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该死的五屉香菇馅包子!
黄历上写得分明:今日宜嫁娶、纳采、开光。忌出行、动土、哭泣。
林默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一个穿着挺括黑色西装、头发难得被发胶规整过的新郎官。如果忽略他那张因为某种不可抗力而微微发青的脸,以及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堪称是苏晚口中“聚光灯下加了最强男神滤镜”的模样——可惜滤镜快碎了。
“我说,默哥……您这‘聚光灯’是不是快赶上冥王大人发飙时的特效了?”伴郎阿强捂着同样翻江倒海的肚子,虚弱地靠在门框上,脸色比林默的青西装还绿。“就怪老王那‘百年传承独门秘方’的香菇鲜肉包子!说好的寓意‘五福临门’呢?我看是‘五谷轮回’提前发动还差不多!”
事情的起因美好得冒泡。今天凌晨,热情的老邻居王叔端来了据说祖传秘制、吃了新人一辈子和和美美的五屉香菇馅大包子。伴郎团加上新郎官,图个吉利,稀里哗啦全给造了。结果出发前半小时,林家老宅那唯一的厕所,如同遭遇了冥界十万恶灵的集体轰炸,哀嚎与某种极具冲击力的声响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林默作为主力军,更是贡献了这场“生化危机”的高潮部分。
时间在一秒秒地流逝。原定上午八点零八分出发的迎亲车队,生生被这五屉包子拖成了九点一刻。林爸林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对着卫生间门上演“夺命连环敲”。
“小默!祖宗!你快点啊!晚晚那边电话都打爆了!她妈说伴娘团板砖都抄起来了!”林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门内,林默虚弱地回应:“……妈……这、这回是真·要了我的命了……”
(二) 错过死神班车的栀子花
苏家。大红的喜字贴在窗上,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苏晚坐在铺满柔软蕾丝的婚床上,洁白的抹胸婚纱勾勒出美好的曲线,层层叠叠的细纱下摆上,一朵朵手工缝制的栀子花如同精灵般绽放。发髻高挽,几缕碎发调皮地垂在颊边,衬得她那张精心描绘过的脸蛋更加明媚动人。如果忽略她此刻微微抿紧的嘴唇,和手里……那块被她无意识捏得嘎吱作响的……硬糖的话。
“姐!姐夫到底来不来啊!”小妹苏灵急得直跺脚,“这都超了快一个钟头了!花都蔫了!他是不是反悔了?我替你去拍醒他!”
“他敢!”苏晚手里的硬糖“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声音不大,却让满屋子叽叽喳喳的伴娘瞬间噤声。她深吸一口气,浓郁的栀子花香萦绕鼻尖,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混杂着焦虑、委屈和一点点即将爆发的……暴躁。“他可能……被路上的阿黄(ova5流浪狗子)绊住脚了?”苏晚试图用林默式思维安慰自己,但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磨后槽牙。
又等了一刻钟,手机终于响了,是林默那细如蚊讷、带着明显虚脱感的声音:“晚晚……我、我们出发了……对不起……”
“林默,”苏晚咬着牙,声音甜得能挤出蜜,眼底却燃着熊熊烈火,“你最好在一个时辰内滚到我面前,否则……老娘亲自拿着当年堵你的那块板砖去接你!”(板砖:???专业出场三十年!)
迎亲车队在略有拥堵的车流中缓慢前行。林默靠在后座,脸色依旧苍白,胃里翻腾的余波还未平息,但心头更多的是迟到的愧疚和对苏晚那句“板砖警告”的深刻惧意(以及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司机老王抱怨着:“今天真是邪门,平时这时间点不堵啊……哟呵,前面那辆大货车真猛,开那么快,赶着……哎哟我去!小心!”
