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去慈宁宫、仁寿宫这一路。

朱厚照那颗心啊,活像被只不知足的小野猫,伸着带嫩刺儿的粉爪垫儿,翻来覆去地挠了几百遍!痒得他抓心挠肝!眼珠子就跟被强力胶黏住了似的,一不留神就往旁边夏雨荷那张这会儿完美扮演“文静淑女”、“端庄美人”的侧脸上瞟。

脑子里呢?

简直开了单曲循环!一遍遍、一帧帧、高清慢镜头回放坤宁宫床上那场惊悚变脸秀!特别是那大耳帖子!和瞬间切换的娇滴滴调调儿!

吴、沈二位贵人把他这副“魂儿都勾皇后身上了”、“眼神跟黏人家身上撕不下来似的”怂样儿看在眼里,嫉妒的眼珠子里都能喷出三昧真火了!脸憋得跟猴屁股似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屁也不敢放一个!

好不容易终于挪到了俩寡妇老太的地盘儿。

太皇太后(周老太婆,孝肃太后)和皇太后(张氏,孝康敬皇后)跟两尊玉佛似的,端端正正坐在高堂上。脸上挂着刻板假笑,眼里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劲儿,压得空气都要结冰了!

夏雨荷瞬间上线!

启动——完美皇后模式!on!

行礼!

问安!

每一个动作幅度、角度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说话声儿温声细语!脸上那抹温婉贤良的笑就跟焊脸上似的!回答问题那叫一个滴水不漏,谦卑规矩!

把一个刚进宫、敬畏规矩、温顺乖巧的新媳妇儿演得活灵活现!奥斯卡都欠她十座小金人儿!

“瞧着倒是个懂规矩、稳重的孩子。”太皇太后周氏满意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审核通过的赞许小戳儿。

皇太后张氏也跟着点头,眼神儿落在夏雨荷身上:“伺候皇上……你费心了。” 话听着轻飘飘,但脸上那神色,摆明了就是:“嗯,初步及格了,继续努力。”

朱厚照全程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边上看着!心里那个煎熬啊!比搁火上慢烤还难受!他看得真真儿的!夏雨荷眼角眉梢那点精妙的表情管理!听得到她说话时掐着调门儿调整的音色……

这演技!这临场发挥!这无缝变脸!

绝了!真是活活绝了!

朱厚照脑子里就剩一个咆哮弹幕在狂刷:假的!全特么是假的!夏雨荷!你这天字一号大骗子!这面具底下到底是啥玩意儿?!好想现在就戳穿她!撕开看看!

但!这地儿绝对不行!这俩是他祖奶奶和他娘!在这儿掀桌?那场面……想想都头皮发麻!绝对挨混合双打没跑!

撤!现在!立刻!马上!撤回坤宁宫安全区!

“是是是……皇后她……贤良淑德,最懂事儿!”朱厚照脸上挤出个跟便秘似的僵硬笑容,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只觉得浑身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再不走他怕自己原地爆炸!

朱厚照“噌”地一下弹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带翻屁股底下的凳子!

“皇祖母!母后!皇后她……那啥……”

朱厚照语速快得像点了快进键,脑子飞速运转,憋出个拙劣借口:“昨儿晚上……咳咳!累着了!今儿又早起折腾!瞅着她这气色……有点不太对劲儿!怕是身子……不太爽利!对!就是不爽利!不舒服了!”

生怕俩千年老狐狸追问“哪里不爽利”、“请太医了吗”——朱厚照动作快得像鬼影!他几乎是用抢的!一把薅住旁边还保持着温柔浅笑、低眉顺眼装贤妻的夏雨荷的手腕子!那速度!那力道!活像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稀罕宝贝飞了!

“告退告退!孙儿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歇着!改天再来聆听皇祖母、母后教训!”

在两位太后有点愣神儿、夏雨荷恰到好处地配合演出“被夫君强行拖走”的“娇羞无措小白兔”、外加一众吃瓜群众懵逼眼神的注视下——朱厚照简直是半拖半拽着夏雨荷!脚底抹油快得跟逃命似的!连拉带扯地“蹿”出了俩太后寝宫那厚重的门槛!

那架势!哪儿像是夏雨荷“身子不爽利”需要搀扶?

分明是他朱厚照自己屁股后头被点了串二踢脚!

朱厚照火烧火燎地想把身边这个装了一肚子秘密、会七十二变脸、让他心痒痒得难受的“稀世活宝”皇后——赶紧!麻溜儿!抓回坤宁宫老巢!他要好好“审问”、“研究”个明明白白!

朱厚照拽着夏雨荷刚走没多久。太皇太后周氏脸上的那点愣神还没退干净,老宫人的眼珠子精光四射。她慢悠悠抬手,旁边的女官立马懂了,悄么声儿上前,双手捧上一个雕花紫檀托盘,上面盖着的明黄丝帛被掀起一角。

女官揭开。托盘里躺着的,正是夏雨荷让月娥丢给尚宫局、证明她昨夜“清白”的、沾着暗红斑块的手帕!

