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衍站在门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不是你把东西都卖了,送人了么?”
林知薇:“……”造孽啊!
她脑子里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飞快地拼凑起来。
她想起来了,原主那个叫张曼如的好朋友,最喜欢三天两头上门来占便宜。看见什么就开口要,小到一块手帕,大到一件新衣服,只要她开了口,原主大手一挥就都送了。
剩下的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估计也都被原主急着远走高飞时,拿去废品站换成了钱,早就嚯嚯光了。
林知薇扶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日子总得过下去。
当务之急是把自己收拾干净。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视线落在了角落里那个黑乎乎的煤炉上,打算先烧点水洗个澡,再出去买点必需用品回来。
她挽起袖子,信心满满地走过去。可她对着那个煤炉研究了半天,又是塞纸,又是划火柴,折腾得满头大汗,除了熏出一屋子呛人的黑烟,愣是没把火生起来,还浪费了好几根宝贵的火柴。
“咳咳咳……”林知薇被烟呛得眼泪直流,狼狈地蹲在地上。
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的顾思衍,终于动了。
他迈着小短腿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剩下的火柴和引火的纸条,动作熟练地打开炉门,将撕成条的纸和几块碎木头放进去。
“嚓”的一声,他划着了火柴,小心地凑到纸条下面。火苗一下子就舔上了纸条,很快引燃了木块。
他看火势稳定了,才夹了两块煤球放进去,然后拎起旁边半旧的水壶,走到水缸边舀满了水,最后稳稳地把水壶放在了炉子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像一个三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林知薇看着这个便宜儿子,越看越满意。除了嘴巴硬了点,简直是个完美小孩。
“宝贝儿子,你真棒,太能干了!”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顾思衍加煤球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回过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平时家里这些活不都是他做的吗?她不是嫌弃煤灰脏,从来不靠近炉子半步吗?这个女人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疯。
林知薇没理会他探究的眼神,笑着让他去一边歇着,自己心情很好地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回了里屋。
她打开那个唯一像样的大皮箱,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大部分都是原主的衣服,的确良的衬衫、时髦的喇叭裤,还有好几条在这个年代堪称大胆的漂亮连衣裙。还有各色各样的护肤品,光是擦脸的雪花膏、蛤蜊油就好几种。
为了这张脸,原主是真下了血本,也难怪养得这么漂亮,跟她自己穿越前的脸有七八分像,只是更加娇媚一些。
她又翻找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了顾思衍的衣柜,一个破布袋子。
打开一看,林知薇的心就是一沉。
里面统共就两三件换洗的衣服,洗得发白,还都打着补丁。一年四季的衣裳,一个袋子都装不满。
林知薇叹了口气,心里又把原主骂了一百遍。
她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剩下的钱,减去早上的早饭钱和住院的钱,所有家当加起来还有二十多块。更要命的是,她翻遍了所有口袋,一张票都没有。
在这个买什么都需要票的年代,没票就等于寸步难行。
炉子上的水很快就烧开了,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她提着热水壶走进那个狭小的卫生间,简单冲洗了一下。这个年代的筒子楼,卫生间都是公用的,条件简陋,但好歹能洗个澡。
出来的时候,看见顾思衍还像个小门神一样守在炉子边,小脸被炉子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衍衍,要不要妈妈帮你洗澡?”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随口问道。
话音刚落,顾思衍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瞪着她喊:“不要你管!”
说完,他自己拿起那个装着补丁衣服的布袋,转身冲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知薇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脸皮真薄,养着可真省心啊。
等顾思衍也洗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林知薇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一条深色长裤,乌黑长发用一根不知道哪里翻来的铅笔利落地盘在脑后。
她牵起他还有些微湿的小手,手心很小,能感觉到突出的骨节。
“走,儿子,妈带你买东西去,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顾思衍低着头,任由她牵着,没有说话。
两人刚走到筒子楼下,就迎面撞上一个穿着日化厂工装、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七八,梳着整齐的分头,面容斯文,手里还拿着一卷用牛皮纸包着的书,正是原主最好的朋友张曼如的哥哥,张建辰。他一看见林知薇,眼睛便是一亮,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矜持的关切。
“知微同志,你昨天到哪去了?”他声音温和,带着点读书人特有的腔调,“昨天去找你,你不在家,我还有点担心。你带着孩子出门了?”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顾思衍,那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与一丝嫌弃。
“孩子病了,带他去医院。有事?”林知薇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地将顾思衍往身后拢了拢。
张建辰仿佛没听出她语气里的疏远,又靠近半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知微,你别这样。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南方闯一闯。你也知道,出门在外,处处都要用钱……”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看着她,“你之前答应帮我凑的路费,准备得怎么样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