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江第三峰雷魄岩的风,裹着硫磺味。苏信踩着滚烫的岩石,靴底的鹿皮已被烤出焦痕,头顶乌云翻涌,十八道紫电在云层中游走,正是雷吟所说的 “雷劫十八阵”。

“每道雷劫对应一种剑招。” 雷吟的绷带渗出雷光,指尖划过岩石,露出底下刻着的 “雷火剑印”,“当年你父亲带着剑穗闯阵,走到第十三道雷劫时,狼族的援兵到了。”

苏信望着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剑影,那些悬浮的雷光竟组成了云台宗 “烈阳三式” 的轨迹 —— 这是专克狼族冰咒的阳刚剑招,却被雷劫阵转化成了反噬的雷电。

“江雪,你在阵眼处守着。” 苏信将冰心剑魄递给她,“雷劫阵认主,狼族血脉可能会引动雷火。”

江雪却摇头,将剑魄重新塞进他手中:“我娘留给我的玉佩,能导走雷电。你看 ——” 她摊开掌心,狼首刺青已完全化作云纹,中央嵌着半颗冰魄,正是狼族圣女与云台宗的血脉融合印记。

雷吟突然低喝:“第一劫,雷耀!”

紫电如狂龙般劈落,苏信本能施展出 “雪梅九变”,剑风带起的梅瓣却在雷火中瞬间汽化。他猛地想起雪涯师叔的话,将梅魂剑与冰心剑魄相叩,两柄剑突然发出清越共鸣,在身前凝成冰晶梅盾。

“滋 ——”

雷电劈在梅盾上,竟顺着剑身流入苏信体内。他感觉经脉里冰火交煎,胸前的白梅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将雷火转化为丝丝暖意 —— 正是寒江血脉对雷劫阵的克制。

“好小子!” 雷吟的绷带炸开两道裂缝,露出底下布满雷纹的脖颈,“你爹当年没敢硬接的雷火,你倒敢用血脉来融!”

第二道雷劫接踵而至,这次的雷光化作狼首形态,爪牙间缠着冰棱。苏信福至心灵,将护剑令按在岩石,冰魄崖与雪魄岭的剑魄虚影浮现,与雷劫狼首形成三才阵。

“第三式,雷梅共生!”

他挥剑斩出,梅魂剑的冰气与雷火相撞,在半空炸开漫天火花。岩石上的 “雷火剑印” 突然亮起,显露出当年父亲未刻完的剑招 —— 原来,雷劫阵的破解之法,藏在护剑人的剑印传承里。

江雪趁机将玉笛插入阵眼,笛身的寒江纹与岩石云纹相扣,十八道雷劫竟开始逆时针旋转。苏信看见,每道雷劫的中心都悬浮着半片玉简,上面刻着的,正是灭门夜的片段:蓝袍人摘下面具,左眼角的暗红泪痣下,有道浅蓝的云纹刺青 —— 与雷吟脖颈的雷纹同源。

“雷吟师叔,” 苏信在雷火中大喊,“蓝袍人的刺青,与您的雷纹……”

“他是我亲弟弟!” 雷吟的绷带彻底崩开,露出浑身焦黑的肌肤,“十年前,他偷走‘寒江九阙’第五阙时,我砍断了他三根手指 ——”

话音未落,第十三道雷劫突然异变,化作蓝袍人持剑的虚影。苏信瞳孔骤缩,那剑招正是母亲临终前在他掌心画的残缺 “水龙吟”,剑尖所指,竟是雷吟的心脏位置。

“小心!” 苏信扑向雷吟,梅魂剑及时格开虚影的剑。他这才发现,虚影手中的剑,剑柄缠着半条蓝绸,正是他在母亲铁盒里见过的、属于父亲的剑穗残片。

雷劫阵突然剧烈震动,云层中降下的雷光不再是紫色,而是诡异的冰蓝色 —— 狼族巫祝的血祭,竟引动了北境冰龙的力量。苏信感觉体内的寒江血脉在沸腾,冰魄与雷火在丹田处激烈对冲。

“用你的血,滴在剑印上!” 江雪将他的手按在岩石,“雷吟师叔说过,雷魄岩的剑魄,需要寒江血脉与雷火剑魂共鸣!”

苏信咬牙咬破指尖,血珠渗入 “雷火剑印” 的瞬间,整座雷魄岩发出龙吟。悬浮的剑影突然落下,插入他面前的岩石 —— 那是柄断刃,剑身上的雷纹与他胸前的根系纹路完全吻合,正是第三峰的 “雷魂剑魄”。

“第十四劫,雷心!” 雷吟突然喷出黑血,“当年我弟弟用冰咒伤了我的心脉,现在雷劫阵要取我的雷魂 ——”

苏信本能握住雷魂剑魄,断刃突然爆发出万道雷光,将他与雷吟笼罩其中。他看见,雷吟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蓝袍人摘下面具,露出与他相似的面容,却冷笑着将剑刺入父亲腹部,剑穗上的蓝绸,正是母亲当年绣给父亲的定情之物。

“原来……” 苏信声音颤抖,“蓝袍人姓雷,是您的亲弟弟,雷霄!”

雷吟惨笑点头,绷带下的雷光渐渐微弱:“他十岁就被狼族拐走,用冰咒洗去了记忆…… 十年前灭门夜,他拿着狼族的‘冰魄寒剑’,砍断了云澜师兄的护心剑穗……”

冰蓝色的雷光已至眼前,苏信突然将雷魂剑魄与梅魂、冰心合并,三柄剑在他掌心化作梅花形状,每瓣花蕊分别刻着冰、雪、雷三种纹路。他施展出融合后的 “寒江三绝式”,剑尖直指雷劫中心的冰龙虚影。

“轰!”