那暗红在白底子上洇染得特别扎眼。太皇太后周氏俩戴翡翠戒指的手指头,拈起丝帕一角,对着下面还杵着的吴贵人、沈贵人轻轻晃了晃。脸上刚才那点面对夏雨荷时的赞许假笑早没了,只剩冰冷审视和一丢丢嫌弃。

太皇太后声音不高,平铺直叙:“都瞧瞧,咱们这位新皇后。办事儿……倒挺利索,一点‘把柄’都没落下。” 那方承载着新皇后“战绩”的白帕子被随手丢回托盘,跟砸在吴、沈二人心尖儿上似的。

太皇太后目光刀子一样刮过俩贵人。“陛下昨夜……没进你们的偏殿门儿?”

不等惶恐的俩人吱声辩解(也没胆子辩解),太皇太后周氏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对老朱家开枝散叶的深切焦虑:“先帝子嗣单薄,哀家一想起来就心口疼!皇上年纪轻,担子重得很!开枝散叶、延续国祚,是他当皇帝逃不开的责任!你们……进了宫,不就是为给皇家生儿子来的?! 现如今皇后人家可都……交卷了。”

“你们俩,难不成还要……让皇上的儿子,也跟他爹似的稀罕?!”

每个字都像裹了冰碴子的鞭子,抽在吴、沈二人紧绷的神经上。她们的脸从惨白变成屈辱的涨红,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屋里空气沉得跟铅块似的。

皇太后张氏脸色“唰”地变得极其难看。太皇太后那句“先帝子嗣单薄”,像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尖儿上!弘治帝朱祐樘一辈子只宠她一个,没纳别的女人,就生了朱厚照这么根独苗!这本是她最得意的深情见证,现在却被婆婆这样拿出来当反面教材,点明是她男人选择失误导致儿子压力山大!

一股子混杂着憋屈、尴尬、难堪的邪火直冲脑门!张太后保养得体的脸蛋飞起两抹火烧云,感觉像是被当众抽了大嘴巴。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子里面的拳头,尖指甲隔着布料狠狠掐进手心肉里。可身为新寡的皇太后,她清楚这时候跟婆婆顶牛没好果子吃,更不能露半点不满。

胸口憋闷得都快喘不上气了,现实的担子压得她后背发凉。

太皇太后的话没错。先帝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这江山未来全压在儿子肩上了!要是儿子也学他爹……张太后猛地一哆嗦,不敢往下想了。她再怀念丈夫独宠的甜蜜,也得承认,皇帝崽儿多才是硬道理!儿子必须生!使劲生!

张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吸得那叫一个艰难),胸口依旧闷得慌。她强撑着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附和的笑容,看向吴、沈二人,语气比太皇太后软和点,但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劲儿:“太皇太后说的是!皇上身系江山社稷的未来,万万不能像……先帝那般!” 她赶紧跳过“先帝”这俩字儿,顿了一下,“开枝散叶是宫里的头等大事!”

“如今皇后既已……立了‘功’。你们俩入宫也有一阵子了,要……更上点心!抓紧时间,好好伺候皇上!要是身子骨不利索,或是……不得其法,尽管来找我身边懂行的嬷嬷请教,不用害臊。哀家也会让人寻些……有用的方子给你们补补,该调理调理,该助益助益,总之就是早点为皇上添丁,为皇家开枝散叶!”

吴贵人和沈贵人只觉得后背冷汗哗哗直流。她们脑袋深埋着,腰弯得快到膝盖了,声音抖得跟帕金森似的,齐刷刷应声,那声儿里全是认命的惊惧和恐慌:

“臣妾谨遵太皇太后懿旨!臣妾谨遵皇太后懿旨!”

“臣妾必定尽心竭力,绝不敢有半点儿偷懒!”

“臣妾……定当努力……早日为陛下怀上龙嗣……”

她们脑袋压得死死的,只能盯着冰凉的砖地。身子僵得像木棍,心里却掀起了十二级海啸!

吴贵人心里:该死的夏贱人!都当上皇后了还显摆这破帕子!陛下昨晚明明是被她撵出来的!呸!她肯定是故意把陛下轰走,好在俩老太婆跟前拔份儿!心机真深!不行!我得快点见到陛下!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儿么……我妈给的那秘制香囊据说贼有效……再加上张太后说的方子……

沈贵人心里:老太婆的眼神太吓人了……像要把我看穿。她们这是把生崽儿的担子全压我俩身上了!夏皇后那帕子……摆明了是打我们的脸!说我们废物勾不到男人!抢?怎么抢?难道真要像……窑子里的姐儿那样不要脸去爬床?!母亲总说女儿家要矜持……可这深宫里……张太后说的“嬷嬷”和“方子”……难道是要……

俩人心里几乎是同一时间,疯狂冒出一个扭曲又黑暗的念头:不能再这么干瞪眼了!必须抢!抢男人!抢恩宠!抢一个能带来一线生机、甚至可能翻盘的肚子!

而那个看似已经“拔得头筹”、被太皇太后拿出来当鞭子抽她们的夏雨荷……就是横在她们面前的、必须踩下去……甚至是……想办法偷偷弄死的第一块绊脚石!

吴、沈二人告退时,就在走出那道金灿灿门槛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地、飞快地互相扫了一眼。那眼神儿瞬间碰撞又分开,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恐慌“咱俩命苦”,还有那一闪而过、又被迅速藏起来的冰冷防备——她们是暂时的难姐难妹,更是未来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刹,沈贵人攥着手帕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柔软的布料正揉捏着一个即将浮出水面的、见不得光的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