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跨国视频会议的荧幕上，几个金发碧眼的高管正滔滔不绝。
顾霆洲单手支着下颌，听得意兴阑珊。
手机在桌面震动。
是“妈”。
他挂了，对方又打。
顾霆洲眼底转冷，对屏幕那头的众人淡声道：“抱歉，暂停五分钟。”
拿着手机，起身走向了休息室，关上门。
“什么事。”他没什么耐心。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陈曼丽拔高的尖嗓。
“霆洲！我真是受不了你老婆！”
顾霆洲拧眉，不耐烦到了极点。
“我好心好意去看她，想劝她回来，她竟然把我赶了出来！”
“她还说......我们顾家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机关枪死一句接一句。
顾霆洲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沈璃珠那张冷淡的脸。
他了解沈璃珠，她性子再犟，也说不出这种话。
别说顶撞，连在陈曼丽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
“霆洲，你听见没有？这种女人，我们顾家不能要了！你赶紧跟她离婚！”
“够了。”
顾霆洲冷冷打断她。
“我的家事，您以后别插手。”
陈曼丽被他这句话噎住。
“我是你妈！”
“那就请你记住你是我妈，不是她的。”
陈曼丽不敢相信地问：“你......你说什么？你为了那个女人吼我？”
“她是我老婆。”
顾霆洲的声线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
“别再去烦她。”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环游世界，账单我付。”
直接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丢在沙发上，顾霆洲扯了扯领带，心口的烦躁却愈演愈烈。
“这丫头真长本事了？”
敢和他妈正面叫板了。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霆洲哥，你别怪璃珠姐，她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跟阿姨说那些气话。】
【阿姨也是关心则乱，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吵架了。】
【你快去哄哄璃珠姐吧，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我真的好担心。】
担心？
她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她现在得意得很！
顾霆洲抓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休息室。
“会议结束。”
到了沈璃珠的公寓楼下，他坐在车里，先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那股冲天的怒火被强行压下。
顾霆洲强迫自己冷静。
先礼后兵。
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失去理智。
事情总要解决，让老婆住在外面，当然不像样。
一支烟燃尽，顾霆洲上楼敲响了那扇门。
门开了。
沈璃珠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平静地看着他，好像他只是个问路的路人。
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安逸。
这种平静，让顾霆洲强压的怒火再次燃起。
“恭喜你，沈璃珠。”
他扯出一个讽笑。
“斗赢了我妈一回，长本事了。”
“开心了吧？”
说着习惯性地抬手，想去捏她的脸。
那是他以前哄她时，最爱做的小动作。
沈璃珠却后退一步，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
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别碰我。”
她的声音，比这秋夜的风还凉。
顾霆洲的手僵在半空，掌背上瞬间浮起一道红痕。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怒气如岩浆般上涌。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不是已经找回场子了吗？我妈她再不对，也是长辈！”
沈璃珠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她清晰地切割着她们的关系。
“还有......”
沈璃珠抬起脸，静静地迎着他的怒火。
“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
“离婚”两个字，再次从她嘴里轻飘飘地吐出。
狠狠刺进顾霆洲最敏感的神经。
“我说过，这婚不离！”
他跨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但依旧控制了力道。
“沈璃珠，你别把离婚两个字，随随便便挂在嘴边！”
沈璃珠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他甩开。
“说了别碰我！”
顾霆洲被她带着恨意的一推，竟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血液里全是燃烧的羞辱和愤怒。
好。
好得很！
顾霆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转身狠狠一脚踹在墙上。
刚回到公寓楼下点起烟，谢执危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霆洲？你去找璃珠了？”
顾霆洲“嗯”了一声，声线里还带着未消的怒火。
“又吵崩了？”
“她要跟我离婚。”
“嗨，气话而已。”谢执危轻笑。
“她那是说给你听的，就是想让你更在乎她。”
“她刚跟你妈吵完，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找她，不是火上浇油吗？”
谢执危叹了口气。
“你也是，你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让她去找璃珠？”
“这下好了，婆媳矛盾，神仙都难断。”
谢执危三言两语，就将问题的核心，巧妙地转移到了婆媳关系上。
顾霆洲沉默着，显然是听进去了。
“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她一个人在外面，没钱没依靠，能撑几天？”
“等她知道没你不行了，自然就乖乖回来了。”
是了，她就是被他照顾得太好了，才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我知道了。”顾霆洲掐灭烟头，沉声应下。
电话那头，谢执危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亮他含笑的脸。
他点开相册，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停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有些年头了，画质有些不清晰。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蓝白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正对着镜头笑，眼睛里有星星。
是学生时代的沈璃珠。
耳边响起那天她温煦的声音：“执哥，不过是一次失败而已，我要是有你这么聪明的脑瓜，每天做梦都笑醒了。”
十多年了，他依旧记得清手臂上被少女暖腻的手指扶着的触感。
那天十三岁的谢执危，第一次控盘失败。
亏了三百万，让从小被喊鬼才，百发百赢的他难以接受。
甚至想去死，割了自己的手。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幼稚，但若没遇到沈璃珠。
他已经被“幼稚”的自己给作死了。
谢执危修长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屏幕上女孩的脸。
“小珠珠，你果然没长个聪明的脑瓜，看上顾霆洲这个傲慢鬼。”
眼神晦暗，缱绻又疯狂。
他凑近手机，对着照片里的人，低声呢喃。
“没关系，我马上就带你脱离苦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