就在他们车队前方不到百米处,一辆满载货物的重型大卡车为了抢变道,正以一种极其蛮横的姿态斜插过来,眼看就要剐蹭到旁边的轿车!尖锐的喇叭声、刹车声响成一片,路面顿时一片混乱。电光火石间,轿车猛打方向,惊险地与大货车庞大的车身擦肩而过,失控地撞向了隔离护栏!而就在他们惊魂未定之时,林默他们的车队因为刚才的拥堵,离事故点还有一段距离,被前方的车流堵得严严实实,被迫停了下来。
司机老王擦了把冷汗:“乖乖……太险了!要是咱们准时出发,八成就在那变道口撞上了!”(冥王:什么东西嗖一下在我生死簿上飞过去了)
林默透过车窗,看着前方那辆卡车巨大的、带着危险锈迹的车轮,心口莫名一窒,像是被什么冰冷的尖锐物刺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瞬间弥漫开来。为什么……看着这车轮,会有一种……失去过全世界的恐慌?他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个看不见的洞在幽幽吹着冷风。
“默哥?你怎么了?脸更白了!”阿强担忧地问。
林默甩甩头,那奇怪的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没……没事,可能还是有点不舒服。”
(三) 栀子花海的婚礼与怨念的板砖
当迎亲车队终于抵达苏家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苏晚穿着洁白的婚纱,头纱下的俏脸冷若冰霜,手里……嗯,没有板砖,换成了更符合新娘身份(但更具攻击性)的一束沉甸甸的缠着丝带的鲜花球(内部结构异常坚固)。
林默在伴郎团的“保护”下(主要是挡在他和苏晚之间),战战兢兢地完成了找鞋、念保证书(内容由苏晚现场口述,核心思想围绕“不准无故消失、不准惹老婆生气、不准再迟到超过五分钟否则后果自负”)等一系列流程。苏晚的目光如有实质,扫过林默时带着核爆前的宁静。
直到坐进婚车,林默才稍微缓了口气,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新娘子。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苏晚细腻的侧脸和她裙摆上的栀子花上,那层冰冷的怒气似乎被这光柔和了少许。看着那熟悉又让他心悸的容颜,林默心头的空洞感奇异地被填平了一些。他鼓起勇气,像只刚出壳的雏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勾住了苏晚覆盖着蕾丝手套的小拇指。
苏晚身体微微一僵,没甩开,只是扭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薄怒,也带着一丝嗔怪,还有……如释重负。她反手用更大的力气攥住了他的手指,力道之大,让林默差点以为自己的指骨要裂了——这是爱的……铁爪?
“下次再敢……”苏晚低语,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
“绝对没有下次!我用毕生……不,用阿黄的狗格发誓!”林默立刻指天画地。阿黄(正在冥界干保安大队长此时正任劳任怨):??汪?
婚车前方有刚刚的大卡车远远的在前面开着。
林默有些疑惑:“今天怪事真多,我好像听到什么‘人生啊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下辈子我只想做个不会这个大的孩子’。”
高速公路上。就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林默今天因为拉肚子晚了很长时间,恰恰没遇到本该在命运中相撞的大卡车。
(第二次差点撞车。冥王:哎嗨,什么东西又飞过去了(=-=!)))
“闭嘴。”苏晚白了他一眼。
“这。”
婚礼在市中心最高端的酒店花园举行。
仪式区被布置成了一片栀子花的海洋。无数的纯白栀子花点缀在拱门、宾客座椅旁、仪式通道两侧,甚至空气中都氤氲着那清冽而永恒的芬芳。当婚礼进行曲响起,苏晚挽着父亲的手臂踏上铺满白色花瓣的小径时,所有的不快似乎都被这圣洁的花海洗涤干净。林默站在花路尽头,看着他的新娘一步步走来,眼中再无其他。裙摆上的栀子花因她的行走而微微颤动,如同无数细小的星辰。
司仪:“林默先生,你愿意娶苏晚小姐为妻,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顺境逆境……”
林默看着苏晚在头纱下明亮的、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高速路上那个冰冷的车轮幻影,心口的空洞感再次袭来,让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她的手。他深吸一口气,那馥郁的栀子花香霸道地驱散了所有阴霾,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愿意。只愿生同衾,死……也绝不会分开。”(他差点脱口而出“死同穴”,觉得在婚礼上不吉利,硬生生改了)
苏晚的眼神瞬间柔软得像春水。轮到她的誓言时,她看着林默那双还有些紧张却盛满真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林默,从高中被你用屁股撞飞开始,老娘就认定你了。活着,你给我安分点,不准乱跑!就算你哪天老年痴呆忘了我是谁,我也保证,用尽一切办法(包括板砖物理唤醒)让你重新想起来!这栀子花香,生是我苏晚的,死……也得刻在你的骨头上!”(现场宾客:噗……!这誓词!)
