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污血矿母脉所在的巨大溶洞,此刻已化为沸腾的血狱。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硫磺、铁锈与血肉烧焦的混合恶臭。暗红色的污血矿脉如同巨兽的血管,在岩壁上贲张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喷涌出粘稠滚烫的矿浆,将地面蚀刻出滋滋作响的坑洼。溶洞中央,一座由骸骨与矿石堆积而成的扭曲祭坛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祭坛顶端,一团由纯粹污血矿髓组成的、不断蠕动变形的血核悬浮着,发出如同万魂恸哭的低沉嗡鸣——噬灵古魔残留于此的核心意念,已被赵狰以千名矿奴的血肉强行唤醒!

“吼——!!!”

不再是人的咆哮,而是混杂着金属摩擦与野兽嘶鸣的恐怖音浪!音浪中心,赵狰的身影已膨胀至一丈有余!他全身覆盖着黑红交错的厚重鳞甲,脊椎骨刺破皮肉,延伸出两排扭曲的骨刺。左臂完全异化成一条布满吸盘与利齿的紫黑触手,在空中狂乱挥舞。右眼则裂开成三瓣复眼,闪烁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唯有左脸上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魔鳞覆盖下依旧狰狞扭动,证明着这头怪物曾经的“人”的身份。

“秦墟!石狩!还有你们这些下贱的矿渣!” 赵狰(或者说魔化赵狰)的三瓣复眼锁定溶洞入口处相互搀扶的几人,声音如同砂轮刮骨,“就用你们的血肉魂魄,作为本座飞升九天,觐见古魔真身的第一份祭品吧!哈哈哈!”

狂笑中,他异化的触手左臂猛地插入身下沸腾的矿浆池!

轰——!!!

整个溶洞地动山摇!祭坛顶端的血核红光大盛!无数道粘稠如血的暗红射线,如同暴雨般从血核中迸射而出,无差别地轰向溶洞每一个角落!射线所过之处,岩石如同黄油般融化,来不及逃窜的零星矿奴瞬间被抽干成枯骨!

“散开!找掩体!” 石狩目眦欲裂,独臂将重锤舞成风车,勉强磕飞几道射向阿木等人的血线,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鲜血淋漓。阿木几人连滚带爬躲到巨大矿柱后,面无人色。

秦墟佝偻着枯槁如尸的身躯,站在最前方。噬灵之刃紧握在手中,刀身嗡鸣,末端那枚猩红魔眼贪婪地注视着祭坛上的血核与魔化的赵狰。他浑浊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冰原下是焚尽一切的灰烬。

“赵狰...” 秦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锈铁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血核的嗡鸣,“你爹的头...踩碎了...不够响...”

魔化赵狰的三瓣复眼骤然收缩!左脸蜈蚣疤痕疯狂扭动!那是他心底最扭曲的得意,也是最深的耻辱烙印!秦墟的这句话,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混乱疯狂的意识!

“你找死!!!” 暴怒的咆哮震得溶洞碎石簌簌落下!赵狰放弃了无差别攻击,异化的触手左臂如同攻城巨锤,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紫黑魔光,朝着秦墟当头砸下!触手上无数吸盘张开,利齿森然,散发出吞噬灵魂的吸力!

避无可避!力量层次差距太大!

秦墟没有退!他眼中死寂的冰原瞬间被点燃!左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了那根在“沸血之喉”夺来的纯净血髓晶刺!没有丝毫犹豫,他将晶刺狠狠刺入自己枯瘦的胸膛——正对着心脏处那根冰冷的鬼手藤!

“呃啊——!!!” 非人的惨嚎从秦墟喉咙里挤出!血髓中狂暴精纯的寂灭源质,与鬼手藤的冰冷吸力、噬刃的贪婪凶念,在他体内轰然碰撞!如同在油锅中投入了冰水!

【警告!高纯度寂灭源质强行注入!载体濒临崩溃!...鬼手藤活性激增300%!噬灵之刃共鸣失控!...风险等级:湮灭!】

纪元之种的警报如同丧钟!

