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荷瞅着张皇后那脸跟打翻颜料盘似的变来变去,心里急得直冒火,小手死命薅着张皇后的袖子,带着哭唧唧的赖劲儿:“母后……儿臣不懂事……儿臣刚才……在坤宁宫……对陛下说了好些混账话……”
张皇后的天塌了!丈夫早逝的剧痛没缓过神呢,唯一的儿子可是她和整个大明的命根子!“生儿子没指望”跟把带冰碴儿的毒锥子扎进她心尖肉上!她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压根儿没听见夏雨荷后面那句“说了混账话”。
周太皇太后听到“节欲”俩字,紧蹙的眉头反而松了点。作为宫斗冠军,她门儿清:肾虚早泄?是丑闻不假,可代表有救!能把源头摁住,好好调养,就有翻盘机会!生儿子重要,但非死局!
老佛爷眼神跟探照灯似的锁死夏雨荷那张糊满泪痕的脸:“哦?你对皇帝……说了什么‘混账话’?”
夏雨荷哭声“嗝”一下停了,飞快抬眼又垂头,声音细得跟头发丝似的,带着悔不当初的怂样儿:“臣妾……当时又怕又急……满脑子都是太医的话……怕陛下……一时冲动把底子掏空了……就……就对陛下说……”
声儿越来越小:“臣妾说……陛下这身子骨一日不好利索……就不许……爬臣妾的凤床……”
刚嘣出这话,她猛地抬头,血色“唰”没了,急急分辩:“老祖宗明鉴!母后明察!臣妾万万不敢忤逆陛下!更不是不肯伺候陛下哇!” 她巴巴看着俩人:“臣妾……是快吓破胆了!怕陛下年少气血旺……一个没忍住伤了龙根根基……”
声音带上哭腔,委屈得直抽抽:“万般无奈之下……才……才出此下策……想着用这笨法子……好歹让陛下收收玩心,顾顾身子骨啊……”
“这事,除了太医刘文泰与你,”周太皇太后沉稳起身,目光如炬扫过,“可还有旁人知晓?”
夏雨荷立刻摇头:“没有!绝对没有第三张嘴!刘太医已经被臣妾用九族脑袋下了封口令!” 神情恳切无比。
周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肃然之中透着一丝极淡赞许:“嗯。倒也算处置得当。”
目光落回夏雨荷脸上:“太医如何交代医治之法?”
夏雨荷脸颊飞红,声音清晰略低:“刘文泰言道,其一,务须绝对禁止房帏之举,定要清心节欲;其二,精心以膳食温补,徐徐固本培元,万万忌用猛药急火,需缓而图之……”
周太皇太后静静听完,心里石头落了点分量。有救就好!能把那小孽障从荒唐道儿上薅回来收敛心性,就是泼天功劳!
然而,一个突兀却关键的疑窦浮上心头:自家那个活猴似的、倔得跟牛似的玄孙朱厚照,能那么乖?乖乖让太医把那么羞人、关乎男人脸面的脉?尤其是在新婚之夜被冷落又挨打之后?
再一联想那倒霉孩子“意外”脱臼的膀子……周太皇太后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如刀,直刺夏雨荷那看似无辜的脸蛋。
“啧啧……” 饶是她,心底也忍不住无声感慨。卸皇帝膀子?逼太医诊脉,再拿诊断结果逼宫?这手段……这胆儿肥的……这浑然天成的“彪悍”……大明后宫能做到这地步的……怕不是……也就开国太祖爷那位马皇后能有这风采了?
有意思!
周太皇太后瞅着夏雨荷的眼神,不知不觉从审视滑向了深沉的好奇和探究。
夏雨荷被她猝不及防、带着“研究”意味的目光盯得后脖子发凉!冷汗又冒了!
“老……老祖宗?” 她忍不住出声,声音有点发飘,“您……您这般瞧着臣妾……可是……” 手指把帕子绞成了麻花。
周太皇太后仿佛回神,那抹探究瞬间收敛,变回雍容威压。她唇角微勾,那笑意比刚才似乎深了一丢丢。
她没搭话。只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懿旨:“皇帝的身子,是头等大事。”
“自今日起——”
目光扫过魂不守舍的张皇后,定在夏雨荷身上:“——皇帝只许留在坤宁宫就寝!”
“倘若有哪一日……”她略顿,目光带着深意投向夏雨荷:“……他没在坤宁宫!”眼中闪过绝对掌控的寒芒:“——你只管来仁寿宫寻哀家!”
直视夏雨荷:“哀家保准,便是他躲到了天涯海角,哀家也把他提溜回你的凤榻之上!”
最后一句,砸地有声:“直到——陛下龙体安康,彻底痊愈为止!”
