟大哥季阅的性子截然不同。
季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早产儿,自小被全家捧在手心呵护长大,作为男人,性子未免太过敏感脆弱,养得跟女孩子似的。
不然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年,一想到云舒的母亲,还是会红了眼眶。
云舒的母亲去世这么些年,季明每年都会派人来探望外公外婆,送钱送物从不间断,可他自己却从来不敢来。
不是不想孝敬老人,而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来就会想起亡妻,眼泪止不住地掉,他受不了,老爷子老太太也跟着难受,三人凑一起准能哭成泪人。
云舒的大伯季阅则稳重得多。
季家爷爷奶奶辈分极高,早已过起了半隐居的日子,对外,季家的当家人便是季阅。
即便季家再低调,深厚的文化底蕴摆在那,接触的也都是非富即贵之辈,季阅八面玲珑,家里家外的事都处理得周周道道,滴水不漏。
云舒两三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小时候一哭着找妈妈,季明就跟着她一起掉眼泪。
季阅看不下去,便把云舒接到自己身边养着,生怕她留下心理阴影。
云舒打小就跟伯父伯母生活,两人待她比自家儿子还亲。
季明想不到的事情,季阅却早有考量。
云舒一回国,就给家里长辈挨个打电话问安,不仅报告了行踪,连未来几天的行程都一一报备。
这是季家的礼数,要先向长辈“请期”,忙完这边的事再回家见长辈。
季阅知道她今天要去学校办手续,昨天就给院长打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可把院长惊得不轻,放下电话就给副院长周涛打了过去,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办事怎么这么不牢靠?季老师的背景都不调查清楚就敢随便定待遇?”
周涛一头雾水,直到院长提点了几句,他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大的人物。
一大早,周涛就亲自守在学校门口等着云舒,那殷勤劲儿看得系主任一愣一愣的,心里直犯嘀咕。
这季老师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副院长这么重视?
其实季阅在电话里也没说重话,季家自允书香大家,向来不屑于仗势欺人。
他只是温声跟院长说:“我们家云舒啊,自小就住大院,您也知道,文人嘛,就喜欢舞文弄墨、种花养草。
学校分的房子虽然好,但实在太小了,活动不开。
您看方便的话,能不能给她换个清新雅致点的小院子?
这孩子喜欢晨练,早上不是耍耍太极就是做做瑜伽,不用在市里,外环就行。
钱我们自己出,之前那套小楼房就麻烦您收回了,费心了。”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信息量不小。
什么“住大院”,季家那哪是大院,分明是古香古色的别墅群,装饰得跟苏州园林似的,云舒的书房都比学校给的两室一厅大。
院长也是个精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先不提季家的背景,单说云舒在美国的学术影响力,她现在只是年轻,等再过几年,清华北大都得抢着要。
一套别墅算什么?
只要云舒留在他这所学校,季家人即便不露面,消息一旦放出去,有钱人还会在乎那点学费?
大家图的是“季家大小姐在此任教”的名声,若是能拜在季家门下,那前途不可限量。
院长早已过了缺钱的阶段,他比谁都清楚,“名”比“钱”难挣得多,尤其是在学术界,想站稳脚跟更是不易。
院长立马赔着笑说:“误会,都是误会!我其实早就在咱们这最好的‘绿豪’别墅区给季老师准备了一套带院子的别墅,肯定是周副院长不认识季老师,给搞错了!
季老师刚回国,我也是怕有人嚼舌根子,才没直接给升教授,您放心,季老师水平这么高,明年升副教授,后年评教授,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拦不住,她有这个实力!”
这老狐狸把过错全推到了周涛身上,还巧妙地用“两年晋升期”把云舒留了下来,这三年,她算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