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冰冷的洪流裹挟着断木碎冰,在涧底低洼处肆虐奔涌。被冲垮的黑山贼前锋如同陷入泥沼的野兽,在刺骨的寒水中挣扎哀嚎,冰冷的绝望瞬间取代了冲锋的狂热。后方尚未被波及的敌群,被这从天而降的“水龙王”彻底吓破了胆,惊恐的叫喊如同瘟疫般蔓延!

“杀——!!!”

徐晃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挣脱枷锁的猛虎,沉重的开山巨斧在火光与雪光映照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斧刃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憋屈,狠狠劈开一个试图稳住阵脚的黑山贼小头目!头颅碎裂的闷响,伴随着红白之物在雪地上泼洒的刺目景象,瞬间点燃了新军士兵胸中的血勇!

“杀啊!跟着徐将军!”

“宰了这帮狗贼!”

五十名憋屈了太久的新军士兵,如同烧红的铁流,紧随着他们的将军,从寨墙缺口狂涌而出!木棍、菜刀、削尖的竹矛,甚至拳头和牙齿,都成了宣泄恐惧与愤怒的武器!他们冲入混乱溃散的敌群,如同虎入羊群!积压的怒火化作最原始的杀戮本能,狠狠倾泻在那些片刻前还气势汹汹的敌人身上!

恐惧的瘟疫彻底击垮了杨凤所部的斗志!看着前方地狱般的景象,听着同伴临死的惨嚎,感受着身后那股如同疯虎般扑来的复仇洪流,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也烟消云散!

“跑啊!”

“徐晃投了妖人!会呼风唤雨!”

“快逃命!”

崩溃如同雪崩!数百名黑山贼兵彻底失去了建制,哭爹喊娘地掉头,朝着来时的陡峭小径亡命奔逃!互相推搡,践踏,只为能快一步逃离这噩梦之地!

“杨凤狗贼!休走!”徐晃杀得双目赤红,浑身浴血(多是敌人的),巨斧指向混乱人群中那个骑在马上、正被亲兵簇拥着仓皇后退的粗豪身影,发出震天的咆哮!他认出了那面残破的“杨”字旗!

“保护将军!挡住徐晃!”杨凤的亲兵倒还算忠心,一队悍卒嘶吼着调转枪头,试图阻拦徐晃这头杀红了眼的猛虎。

“滚开!”徐晃暴喝,巨斧横扫,带起一片血雨腥风!亲兵虽悍,但在徐晃这含怒一击和身后新军士兵的疯狂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撕开一道缺口!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阻滞,让杨凤得以在几个心腹的拼死护卫下,狼狈不堪地攀上陡峭小径,消失在黑暗的山梁之后。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熄灭的火把、丢弃的兵刃,以及涧水中漂浮的残肢断臂。

“穷寇莫追!”林默冷静的声音从寨墙上传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杀红了眼的徐晃和新军士兵清醒过来。

徐晃猛地止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看着杨凤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环顾四周,涧底低洼处已成一片泽国,冰冷的洪水裹挟着残骸缓缓流淌。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近百具黑山贼的尸体,还有更多受伤的在冰冷的水中哀嚎挣扎,被冻得脸色青紫。

“清理战场!收缴兵甲!活口绑了!小心洪水!”徐晃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迅速下达命令。新军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复仇的快意,开始打扫战场。每一柄环首刀,每一杆长矛,每一副残破的皮甲,都是鹰愁涧急需的宝贵资源!

寨墙上,林默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背后伤口的剧痛和强行使用【初级洞察】带来的精神透支瞬间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默哥!”张辽不知何时冲到了他身边,少年脸上溅着血点,眼中充满担忧。

“没事……脱力而已。”林默摆摆手,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下方血腥而混乱的战场,又望向黑沉沉的、吞噬了败兵的山梁。杨凤虽退,但张燕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并未解除。

“文远,带人去接应李小虎他们,务必保证安全撤回。”林默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沉稳。

“是!”张辽领命,立刻带人朝上游方向奔去。

林默的目光最终落回到涧底那几处被严密保护起来的暖棚上。风雪似乎被刚才的激战惊扰,暂时停歇。他心中默念:【土壤活力效果持续中……幼苗状态稳定……】这微弱的提示,成了支撑他精神不垮的最后支柱。