林默:“……”(屁股攻击往事被重提,脸瞬间红透,但心里却奇异地鼓胀起来,空洞感彻底被填得满满的。)
交换戒指环节。不再是脆弱的花梗草环,而是两枚简约铂金素圈内圈刻着彼此名字缩写和一小朵栀子花暗纹的对戒。当戒指套上苏晚的无名指时,林默看着那闪亮的金属圈,竟有些恍惚,仿佛曾在某个灰暗的记忆角落,有一个同样纤细的手指上,佩戴过一个脆弱却承载着全部真心的白色花环……记忆碎片一闪而过,抓不住,却让他的眼眶莫名酸涩。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用力捏了下他的手,低声威胁:“憋回去!你敢哭花老娘的眼妆试试!”
林默:“……噢。”(委屈巴巴)
礼成,漫天洁白的栀子花瓣飘落,如同初雪。两人在花瓣雨中拥吻。苏晚闭着眼,感受着唇齿间的温度与熟悉的气息,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实:这次,真的抓住了。
就在婚礼宴会热烈进行时,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块沾着泥土的板砖(不知何时被苏晚的“闺蜜”塞在巨大拖尾婚纱下的裙撑里),被遗落在花丛边。它微微振动了一下,似乎在遗憾未能完成今日KPI,表面的泥土簌簌掉落,透出一丝奇异的暗沉光泽。
(四) 洞房花烛夜:直男的枷锁与板砖的裁决
豪华婚房的灯光被调成了暧昧的暖橘色。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香水味。
林默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床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西装外套脱了,里面是规整的白衬衫,领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额发在刚才的“运动”(主要指被伴娘团整蛊)中散落了几缕。他看着坐在床边,已经换上丝质吊带睡裙的苏晚,脸又红又烫,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那大片白皙的肌肤和玲珑的曲线。刚才在婚礼上那股子冲动的勇气(可能源于酒精和肾上腺素),此刻被一种名为“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老枷锁牢牢锁死。
苏晚耐心耗尽。“杵着当门神呢林默?洗澡水放好了,赶紧滚进去洗干净!”声音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平静。
林默如蒙大赦,兔子般窜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林默穿着保守的纯棉长袖长裤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扭捏地蹭出来。一看苏晚,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床头,手里……居然端着一杯红酒?!(苏晚内心:壮胆!)
“那个……晚晚……要不……”林默喉咙发干,努力组织语言,“你先睡?我……我去书房看看公司邮件……嗯,还有……嗯……”他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眼神四处乱瞟,看到了梳妆台上一个厚重的檀木首饰盒(空的),顿时眼神一亮:“对!我帮你整理下份子钱!你放哪儿了?”(试图转移话题+逃避核心矛盾)
苏晚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甜美无比,眼睛弯成了月牙,像盛满了星河。她放下酒杯,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向林默走来。林默却被她笑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一步,脊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林默,”苏晚声音甜腻,带着醉人的酒香,手指却精准地戳上了林默的胸口,力道让林默闷哼一声,“老娘穿着这玩意儿,”她扯了扯身上的吊带,“你让老娘独守空房?还要去算份子钱?”
林默的脸瞬间红得能滴血,脖子都染上了粉红:“不不、不是……我、我只是觉得……我们……那个……新婚之夜……太快了……不太……不太好……”他结结巴巴,词不达意,脑子里古板的教条和生理的本能在天人交战。
苏晚眼神一眯,里面最后一点耐心彻底蒸发,甜美笑容瞬间切换成核爆级别的冰冷。“不太好?”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拔高,“我们高中就眉来眼去,大学老娘追了你两年,今天栀子花下盖了章的!现在你跟我说不太好?!”
林默被她吼得浑身一哆嗦:“晚晚!你听我说……这个……男女……房……啊!”
他后面的话,被一声短促而沉闷的巨响打断。
只见苏晚不知何时,从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提包里,掏出了一个……布满了蕾丝边的……极其沉重的……貌似是装饰物?的东西?看形状和分量,绝对是居家防身、新婚教育之必备良器——一本硬壳精装版《家庭实用法律大全》!俗称“板砖伴侣”!
苏晚甚至懒得废话,抡圆了胳膊(充分体现了高中拍人后脑勺的业务能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嗙——!”一声,精准地、不遗余力地、带着苏氏特有的果断与彪悍,用那本“法律大典”厚重的硬壳封面,狠狠地蒙在了林默那张写满了“我是直男我骄傲”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林默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发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类似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打鸣般的“呃……”,随即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彻底失去了意识。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苏晚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授受不亲?老娘今天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合法的、暴力美学式的亲密接触!跟我苏晚讲传统?传统都是拿来打破的!”
