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这份诡异的能力后,古洛再次看向神灯时,感觉竟有了一丝不同。那灯身上扭曲的符文,似乎……少了几分纯粹的邪异?不,不是少了,而是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秩序”感?神灯发生异变的源头,似乎与宰相府里那令人作呕的触手怪物的源头,截然不同!它们之间,似乎既非对抗,也非合作,更像是……两种性质迥异的“污染”?
带着这种全新的感知和满腹的疑问,古洛再次擦拭了神灯。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开来,粘稠的血雾喷涌,凝聚成那团熟悉的、不断蠕动增殖的畸形肉块。肉缝开合,粘稠空洞的声音响起:“有…何…吩…咐…,主…人…?”
“……”古洛看着这依旧可怖的灯神,竟莫名感到一丝……亲切?他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许下了传送和食物的愿望。
当古洛再次干呕着出现在阿拉丁破屋前时,天已经大亮。他在那狭小的“初始点”似乎耽搁了太久。
“时间流速不同?还是‘重启’点的时间本身就有偏差?”他揉着还在翻腾的胃,思索着下一步。按照“剧本”,此刻他应该是自外探险回来,用神灯给母亲带来美食,然后等着母亲去提亲。但经历了上次的教训,他决定暂时收起所有的试探和作死行为,严格按照原剧情走,先把基础打好,观察清楚再说。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鼓乐齐鸣,人群欢呼,马蹄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该死!”古洛脸色一变,这喧闹声他太熟悉了!上一次正是发生这件事,他才委托母亲去提亲。他冲到土墙的豁口处向外张望——只见街道尽头,华丽的仪仗队正缓缓行来,人群簇拥的中心,那辆装饰着金饰和薄纱的华贵车驾上,端坐着的正是茉莉公主!
“时间不对!怎么会提前了?是因为我在那里待太久,还是‘重启’后时间线本身就发生了异变?”古洛心中警铃大作。他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跟上原剧情——他必须立刻确认,茉莉公主的状态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
现在,是茉莉公主出来游行的那一天,但古洛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呆在那里的时间太长,还是自己回来的时间更改。在这个时间线他是刚刚与那个北非法师历险完刚回来。这是古洛伴随着观察茉莉公主时确定的。
古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完美复刻了上次初见公主后的表现。他再次召唤出灯神,许下了美食的愿望,然后进屋准备唤醒“母亲”,并请她再次去向苏丹提亲。
他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熟睡的妇人:“母亲,母亲,醒醒……”
妇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古洛,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的儿啊……”她习惯性地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古洛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古洛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瞳孔猛地收缩!上一次“母亲”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惊喜地报告苏丹答应了婚事!这句“我的儿啊”的慈爱呼唤,在“重启”后的此刻,在他刚刚经历了死亡轮回、精神高度戒备的此刻,显得如此突兀和……充满变数!
他本能地眯起眼,身体微微后倾,做出了防御姿态,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般刺向床上的妇人。
妇人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她似乎被古洛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吓了一跳,脸上的慈祥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不解:“洛儿?你怎么了?受到惊吓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和关切。
古洛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在妇人眼中,他只是刚刚回来的儿子。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没……没什么,母亲。就是……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我刚才在街上,看到茉莉公主出游了……”
他刻意模仿着记忆中阿拉丁那种痴迷又带着点傻气的语调,将话题引向“正轨”。
阿拉丁的母亲闻言,脸上重新浮现出理解和慈爱的笑容,甚至带着点过来人的揶揄:“哦?我的傻儿子,是看上公主殿下了?”她坐起身,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古洛连忙点头,脸上配合着露出羞涩又渴望的表情:“是,母亲!我……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就像……就像天上的月亮!我想……我想娶她!”他说着,顺势跪在床边,握住母亲的手,眼中带着恳求,“母亲,求求您!您去王宫,替我向苏丹陛下提亲吧!就像……就像故事里那样!”
“提亲?”母亲吓了一跳,随即失笑,轻轻拍了下古洛的手背,“傻孩子!你做什么梦呢?我们是什么身份?公主殿下又是什么身份?那是云端上的明珠!我们连给王宫看门都不够格!别胡思乱想了,快起来,该吃早饭了。”
“不!母亲!”古洛坚持着,眼神“坚定”,实则内心焦急万分,生怕时间线再出幺蛾子,“请您一定要去!您带上这个!”他飞快地从怀里实际上是刚从屋外灯神送来的托盘上顺的摸出一个沉甸甸、用破布包好的小金盘,塞进母亲手里,连带着宝石“把这个献给苏丹陛下!就说……就说这是您儿子阿拉丁,对公主殿下最诚挚的心意和聘礼!求您了,母亲!去试试吧!”
母亲看着手中那沉甸甸、隔着破布都能感受到其价值的小金盘,又看看儿子眼中那近乎偏执的“爱慕”光芒,犹豫了。她一辈子贫苦,从未接触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更别提去王宫面见苏丹了。但儿子的恳求如此强烈,手中这金盘又似乎给了她一丝渺茫的勇气……
“……唉,你这孩子……”母亲最终叹了口气,小心地将金盘收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罢了罢了,就当是圆你一个痴梦……我去试试。但你要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许胡闹,更不许再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我答应!我答应您,母亲!”古洛连忙点头,心中一块石头暂时落地。他仔细叮嘱道:“母亲,您到了王宫,见到苏丹陛下,就把金盘献上,然后……然后就像您平时向街坊邻居讲述我的‘荒唐事’那样,可怜兮兮地求他,就说您儿子阿拉丁对公主一见钟情,茶饭不思,快要死了……说得越可怜越好!还有……”他压低声音,“如果……如果那位宰相大人也在场,或者有人提起宰相,您千万别多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话题引开就好!记住了吗?”