***

鹰愁涧的清晨,是在彻骨的寒冷和浓重的血腥味中到来的。积雪覆盖了大部分战斗的痕迹,却掩不住那触目惊心的暗红。

简易的议事窝棚里(用缴获的敌军帐篷搭建),气氛凝重而压抑。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疲惫而严峻的脸。

林默裹着破旧的皮袄,背后的伤口在贾逵重新处理包扎后,依旧隐隐作痛。徐晃坐在他对面,盔甲上凝固的血迹变成了暗紫色,脸色铁青。贾逵则拿着炭笔和木片,快速记录着清点结果。

“主公,徐将军,”贾逵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此战,毙敌约一百二十人,俘虏重伤轻伤者五十三人,缴获完好环首刀四十七柄,长矛三十余杆,皮甲二十余副,弓弩十余张,箭矢若干。粮秣……仅搜得随身携带的少量干粮,不足五十人一日之用。”

“我方……”贾逵顿了顿,声音更低,“阵亡十一人,皆为赵统领所部营建队青壮,重伤八人,轻伤二十余人。张辽统领背后伤口有崩裂迹象,但无大碍。李小虎等上游破冰者,皆安全撤回,仅两人冻伤。”

数字冰冷地揭示着残酷的现实。一场辉煌的胜利,代价却是鹰愁涧本就脆弱的人力进一步被削弱。缴获的兵甲固然珍贵,但无法填饱几百张饥饿的嘴。

“杨凤此败,张燕必不肯干休!”徐晃一拳砸在身边的木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狗贼睚眦必报!此番折损数百精锐,定会倾巢来犯!十日之期……只剩下五日了!”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五日!两千人一月之粮!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鹰愁涧刚刚燃起的生机,似乎又要被这残酷的期限碾碎。

“粮草……”贾逵眉头紧锁,“窖藏所余,加上此次缴获的少量干粮,省吃俭用,最多支撑十日。若张燕大军压境,围而不攻,我们……”

围而不攻!这四个字如同冰锥,刺入众人心脏。鹰愁涧地形虽险,但并非绝地。若张燕铁了心要耗死他们,断绝水源(虽然难,但并非不可能)或长期围困,涧内这几百人,迟早会被饥饿和绝望吞噬。

窝棚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如同倒计时的丧钟。

“主公……”徐晃抬起头,虎目之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末将……末将愿率本部人马,趁夜杀出重围!去劫掠……去‘筹措’!纵是九死一生,也要为主公和涧中老弱,抢回一线生机!”他终究还是绕回了老路,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不可!”林默断然否决,声音斩钉截铁。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窝棚门口,掀开草帘。冰冷的晨风灌入,让他精神一振。他望着外面忙碌的人群:赵大带着人默默收敛阵亡者的遗体;王氏等妇人红着眼睛,用有限的布条为重伤员清洗伤口;张辽不顾劝阻,咬着牙带领开垦队继续清理冻土;那些被俘的黑山伤兵,被集中安置在角落,冻得瑟瑟发抖,眼神麻木绝望。

“公明,你看他们。”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流的血,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死亡和仇恨。劫掠坞堡,抢夺同样挣扎求生的百姓口粮,与杨凤何异?与张燕何异?那就算抢到了粮食,我们鹰愁涧立下的‘内安黎庶’的誓言,又算什么?自欺欺人的遮羞布吗?”

徐晃身躯剧震,看着外面那些麻木绝望的俘虏,看着涧中为生存而挣扎的同胞,一股巨大的羞愧和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他痛苦地低下头:“末将……末将……”

“粮草,我来想办法。”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晃和贾逵,“张燕要粮,无非是想逼我们去死,或者去替他啃硬骨头。我们偏不去!我们就在这鹰愁涧,把这活路走出来!让他看看,他舍弃的弃子,是如何在这绝境中生根发芽的!”