昏过去前,林默脑子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这感觉……好熟悉……好像有个穿着家居服的漂亮姑娘……也这么干过……
(五) 清晨的控诉与“负责宣言”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林默的眼皮动了动,头疼得像被阿黄拆过一样,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酒店套房奢华的水晶吊灯。几秒钟后,昨晚那场“惨绝人寰的暴行”如同潮水般涌入大脑。
浑身都疼!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几乎光溜溜地被裹在被子里,只有一条手臂露在外面。而他的新婚妻子苏晚,正斜倚在他旁边,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长长的、冒着袅袅青烟的……女士香烟?(事后苏晚澄清:那只是她怕自己笑场拿来当道具的巧克力棒!)
苏晚穿着他那件宽大的白衬衫,下摆堪堪遮到大腿,露出两条笔直光洁的长腿。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上却带着一种餍足又慵懒的神情,眼神睥睨地看着他。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像个刚打完胜仗的女土匪。
林默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身体的酸痛,某个不可言说部位的微妙不适感,以及昨晚那最后蒙头一记的重击……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他五雷轰顶的结论。他猛地低头,又猛地抬头看向苏晚。瞬间,巨大的羞耻感、委屈感、某种初经人事的茫然和被强制开机的恐惧感同时爆发!
“呜……” 一声压抑的、极度委屈的呜咽从林默喉咙里挤出来,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根本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往下流。他不是小声啜泣,是完全不顾形象,像是被抢走了珍藏骨头的小狗,嘴一瘪,眼泪就啪嗒啪嗒砸在丝绸被面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你……你……”他想指控,想控诉苏晚的暴行,想控诉昨晚非人的待遇,但剧烈的羞愤和被榨干(?)的虚弱让他声音破碎,“……你抽我……还用砖拍我……呜呜……你还……还……呜呜呜……”他实在说不出那个词,只能更用力地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只露出一个顶着红印子(法律大全的棱角印)和乱糟糟头发的脑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一抽一抽。
这画面太富有冲击力:一个身高腿长、刚在婚礼上帅气宣誓的男人,此刻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小媳妇儿,裹着小碎花被面哭得梨花带雨(鼻涕泡都出来了),控诉着枕边人的“暴行”。
苏晚看着他这样子,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她强忍着,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烟”(巧克力棒)放到唇边,优雅地(用啃甘蔗的架势)咬了一大口,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然后,她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主要是被可可粉呛的),眯起眼睛,用一种三分霸气、四分慵懒、五分“爷吃饱了心情好”的痞气语气,对着一脸懵懂又委屈哭唧唧的新婚丈夫说道:
“哭什么哭?大老爷们儿的。”她俯身凑近,带着巧克力的甜香,手指(刚啃过巧克力的)极其流氓地勾起林默的下巴,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可可印。
“放心,林默小同志。”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搞定甲方收工”的随意与满足,眼神却亮得惊人,清晰地映着林默哭得红彤彤的俊脸。
“事儿,是姐干的。”
“人,是姐动的。”
“责任嘛……”
她勾唇一笑,露出一点尖尖的小虎牙,像只餍足的猫科动物,语气斩钉截铁,响彻整个晨曦笼罩的奢华婚房:
“——老子负了!”
(六) 冥界的叹息与钉子户的烦恼
与此同时,一片灰蒙蒙的、飘荡着数据和文件流的奇异空间内。
巨大的水晶球悬浮在中央,其中清晰地展现着人间某豪华酒店套房内,那个裹着被子哭唧唧的新郎官和他那位叼着“烟”(巧克力棒)、声称要“负责”的剽悍新娘的实况转播。
冥王陛下穿着他万年不变的、印着巨大Hello Kitty头像(眼睛被打掉了一只)的T恤沙滩裤,整个人陷在昂贵的真皮老板椅里(款式有些老气),肥胖的肚腩随着他吸溜方便面的动作上下起伏。他旁边漂浮着一个荧光屏,上面是不断滚动的冥界待处理事项清单,其中一条闪烁着红色的高亮:【林默(预估高级钉子户/高质量灵魂引渡员)——状态:已标记,但因位面偏移,收容失败。】
水晶球里,正播放到苏晚那句石破天惊的“老子负了!”
“吸溜——噗!!咳咳咳……”冥王一口方便面汤全喷在了水晶球上(被神力自动清洁),指着画面里的林默,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造孽啊!造孽啊!多么美好的家庭暴力K……咳咳,那个……家庭氛围啊!这要是搁咱们冥界,夫妻打架都是算进情感纠纷KPI考核项的!多有戏剧张力!多有指标完成度!”