但秦墟要的就是这湮灭!他枯槁的身体如同吹气般膨胀了一瞬,皮肤下暗红光芒疯狂流转,无数细小的血管爆裂,让他瞬间变成一个血人!噬灵之刃感受到主人体内狂暴的能量,发出兴奋到极致的尖啸,刀身魔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血光!

“焚我残躯...葬!诸!天!” 秦墟的咆哮压过了所有声音,每一个字都喷溅着燃烧内脏碎片的黑血!

他双手高举噬灵之刃,不再防御,而是迎着那砸落的恐怖触手,用尽生命最后的光华,斩出了超越极限的一刀!

锵——滋啦!!!轰隆!!!

不再是金铁交鸣,而是如同星辰碰撞的毁灭巨响!噬刃锯齿状的刀锋,狠狠斩入了赵狰异化触手的中段!

暗红与紫黑的能量疯狂对冲、湮灭、爆炸!形成一道环形的毁灭冲击波,瞬间扫平了周围数十丈内的一切!矿柱崩塌,矿浆倒卷!

“吼!!!” 赵狰发出痛苦与惊怒的咆哮!他无往不利的魔化触手,竟被那柄妖刀死死咬住!噬刃上的魔纹如同活物般蔓延,疯狂吞噬着触手中的魔能!更让他惊恐的是,秦墟体内那股混杂了血髓、鬼手藤与生命燃烧的狂暴能量,正通过噬刃,如同剧毒般反向侵蚀他的魔躯!

“蝼蚁!松开!” 赵狰右眼复眼血光爆射,另一只覆盖鳞甲的巨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狠狠抓向秦墟的头颅!

“你的对手是老子!!” 石狩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就在赵狰分神的刹那,这个蛮族战士抓住了唯一的战机!他没有去挡那巨爪,而是将全身力量、蛮族沸腾的战血,连同手中那柄重石锤,化作一道熔金色的流星,狠狠砸向祭坛顶端那嗡鸣的血核!

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不——!” 赵狰惊骇欲绝!血核是他沟通古魔真身、汲取力量的核心!他不得不强行收回抓向秦墟的巨爪,异化触手也爆发出巨力想要甩脱噬刃,回防祭坛!

然而,晚了!

“给老子碎!” 石狩的重锤,裹挟着他所有的愤怒、族人的血仇、对秦墟的承诺,如同陨星坠地,结结实实轰在了那不断蠕动的污血矿髓核心上!

噗嗤——!!!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破裂声!如同巨兽的心脏被捏爆!

暗红粘稠的液体混合着破碎的矿髓、扭曲的怨念瞬间喷溅,浇了石狩满头满脸!那血核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的尖啸,红光急剧闪烁,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猛地向内坍缩!

“呃啊——!!!” 赵狰如遭雷击,庞大的魔躯剧烈颤抖,左脸蜈蚣疤痕疯狂跳动似要挣脱!他身上的魔鳞光泽瞬间黯淡,异化的触手也萎靡下来!血核被毁,他与古魔真身的联系被强行切断,力量源泉崩溃!

“就是现在!石狩!” 秦墟七窍流血,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娃娃,却爆发出最后的嘶吼!他猛地将噬刃从触手中抽出,刀锋带起一溜紫黑色的魔血!同时,枯瘦的左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破界骨符!

石狩被血核爆裂的污秽浇透,那混杂着古魔残念与矿奴怨魂的液体,如同强酸般灼烧着他的皮肤,更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但秦墟的吼声如同惊雷将他震醒!他看到了秦墟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骨符!

没有犹豫!石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蛮族血气强行镇压侵蚀的邪念,巨大的独臂张开,如同铁钳般抓住秦墟枯槁的肩膀和旁边一根相对完好的矿柱!他要用自己为基,为秦墟争取最后一丝机会!

秦墟将全部残存的神念,连同体内那即将焚尽的生命之火,疯狂注入破界骨符!噬刃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决绝,刀身嗡鸣,末端魔眼猩红欲滴,一股凶戾的刀意缠绕上骨符!