坤宁宫内室。
皇后的拔步凤床上,锦被间还氤氲着夏雨荷身上那股子鲜活生猛的气息——跟深宫里那股子陈腐味儿完全不同。
朱厚照跟找着窝的小狗崽似的,一头栽进柔软馨香的被褥里,贪婪地深吸几口。肩膀的酸疼、满脑子的浆糊,竟在这熟悉暖香的包裹下嗖嗖地散开了。连着两天的折腾和巨大情绪跌宕带来的疲惫如同海啸席卷而来,瞬间把他拍晕在梦里。
朱厚照连个好姿势都没顾上摆,就死死搂着沾满她味道的软枕沉沉睡死过去,打着细细的小呼噜,睡相丁点帝王体面也无,活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累惨了的大号少年。
只是睡梦里也不踏实。大概是对即将到来的“长期圈养”有了点不祥预感,朱厚照眉头拧成疙瘩,无意识地在被子里蜷了蜷身子,随即猛地一哆嗦,蜷着的腿烦躁地蹬开了被子一角。
朱厚照睡得昏天黑地,全然不知这张温暖柔软、充满夏雨荷霸道气息的凤榻,已然成了他未来一段日子的“镀金鸟笼”。
更不知他此生最宝贝的所谓“帝王自由”,已在慈宁宫内被他那玄祖母一言九鼎,全权托付到了他这位新娶进门、看着“规矩稳重”、实则切开黑透了的皇后手里。
坤宁宫的女主人夏雨荷,正悄没声儿地站在殿门投下的长影里。刚从仁寿宫捧回那块沉甸甸的“免死金牌”兼“紧箍咒”回来。
瞅着龙床上那个毫无防备、甚至有点孩子气地霸占着她被窝的身影,夏雨荷嘴角无声地翘起一个小小的、贼兮兮的弧度,带着计谋得逞的狡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像只刚在御膳房成功偷到最肥美那条黄花鱼的馋猫。
午后的阳光斜斜透进雕花窗棂,映亮了夏雨荷眼底跳跃的、鲜活的小火苗。
宫斗首战——
夏雨荷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裹着尘埃落定的丝丝爽快,钻进心脾。
——本宫,小胜!
“朱厚照……”她以唇语无声宣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笃定和莫名其妙的心安,“这坑……可真赖不着本宫!”
“偏是你个活祖宗,张牙舞爪地自个儿一头栽下来的呀!”
夏雨荷挪步到窗边的软榻坐下,随手捏起两块御膳房刚呈上的精致小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塞嘴里,眼神儿却飘远了,心思乱飞。
‘尝过肉味儿的野狼……’
夏雨荷在心里无声地、长长叹气,目光扫过锦被底下朱厚照那睡得不太踏实的侧脸。
‘怎么可能就乖乖啃窝窝头?更何况是朱厚照这混世魔王!深宫大内,本宫能把他暂时圈在坤宁宫一亩三分地儿,难不成还能一辈子捂着他耳朵、捆住他手脚?’
一想到日后可能爆发的“血雨腥风”,夏雨荷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内心疯狂吐槽:‘呸!裤裆里那点事儿,真有那么香?比安安稳稳睡到大天亮都舒坦?’
夏雨荷灌下一口微凉的清茶,压下心头的燥热。冷静下来琢磨:‘老这么跑去太皇太后那儿告状、或者学母老虎揍他,终究不是个长法……’秀眉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画圈圈,‘这小子看着就是个顺毛驴,野性难驯的主儿。若一味靠着老佛爷压制,或是我动辄喊打喊杀……怕不是要拱出他的邪火,让他越发逆反?真被逼急了,困兽之斗才最吓人……’
这场关于“守身如玉”的持久战,硝烟才刚起,却已让新任皇后娘娘感到了一丝棘手。
‘啧,得想个……让这猴崽子心甘情愿趴在本宫这五指山下的法子才行……’夏雨荷捻着指尖的点心渣,眼珠子滴溜一转,‘强扭的瓜不甜……得让陛下自个儿觉着,待在坤宁宫,那就是全天下顶顶舒坦、顶顶有趣的温柔乡!让他觉着,外头那些莺莺燕燕,都不及他自家窝里的珍宝!’
夏雨荷越想越觉得靠谱,嘴角又弯起了那抹熟悉的、小狐狸般的弧度。
‘嗯…得让朱厚照‘沉迷’其中…’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沉迷点啥好呢……’
恰在此时,殿门外光线悄然一暗。
贼眉鼠眼的刘瑾,弓着虾米腰,跟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似的溜了进来。探头探脑往华贵的凤床上那么一扫——哟呵!自家那位向来屁股长刺儿、片刻不得安宁的皇爷,此刻竟搂着皇后的软枕睡得那叫一个香!
刘瑾细长鼠眼滴溜溜一转,瞬间挂上了比三春桃花还要谄媚三分的笑褶子,蹑手蹑脚地蹭到夏雨荷近前,“噗通”一声跪得干净利落,声音掐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陛下他……”
夏雨荷的目光,跟淬了冰的两根银针,“唰”地钉在刘瑾那张油腻的老倭瓜脸上!
瞬间,刘瑾后面那溜准备好的马屁全噎在了嗓子眼儿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他骨头缝都咔咔响!
刘瑾吓得一个激灵,后背冷汗“噌”一下飙出,里衣瞬间湿透!膝盖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地,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个看不见的屁!
而夏雨荷,目光撞上刘瑾这副谄媚又惊惧的老油条模样时,脑中似有惊雷“咔嚓”劈过!
对哇!她眼底倏地燃起两簇亮得惊人小火花!‘学这老阉奴不就结了?!’
一个绝妙、堪称釜底抽薪的点子在夏雨荷脑海里“嘭”地炸开!拨云见日,前途光明!
‘这老阉货在深宫摸爬滚打几十年,最拿手的是什么?不就是哄着皇帝玩?变着花儿地讨朱厚照欢心?投其所好,顺杆儿爬!’
夏雨荷的思路瞬间打通任督二脉:‘老娘领先他五百年的见识脑子,在玩这个点上还能输给这么个没卵蛋的货?白昼!对,就在坤宁宫,把朱厚照的精力耗光!’
夏雨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那弧度狡黠灵动,充满了“抓到把柄”的跃跃欲试:‘待到入夜——哼!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剩下几分力气去外头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