他走到那简陋的木桌旁,拿起一块木炭,在粗糙的木片上快速勾画起来。

“梁道,俘虏的伤兵,只要肯降,一律按我教的方法救治!他们也是被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告诉他们,鹰愁涧,有活路!愿意留下的,一视同仁!想走的,伤好后发点口粮,任其离去!”

“赵大哥!营建队暂停加固寨墙!把所有人力,集中起来,给我在寨墙内侧,沿着山壁,用最快的速度挖!挖地窖!要深!要隐蔽!能挖多大挖多大!把我们现在所有的存粮,除了每日必需,全部藏进去!”

“文远!开垦队任务不变!苗圃是第一要务!同时,分出人手,沿着溪流两岸,寻找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冻死的鱼虾?水草根茎?能吃的树皮?只要没毒,全给我收集起来!”

“公明!”林默的目光最后锁定徐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你的练兵队,任务变更!从今日起,停止常规操练!分成数支精干小队!由你亲自带领一队,熟悉周围所有大小山路、密林、溪谷!绘制详细地图!我要知道这方圆五十里内,每一处可以藏身、可以伏击、可以取水的地方!其他小队,由你指派得力之人,化整为零,散入山林!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狩猎!陷阱!下套!用尽一切办法,给我带回肉食!皮毛御寒!骨头熬汤!山林,就是我们最大的粮仓!”

一连串命令,没有一条指向外部的劫掠,全部是向内挖掘潜力,向山林索取生机!徐晃和贾逵听得目瞪口呆,却又被林默话语中那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所震撼!

“诺!”三人再次齐声领命,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虽然前路依旧渺茫,但至少有了方向!

“还有,”林默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深意,“梁道,你文采最好。以鹰愁涧的名义,给张燕写一封信。”

“写信?”贾逵一愣。

“对。”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信中只写三句话:粮草,鹰愁涧自会奉上。十日之期,请张帅移步鹰愁涧外,十里坡,亲自来取。过时不候。”

“主公!这……”徐晃大惊,“这是邀战啊!张燕若亲至,必是雷霆万钧……”

“就是要他亲至!”林默眼中寒光一闪,“他若龟缩老巢,驱使炮灰来攻,我们反而难办。他若亲来……公明,你说,他身边带的,会是他最精锐、最忠心的部曲吗?这些精锐,若折损在这穷山恶水……张燕在黑山,还能坐得那么安稳吗?”

徐晃和贾逵倒吸一口凉气!主公此计,看似狂妄邀战,实则是攻心之毒!逼张燕在“威信受损”和“主力折损”之间做选择!无论他如何选,对鹰愁涧都非死局!

“主公英明!贾逵这就去写!”贾逵眼中精光大盛,对林默的智谋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外……”林默的目光投向窝棚角落,那里静静躺着几面从杨凤溃兵中缴获的、还算完好的黑山军旗帜。“把这些旗帜,都烧了。”

他走到篝火旁,拿起一面残破的、绣着狰狞狼头的黑山军旗,毫不犹豫地将其一角投入跳跃的火焰中。布帛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从今日起,鹰愁涧,不再是无名流寇!我们要有自己的旗号!有自己的脊梁!”林默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窝棚内回荡,“公明,梁道,你们说,我们该叫什么?”

徐晃和贾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深思。贾逵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林默背后那道狰狞的伤口,又想起雪夜中那倔强的绿苗和神乎其技的洪水破敌,缓缓开口:

“主公以健步立身,以奇谋破敌,如鹰隼搏击长空,虽处绝壁深渊,其志在寰宇!属下以为……当号‘鹰扬’!”

“鹰扬?”林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光芒越来越亮。鹰击长空,扬威天下!好!好一个鹰扬!

“徐晃附议!”徐晃抱拳,声如洪钟,“鹰扬!展翅高飞!扫荡群丑!好!”

“好!就叫鹰扬!”林默猛地将手中燃烧的残旗彻底投入火堆!火焰腾起,将那代表着屈辱与流寇过往的印记彻底吞噬!

“待我们熬过此劫,鹰扬之旗,必插遍这北疆山河!”