母亲虽然觉得儿子今天格外古怪,交代的事情也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换身干净衣裳……唉,造孽啊……”她絮絮叨叨地起身,开始翻找她最好的衣服。
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古洛的心情却丝毫轻松不起来。宰相府已经是龙潭虎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王族这边暂时安全。他深呼一口气,强行将纷乱的思绪压下,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他自嘲地低语了一句,走向屋外。灯神送来的丰盛食物还摆在肉柱托举的金盘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小心地将食物端进屋内。
当母亲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桌上那些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食物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又是哪来的?洛儿!”
“嘘!”古洛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露出神秘兮兮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努力扮演着“走了狗屎运的阿拉丁”,“是……我与叔叔一起做生意赚的的!母亲您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王宫啊!”他不由分说,拉着母亲坐下,将精美的银叉塞进她粗糙的手中。
阿拉丁的母亲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珍馐美味,又看看儿子,最终还是饥饿和对儿子的担忧占了上风。她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小块晶莹剔透的、不知名的水果放入口中,甜美的汁水在味蕾上炸开,让她幸福得眯起了眼。担忧暂时被美食驱散,她开始专心地享用这“神赐”的一餐。
古洛也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他一边观察着母亲的状态,确认她只是沉浸在美食的惊喜中,并无其他异常,一边在脑中飞速盘算着母亲去提亲这段时间,大概一周,自己该如何行动。
宰相府那边是绝对不能再去刺探了,去了就是送死,连戒奴都保不住自己第二次。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那个失踪的圣人——法提玛!她是目前已知的、除神灯和宰相之外,明确表现出“异常”的本土超凡者。找到她,或许就能解开“天外恐怖”和这个世界异变的更多秘密!而且,法提玛是“圣人”,是受民众爱戴的正面人物,调查她的失踪,相对不那么容易触动危险的“污染源”。
“不能再用超凡手段了……”古洛告诫自己。上次戒奴仅仅提到“天外恐怖”就被强制中断,直接使用神灯或戒奴寻找法提玛,风险太高,极可能引来未知的注视或干扰。必须用最原始、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依靠人力,在市井底层中寻找线索!
他快速吃完,对还在细嚼慢咽的母亲说:“母亲,您慢慢吃,我去街上转转,等您的好消息!”说完,他抓起自己那件最破旧的外袍套上,快步离开了破屋。
这一次,古洛的目标不再是王宫周边或权贵区,而是城市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贫民窟深处。法提玛在失踪前曾在此行医救人,她的“疯言疯语”也最先在这里的集市传开。这里是信息沉淀的泥沼,也是寻找失踪者蛛丝马迹最可能的地方。
他来到上次那家喧嚣嘈杂的酒馆附近,但没有进去。这次他换了个更隐蔽的观察点——一条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口。他靠在一个半塌的土墙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进出酒馆和在附近游荡的身影。他需要找的不是上次那种消息灵通但边缘的老者,而是更底层、更不起眼,甚至是在这条街上“讨生活”的地头蛇——那些专门靠打听消息、跑腿、偷鸡摸狗为生的流浪儿或小混混。
很快,一个目标进入了他的视线: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瘦得像麻杆、脸上脏兮兮但眼神异常灵活的男孩。他像泥鳅一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偶尔顺手牵羊摸走某个醉汉掉落的几枚铜板,动作娴熟且隐蔽。他显然对这片街区极其熟悉。
古洛耐心地等待时机。当那男孩又一次得手,溜到巷口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得意地数着刚到手的几枚铜子时,古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
男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弹起,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下意识就要把手里的铜板往嘴里塞。
“别怕。”古洛的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是来抓你的。相反,我想给你一个赚更多钱的机会,比你偷一年能赚到的都多。”他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赫然是几枚在阳光下闪着诱人金光的金币!
男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死死盯着那几枚金币,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恐惧被巨大的贪婪迅速取代。他咽了口唾沫,警惕地看着古洛:“……你要我做什么?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放心,没那么危险。”古洛收回金币,只留下一枚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金色的光芒牢牢吸引着男孩的视线,“只是让你帮忙打听点消息。关于……半个多月前,在集市上疯掉然后失踪的那位圣人,法提玛。”
男孩听到“法提玛”的名字,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有敬畏,也有一丝恐惧。
“我知道她,”男孩的声音压低了些,“她……她以前经常给我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看病,还偷偷塞吃的……可是后来……”
“后来她疯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就消失了,对吗?”古洛接口道,指尖的金币停止了转动,“我要你帮我找到她最后出现的确切地点,或者……她失踪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人知道她可能去了哪里?”
古洛将那一枚金币塞进男孩脏兮兮的手里:“这是定金。如果你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比如她最后待过的屋子,见过的人的名字,或者她留下的任何一件东西——我会再给你十枚这样的金币。”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悄悄的打听,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在替我做事,尤其是……那些穿着官靴的人。”
十枚金币!男孩的呼吸几乎停止了。这足够他离开这个地狱般的贫民窟,找个小镇隐姓埋名过上好几年!巨大的诱惑彻底压倒了那点恐惧。
他紧紧攥住那枚金币,仿佛抓住了改变命运的绳索,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狠劲和机警:“成交!我知道该找谁问!给我三天……不,两天!两天后,日落时分,还是在这里,我给你消息!”说完,他像条泥鳅一样,飞快地钻进了旁边更狭窄、更黑暗的巷弄深处,眨眼消失不见。
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古洛靠在土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金币开路,小鬼探道。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风险相对最低的调查方式了。现在,他只能等待,并祈祷那个机灵的“小泥鳅”能带回有价值的线索,同时……祈祷母亲在王宫那边的“提亲”,能顺顺利利,别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