他羡慕地看着画面里那宽大的床、柔软的被子、甚至哭唧唧的林默——那是他从未在冥后那里体会过的待遇(待遇只有拳头和扇巴掌)!他捧着自己圆润的脸颊,眼神迷蒙:“唉……你看人家老婆,动完手还知道说负责……这态度!这觉悟!哪像我家里那个,打了就打了,只有投诉没有售后,还要扣我零花钱修茶几……”他无限憧憬地叹了口气:“‘老子负了’……听听!多么负责任又霸气的宣言!老婆大人要是肯对我说这四个字,我愿意献上我宝库里所有的搪瓷缸和啤酒盖!”
话音未落——
“啪!” 一个冒着寒气的巨大冰晶烟灰缸(里面还装着半缸冥界特供忘忧草烟蒂)如同洲际导弹般,划破办公空间灰蒙蒙的数据流,精准狠辣地砸在了冥王那颗多愁善感的脑袋上!
“嗷——!!!!” 堪比过年杀猪升级版的高分贝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冥界公务员办公区域。众鬼差熟练地开启了耳部防噪结界。
冥后穿着新订制的、暗红绣金线牡丹的改良旗袍(开衩很高,方便起腿),踩着恨天高的水晶骷髅头高跟鞋(7cm尖跟),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高跟鞋敲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冥王脆弱的神经上。她弯腰,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揪住冥王的耳朵(动作异常娴熟),将他那颗印着Kitty猫的肥硕脑袋从真皮沙发里揪起来。
“齐富贵!”冥后声音婉转,笑意盈盈,可那笑容看得冥王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羡慕啊?想被人负责?要不要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对你负、个、责?”
“嗷!不敢了不敢了老婆大人!”冥王哀嚎着,眼泪汪汪(这次是真疼哭了),“我这就工作!这就看钉子户去!林默那小子跑了(指没收容成),钉子户指标不能黄!KPI要紧!KPI是生命线啊!”他一边惨叫一边扑向另一块悬浮的屏幕,飞快地调阅灵魂羁绊数据流,试图寻找下一个棘手目标。
冥后满意地哼了一声,松开他红肿的耳朵,转身摇曳生姿地走了,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警告和一个差点让冥王就地当鬼的飞吻:“晚上下班前看不到新钉子户KPI计划书,老娘用搪瓷缸给你换个新发型!”
冥王摸着依旧火辣辣疼痛的脑袋和冰凉冻伤的耳朵(冰晶烟灰缸效果拔群),看着水晶球里已经被苏晚霸道拽进被窝、挣扎无效、生无可恋状的林默,再看看自家老婆冰冷的背影,再次悲从中来。
“唉……”他深深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充满了对人间烟火气的向往和对自身命运的悲悯,这声叹息甚至吹动了办公桌上的文件。“一个高质量钉子户就这么没了……还得去找新的……日子怎么这么苦啊!人间小夫妻吵架也是资源啊!浪费!太浪费了!”
他愁眉苦脸地重新投入工作,嘴里嘀咕着:“让谁去干呢……嗯?这个张德福……怨气很重嘛……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又是个死磕的主儿……嗯,有潜力!就你了(咱也不知道是谁)!……不过现在……能不能先让我把方便面汤喝完……”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冥后消失的方向,确认安全后,继续吸溜起那份被打断的、已经有点坨了的……豪华版海鲜方便面。
水晶球的画面被切断了。人间婚床上,林默在苏晚的“强势镇压”下,终于停止了抽泣,只是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委屈的哽咽。苏晚叼着巧克力棒,把他抱得更紧,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嘴角勾起一抹胜利又温柔的弧度。
窗台上,酒店赠送的新鲜花束里,几朵纯白的栀子花在清晨的光线里,舒展着花瓣,安静地散发着恒久的、甜蜜的、属于生的芬芳。而在无人注意的床底下,一块熟悉的板砖,默默地躺在那里,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似乎也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的和平里,陷入了甜蜜的沉睡。
PS(后记):林默脸上那道“法律大全”棱角印,三天后才彻底消退。期间,苏晚带着他回门,面对长辈关切的询问,林默支支吾吾说是……新婚夜太激动撞门框上了。苏晚在一旁笑而不语,眼神扫过林默的某处。林默:“……(裹紧小马甲)”。冥王关于“家庭暴力KPI”的畅想,终究在现实的铁拳(冥后的拳头)下,化为了泡影——但人间那张铺满栀子花的婚床上,属于苏晚的“KPI”(驯夫大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