***

鹰愁涧的气氛,因为林默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命令和那面即将诞生的“鹰扬”旗号,而悄然改变。绝望依旧存在,但被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坚韧的求生意志所取代。

后山隐秘小径的出口处,被赵大带人用巨石和粗大的断木彻底封死,并设置了简易却致命的陷阱。所有人力都投入到挖掘地窖和向山林索取食物的“战争”中。

徐晃亲自带领一支最精锐的十人小队,如同幽灵般消失在茫茫雪林之中。他们的任务是绘制地图,熟悉鹰愁涧周围每一寸土地,为未来可能的转战或伏击做准备。

更多的狩猎小队被撒了出去。张辽不顾伤势,也带领一队半大少年,在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俘虏中招降的)指导下,在溪流附近设置捕鱼陷阱和下套索。每一次微小的收获——一只冻僵的野兔,几条巴掌大的溪鱼,甚至一窝鸟蛋——都能在涧内引起一阵小小的欢呼,成为支撑众人坚持下去的动力。

贾逵则坐镇中枢,如同最精密的齿轮。他按照林默的指示,对所有归降的俘虏进行甄别和安抚,宣讲鹰愁涧的规矩和希望。令人意外的是,或许是亲眼目睹了林默的“神迹”和鹰愁涧众人那顽强的求生意志,或许是彻底对黑山绝望,竟有过半的俘虏选择留下。虽然忠诚度有待考验,但至少补充了宝贵的人力。他将所有人员重新编组,打破原有的山头界限,将新老部众、归降俘虏混合编入营建、开垦、狩猎、后勤等各队,加速融合。

林默成了最忙碌的陀螺。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那几片珍贵的苗圃旁,亲自指导保温防冻,调配着极其有限的草木灰和腐叶堆肥。健步值在缓慢恢复,【土壤活力】的效果持续滋养着那点倔强的绿色。他还要处理各种突发状况:重伤员的感染、狩猎队的纠纷、新编组的摩擦……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时刻侵袭着他,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健步值:8.3点】(持续增长中)

【势力规模扩大!健步值获取速率提升!】

【检测到宿主持续高强度精神意志统御!统帅属性微弱提升!】

这一日黄昏,风雪又起。外出绘制地图的徐晃小队尚未归来,狩猎队的收获也寥寥无几。涧内弥漫着淡淡的焦虑。

就在这时,负责在加固后寨门处瞭望的哨兵突然发出急促的竹哨警报!

“有人!后山方向!很多人!”

刚松弛的神经瞬间绷紧!林默、贾逵、张辽等人立刻冲向寨墙!

只见后山那条被封死的隐秘小径方向,影影绰绰出现了大批人影!他们行动迟缓,步履蹒跚,在风雪中艰难跋涉,不像是军队,倒像是……逃难的流民?

“戒备!”张辽低喝,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

人群越来越近。大约有百余人,男女老幼皆有,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互相搀扶着前行。为首的是几个青壮汉子,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者。他们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在看到鹰愁涧那简陋却透着生机的寨墙和严阵以待的弓箭时,眼中更是充满了绝望。

“别……别放箭!我们是逃难的!求……求好汉给条活路!”老者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嘶哑破碎,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凉。

流民?林默眉头紧锁。这个时节,如此规模的流民出现在这深山老林?太过蹊跷!

贾逵仔细观察着,忽然低声道:“主公,看他们的服饰口音……像是北面雁门、代郡一带的边民!遭了胡灾活不下去,往南逃的!”

雁门?代郡?林默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张辽。

只见张辽死死盯着那群流民,身体微微颤抖,嘴唇抿得发白,握着弓臂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雁门!那是他魂牵梦绕又充满血泪的故乡!

流民队伍在寨墙外百余步停下,不敢再靠近。那白发老者推开搀扶的青壮,颤巍巍地独自上前几步,朝着寨墙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老泪纵横:

“老汉……老汉姓苏,是雁门郡马邑县苏家堡的族老……上月……鲜卑狗贼步度根……又来了!破了堡子!杀人……放火……抢粮……抢女人啊!”老人泣不成声,身后的流民中响起压抑的哭声。

“我们……我们拼死逃了出来……几百口子……一路上……冻死……饿死……被乱兵杀……就剩……就剩这些了……”老人用枯槁的手拍打着雪地,嚎啕大哭,“听说……听说南边黑山……有活路……可……可黑山的头领……要我们交出所有粮食女人……才肯收留……我们……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啊!求求好汉……给口吃的……给个避风的地方……让孩子……能活过这个冬天吧!老汉……老汉给你们磕头了!”