十八道雷劫同时炸裂,阵眼处的玉笛发出裂帛般的清响。苏信跪倒在地,看见雷魄岩的核心处,一块焦黑的石碑正在发光,上面刻着的,正是蓝袍人雷霄的真容,以及他与狼族大君的血脉联系 —— 原来,他是狼族大君与云台宗弃徒的私生子,天生拥有双重血脉。

“苏信,” 江雪扶他起身,指向石碑下方的密道,“雷吟师叔说,密道通向寒江楼的‘云澜镜’,那里藏着灭门夜的完整影像。”

雷吟已奄奄一息,他扯下颈间的雷纹玉坠,塞给苏信:“拿着这个,雷魄岩的剑魄认你为主了…… 雷霄那小子,现在应该在第四峰‘风魄谷’,等着用你的血祭他的‘冰魄寒剑’……”

苏信握紧玉坠,感觉雷魂剑魄正在融入他的经脉,与冰魄、雪魄形成三角共鸣。他望向密道深处,那里传来隐约的琴音,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寒江曲》,只是曲调里多了几分悲怆。

“走,” 他牵起江雪的手,“去看看父亲留在云澜镜里的东西。”

密道内的墙壁上,每隔十步就刻着云台宗弟子的名字,许多名字旁都有焦黑的指痕 —— 那是当年护剑人用生命刻下的警示。走到尽头时,一面悬浮的冰镜突然发出强光,镜中浮现的,正是十年前灭门夜的场景:

父亲云澜背靠着寒江楼的老梅,胸前插着冰魄寒剑,却仍用剑穗缠住雷霄的手腕,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母亲抱着年幼的苏信,正从密道逃离,背后追来的杀手,袖口翻出的正是狼族的冰刺。

“阿澜,带着阿信走……” 母亲的声音透过冰镜传来,“雷霄的冰魄寒剑,只有寒江血脉能破 ——”

画面突然模糊,冰镜上渗出鲜血,显露出父亲临终前刻在镜底的字:“雷霄手中的第五阙阵图是假,真解藏在楚江十八峰的冰眼里。阿信,若遇雷火交加之日,便是九阙合璧之时。”

江雪突然指着镜中母亲的袖口,那里露出半片蓝绸,与雷霄剑穗上的布料完全一致 ——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雷霄的身份,却依然在他剑下护着苏信。

“我们该去第四峰了。” 苏信收起雷魂剑魄,“雷霄既然在风魄谷,必然是想集齐风、雷、冰三魄,催动冰魄寒剑。”

江雪点头,眼尾的淡蓝印记在冰镜光线下格外清晰:“雷吟师叔说,风魄谷的护剑人‘风离’,是当年最擅长追踪的弟子,或许她知道雷霄的弱点。”

密道出口突然传来狼嚎,十余道冰蓝色身影堵住去路,正是狼族 “冰雷卫”,每人手中都拿着半截雷纹剑 —— 那是用雷魄岩的碎剑打造的。

“苏信,交出三峰剑魄!” 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左脸三道冰棱疤痕,“雷霄大人说了,只要你归顺狼族,便饶你和这丫头一命。”

苏信冷笑,三柄剑魄在他指尖流转,梅瓣、雪晶、雷纹交织成光网:“当年我父亲没杀雷霄,是念着同门之情。现在我杀你们,却不会手软 ——”

剑网扫过之处,冰雷卫的兵器纷纷崩裂,他们的冰棱疤痕在雷火中发出滋滋声响。苏信看见,这些杀手的后颈都刻着狼首刺青,与江雪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

“江雪,” 他忽然轻声道,“不管雷霄是谁,我们的路,都是要让寒江阙不再染血。”

江雪点头,玉笛吹出的不再是剑招,而是母亲教她的《梅花引》,曲调里带着治愈的暖意,竟让受伤的冰雷卫暂时恢复了神智。

“他们被冰咒控制了。” 江雪叹息,“狼族用活人炼尸,这些人,原本都是云台宗的外门弟子……”

苏信握紧剑柄,突然想起寒骨、雪蝶、雷吟三位师叔,他们都曾为保护剑魄受尽折磨,却始终未改初心。他望向雷魄岩顶端的雷光,那里,十八道雷劫已化作十九颗星子,正是云台宗十九位护剑人的英魂。

“走吧,” 他牵起江雪,踏过狼族杀手的尸体,“风魄谷的风,该停一停了。”

密道外的风雪依旧,却有一道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苏信掌心的三瓣剑魄上。他知道,前方的风魄谷,等着他的不仅是第四峰的剑魄,还有与雷霄的首次正面对决 —— 那个藏在蓝袍下的名字,那个让十年江湖血雨腥风的罪魁祸首,即将在风吟剑鸣中,揭开最后的面具。

而此刻,他胸前的根系纹路正在与三峰剑魄共鸣,渐渐勾勒出楚江十八峰的轮廓。或许,寒江阙的真意,从来不是复仇的剑谱,而是让十八峰的剑魄重归本位,让寒江的水,不再倒映血色的梅影。

风掠过雷魄岩,带着梅香与雷火的气息,吹向未知的第四峰。苏信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风眼,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牛皮囊 —— 那里,父亲的剑穗残片正在发烫,与雷魂剑魄的雷纹相互呼应,仿佛在诉说着,那个关于同门、关于江湖、关于恩怨与救赎的未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