“开!!!” 秦墟与噬刃的意念合一,朝着身前的虚空,狠狠劈下!

咔嚓——!

一道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空间碎裂声响起!噬刃刀锋所过之处,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暗红电芒的空间裂隙被强行撕开!裂隙对面,不再是凡墟的黑暗矿洞,而是一片翻滚着稀薄云气、隐约可见璀璨星河的未知之地!裂隙边缘,无数细密的、由能量构成的虚幻锁链缠绕闪烁,仿佛在极力弥合这道“伤口”!

九天十地的气息!飞升通道!

“走——!!!” 秦墟用尽最后力气,将阿木和一个离得最近的矿奴狠狠推向裂隙!阿木回头,只看到秦墟枯槁染血的身影和石狩熔金色的怒目,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但他知道不能停!他拉着同伴,一头撞入那翻滚的云气之中!

“拦住他们!!” 力量大损的赵狰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残余的魔爪挥出数道紫黑魔光射向裂隙!同时,祭坛废墟中,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寂灭意念升腾而起——那是血核破碎后逸散的古魔核心残念,它本能地锁定了正在开启通道的秦墟和噬刃!

石狩狂吼一声,竟用身体挡在秦墟和裂隙之前!重锤挥舞,硬撼魔光!噗噗噗! 魔光穿透锤影,在他雄壮的身躯上炸开数个血洞!但他如山岳般屹立不倒!

“兄弟!走!” 石狩回头,熔金色的眼瞳死死盯着秦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通道已开,留下必死!

秦墟看着石狩浴血的背影,看着那翻滚的云气裂隙,看着手中光芒急剧黯淡、裂纹蔓延的破界骨符,看着那再次汇聚、散发着湮灭气息的古魔残念...他枯槁的脸上,最后一丝生气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灰烬。

他猛地将噬刃插入地面,枯瘦的双手死死握住濒临破碎的骨符,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其狠狠按向自己心脏——按向那根冰冷的鬼手藤!

“纪元之种...燃烧...万年寿元!” 这不是指令,而是灵魂的献祭!是凡墟蝼蚁对宿命最后的咆哮!

【指令接收...载体生命源质枯竭...强制抽取核心本源...代偿支付:...本源...】

纪元之种的提示音冰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抹除存在的灰白涟漪,以秦墟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

射向裂隙的魔光无声湮灭。

扑来的古魔残念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尖啸,瞬间消融大半。

魔化的赵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庞大魔躯倒飞出去,身上魔鳞寸寸龟裂,左脸蜈蚣疤痕更是直接炸开,露出森森颅骨!他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

整个污血矿母脉的搏动骤然停止,暗红光芒瞬间黯淡,如同死去。

而发动了这终极一击的秦墟,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与生机,皮肤化为灰白,头发彻底枯败脱落,只剩下一个勉强维持人形的枯槁轮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噬刃插在他脚边,刀身光芒尽失,末端魔眼闭合,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兄——弟——!!!” 石狩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熔金怒意化为实质的火焰在他残破的身躯上燃烧!他不再看那濒临闭合的裂隙,如同疯魔般冲向倒下的秦墟!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秦墟那枯槁身躯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漠然到极致的恐怖威压,陡然降临!溶洞上方坚硬的岩层,如同脆弱的蛋壳般无声无息地融解、消失!一片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苍穹,出现在凡墟亘古不变的污浊天幕之上!

一只巨大无比、缠绕着无数符文锁链的金色巨瞳,如同冷漠的神祇,缓缓睁开!漠然的视线穿透虚空,精准地锁定了下方溶洞中的一切——濒死的魔化赵狰、燃烧怒意的石狩、以及那具倒在地上、生机近乎断绝的枯槁人形!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情感的意念,如同天道纶音,直接在所有幸存者的灵魂深处炸响:

“凡墟秽土,竟敢擅启飞升?蝼蚁...当诛!”

锁链摩擦的轰鸣声,如同末日的丧钟,响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