咚咚咚!老人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雪地上。

“求好汉开恩啊!”

“救救孩子吧!”

流民中响起一片哀戚的恳求声。

寨墙上,一片沉默。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赵大、王氏等人看着那些在风雪中瑟瑟发抖、面黄肌瘦的孩子,眼中充满了不忍。但粮草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雁门……马邑……”张辽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他猛地抓住林默的手臂,眼中充满了血丝和近乎哀求的光芒,“默哥!是……是我家乡的人!苏家堡……离我家……不远!求求你……救救他们!我……我张辽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当牛做马……”

林默看着张辽眼中那刻骨的痛苦和哀求,又看着雪地里那磕头不止的老人和绝望的流民。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雁门郡尉张懿殉国的消息,闪过张辽母亲为护儿女惨死的画面,闪过小妹被掳走时可能绝望的哭喊……

乱世如炉,煎熬着每一个卑微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带着一种决断的力量。他睁开眼,目光扫过身边众人:贾逵眼中的忧虑、赵大等人的不忍、张辽的哀求。

“开寨门。”林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

“主公?!”贾逵一惊,“粮草……”

“开!”林默斩钉截铁,“让他们进来!挤一挤,总能腾出地方!赵大哥,带人帮忙安置!梁道,立刻开灶!把今日狩猎队带回来的那几只兔子,还有存的山药,全煮了!熬最稠的汤!先让孩子和老人喝!”

命令下达!寨门在流民们难以置信、继而爆发出惊天动地般哭嚎与感恩声中缓缓打开!

“谢恩公!谢恩公啊!”

“老天开眼!遇到活菩萨了!”

流民们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涌入这简陋却温暖的避难所。赵大和王氏等人立刻上前,引导安置,分发有限的御寒之物。很快,篝火旁架起了几口大陶罐,肉香混合着山药的香气,在冰冷的涧谷中弥漫开来,那是生命的气息。

张辽看着涌入的人群,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雁门口音,看着老人和孩子捧着热汤时那感激涕零的样子,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少年,此刻却红了眼眶,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猛地转身,对着林默,重重地跪了下去!

“默哥!张辽……代雁门乡亲,谢主公活命之恩!”他声音哽咽,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地上。这一跪,这一声“主公”,发自肺腑,重逾千斤!

【历史名将张辽忠诚度:90→100(死忠)!】

【触发特殊羁绊:雁门遗孤的誓约!张辽统御力小幅提升!对异族仇恨值大幅提升!】

林默扶起张辽,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目光却越过欢呼感激的人群,投向风雪弥漫的后山方向。他知道,接纳这些流民,意味着本已岌岌可危的粮草压力瞬间翻倍!意味着鹰愁涧这个刚刚诞生的脆弱火种,背负上了更沉重的担子。

但,那又如何?

他林默的路,本就是踏着荆棘,背负着希望前行!

就在这时,后山风雪中,再次传来动静!一队熟悉的身影,如同雪中归来的猎豹,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是徐晃和他的小队!他们回来了!

但徐晃等人的状态却有些不对。他们步履沉重,队伍中间似乎还抬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徐晃走在最前面,脸色异常凝重,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沾着泥雪的羊皮纸。

他径直走到林默面前,无视了涌入的流民和涧内的喧闹,将手中的羊皮卷递给林默,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主公!我们在北面三十里外的‘鬼见愁’峡谷……发现了这个!还有……一地的尸体!全是……黑山贼!看旗号……是张燕派去给匈奴人‘送礼’的队伍!被……被屠光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林默心头猛地一沉!他展开那卷羊皮纸。纸上用鲜血(早已凝固发黑)潦草地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狼头的下方,是几行同样用血写成的、充满暴戾与贪婪的胡文!

徐晃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涧内短暂的暖意:

“是匈奴屠各胡左贤王……於夫罗的标记!还有……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