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了了抱膝坐在床头。
卧室里光线昏暗，一道道模模糊糊的黑影，像不怀好意的鬼怪，暗中窥伺。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听着胸腔里传来的急促心跳声，冷汗流出来又干掉，干掉又流出来。
脑中闪现着一幕幕，浑身不自觉颤栗，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发出惊叫。
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半个月前，有个漂亮女孩来到家里，说她才是司家的千金，司了了是抱错的。
司了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就是H市富豪司家的千金，以前是，以后也会是。可是在梦里，她“预见”了未来。
她跟真千金不对付，众叛亲离，爸妈厌恶她，大哥袖手旁观，二哥落井下石，朋友们因为她陷入杀人风波而避之不及。
她无处可去，在一个雨夜，不甘心地驱车上山，找到司清澜，质问：“你男朋友不是我杀的！你明明知道！不是我！是——”
司清澜被她捉着衣领，手里的伞歪掉，很快被淋湿了。一言不发，用力掰开她冰冷而湿漉漉的手指。
“你干什么？”二哥冲过来，一把撕开司了了，扔到地上，“不是让你滚了吗？”
司家已经把她赶出去，不要她了。司了了接受不了，但她没办法了，因为她的后脑勺磕在喷泉边，昏迷过去。
醒后，只见洁白的病房。不是医院的病房，而是精神病院。
“我要出去！我不是疯子！”她愤怒大叫，但是没人听她的，他们把她锁在病房里。
手机被没收，联系不到外面，跑又跑不了。
她差一点就疯了。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司了了慢慢走下床，赤脚走在厚实温暖的羊毛地毯上，“刺啦”，撕开了窗帘。
外面仍是一片黑暗。
凌晨四点多的天空，离天亮还早。
窗户推开，初夏的风吹进来，在光裸的胳膊上掠起一阵凉意。
喷泉正对视野，小股小股的水流在夜色中循环喷洒。
司了了看向喷泉外侧，砌成一圈的大理石上。她磕晕过去，爸妈看见了吗？将她送去精神病院，是二哥的主意，还是……
司了了睡不着。
脑袋里像灌了铅，冷冷的，沉沉的。
太阳终于出来。一缕曦光驱散黑暗，胸中的沉闷也淡去，她终于有了困意，拉上窗帘，折回床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上午十点多，楼梯上出现一道人影。
脚步声没有惊扰客厅里的人，低轻的说话声，夹杂着松快的笑意，是司母和司清澜。
两人坐在沙发上，脑袋挨得很近，看上去亲密有加。
若是之前，司了了一定出声，打破这份亲密——
司母只能跟她亲密，特别是她出现时，任何人必须靠边！
夜半梦境曾如潮水般占据她整个大脑，又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数个模糊影像。
却好像卷走了什么，司了了看见这一幕，没有出声，只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下楼。
“你起了？”司母抬起头，口吻淡淡。
司了了垂下眼眸，朝司母看过去，懒怠地回道：“嗯。”
没礼貌的样子，司母心里连气都生不出来。
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的养女，一头浓密长发，微卷凌乱地披在肩头，黑色蝴蝶结妆点在头顶，精致又娇俏。
司了了精心打扮过了，穿着一条绿色抹胸小礼裙，露出线条极好的肩膀，美丽的锁骨。
但最出众的是那张脸。像洋娃娃般精致，又美丽得霸道，令人不敢轻视。仿佛会发光，连夸张的钻石耳饰都被压住了光芒。
“这个女孩子，真好看。”
司母每次看到这张脸，都忍不住心想。
即便发生了抱错的事，也舍不得把她还给亲生父母。
“但我的女儿，也很好看。”司母移开视线，看向身边。
跟司了了不同。身边的女孩儿，美丽，但不张扬。她美得安静，却又带着细细的刺，随时准备着展开攻击。
“唉。”司母在心里叹气。
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好相处的。指望她们和睦相处，有得磨了。
想到昨天的事，司母脸上淡淡。从身边拿起一个小小的天鹅绒的盒子，“啪嗒”，放在茶几上。
司了了正跟司清澜对视。
女人扬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颈，穿戴素净，却与这个富丽堂皇的环境，没有丝毫违和感。
完全看不出半个月前，她被黑衣男人送回来，寒酸的样子。
而即便那时，她身上也不见拘束与畏缩。
司了了收回视线，瞥向茶几：“干嘛？”
司母道：“还给你。”
司了了走下楼梯，来到茶几边，扫了一眼天鹅绒盒子。
这是她两年前送司母的礼物。
司了了喜欢投资，又恰好有点财运，每次投资都赚点。
那次赚的多，她买了一堆礼物，到处送人，给司母的是一条钻石项链。但是昨天，她从外面回来，却发现司清澜的脖子上戴着这条项链。
司母说：“给清澜戴着玩。”
一边说着，一边给她使眼色。
司了了当时就不高兴了，直接道：“摘下来！”
因为这事，她们闹得不愉快。
司母觉得，一件首饰而已，司清澜流落在外二十几年，吃了很多苦，难得看中一件首饰，给她怎么了？
偏偏司了了，任性又蛮横。一件首饰而已，闹得人下不来台。
不能再惯着她了。
清澜才是司家真正的女儿。她不能再像以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是送我的，但我都做不了它的主，有什么意思？”司母淡淡道，“你拿回去吧。”
司了了看了眼茶几上，一言不发，抓起来就扔了。
“咚！”
物体落在垃圾桶的声音。
司了了背着包包，转身就走：“我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