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之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边疆各处动乱,附属小国蠢蠢欲动,朝中的封疆大吏们土皇帝当得太久,已经略有些不受控制。
其实还是原身留下来的烂摊子。
君臣之道,本就是此消彼长。君王越是强势,臣属越是忠心惶恐。
原身刚登基时,朝臣们还摸不清他的性格。但短短几年,他宠爱楚晴柔堪称昏聩,有能力的臣子自然而然生出更多野望。
整天守在宫里就像坐井观天,唐安之打算亲自出巡,御驾亲征。
“那朝政呢?”唐珏天都塌了。
唐安之睨他一眼:“不是还有你这个太子?”
“可我只是太子啊,父皇!”
更何况他年龄这么小!
唐安之故意曲解唐珏的意思:“要不皇位先传给你?”
唐珏吓得连连摇头:“父皇,儿臣年幼,尚需学习精进,还承担不起监国重任。”
“那完喽,朕定好了日子出发。你若承担不起重任,百姓有苦日子过喽。”
唐安之潇洒往前走,只留唐珏呆立原地。
片刻后,唐珏拔腿往书房跑。
埋头苦读直到半夜,老太傅都快熬得睁不开眼,唐珏也仍然不知疲倦。
【你说你忽悠孩子干什么?】系统嘟囔,【他黑眼圈都快熬出来了,太傅快被他熬死了……】
宫里连续出去了好几位娘娘,还都不是死遁出宫,而是奉诏出行。
朝堂上,如沸水入滚油,一下炸开锅。
老臣们全都捶胸顿足:“女子如此不安于室,于理不合!”
“嫔妃离宫实属丑事一桩,若与外人瓜田李下,有损皇室颜面!”
唐安之高坐龙椅上:“朕都没觉得有损颜面,你们竟觉得。到底是损了朕的面子,还是损了你们的?”
满朝安静片刻。
又有言官再次言之凿凿出声。
唐安之继续道:“难不成诸位爱卿的妻女都日日禁足在家,从不跨出家门?应该不是吧?”
太监弯腰递上厚厚的折子。
唐安之兴致颇盛地念着:“李御史夫人,前日在金玉楼购置头面,昨日去郊外赏花,今日回娘家探亲,前日购置的头面出现在她表兄外室的头上,也不知是何缘由。
刘言官家的小妾昨日去梨园看曾经的相好登台唱戏,傍晚方归……”
上午跟着上朝,下午去御书房理事,晚上还要拉着老太傅加班的唐珏,站在一旁,默默学习他父皇的阴损之处——
用玩笑语气,揭人八卦私隐,那些自命清流的老学究面红耳赤,羞愤欲死。但又不至于真的悲愤到触柱身亡。
因为他们要体面,死谏才能流芳百世。被自家丑事气死,只能贻笑大方。
“诸位爱卿啊,朕的嫔妃们哪个不比尔等家眷身份更高?你们的妻女都能随意出入家门,却要求朕的嫔妃不得出宫。天下是尔等的天下,还是朕的?”
不轻不重的淡然询问,鼻腔中发出的轻疑,一切都和煦如微风,却轻而易举在众人心中炸开一道惊雷。
帝王之怒从不是声嘶力竭,而是喜怒不形于色下蛰伏的阴冷。
这下再想流芳百世的御史也把嘴闭上了,怕再说下去,头顶能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浣衣局里的楚晴柔明显感觉到近来日子好过了些。
之前除了洗恭桶外,管事嬷嬷还磋磨她,逼她洗一部分衣裳。
但最近好像没有那么多衣裳要洗,她竟难得的松了口气。
翘着兰花指在太阳下翻看着“康寿云”给她写的情信,眼角眉梢都坠着柔情蜜意。
浣衣局其他宫人也闲了不少,躲在廊下闲话。
“宫里娘娘们都出去了不少,如今各宫都清静,咱们当奴才的也能松口气了。不用担心哪位主子娘娘不高兴,借口衣裳没洗好,刻意刁难拿咱们撒气。”
“喏,咱们浣衣局不也有个主子娘娘。”有宫女讥诮地朝楚晴柔的方向呶嘴,引来其他宫人一片哄笑。
“啧啧,她算哪门子主子娘娘?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陛下现在还记得她吗?”
楚晴柔起身。
她们说她闲话,她全当没听见,注意力集中在宫中有妃嫔出宫去了?
为什么出宫?
怎么能出宫?
楚晴柔更倾向于是唐安之这样薄情的男人,在失去他后喜怒无常,于是将气全撒在别的妃子身上。
一时惹他不快,便驱逐出宫,打发到佛寺苦修。
宫人们听楚晴柔这么追问,立即吓得跳起来。
“你自己想找死,编排陛下,别拉上我们!”
“陛下那是心疼各位主子娘娘们在宫中苦闷,怕她们光阴虚度,特意恩准她们可以出宫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你这样的贱蹄子没那福气,少胡咧咧。”
楚晴柔像疯了一般大喊:“不可能!绝不可能!”
“唐安之薄情寡幸,自私凉薄,他怎么可能为别人着想?”
主要是楚晴柔接受不了,唐安之对她翻脸无情,却又将其他女子捧到天上去!
以前他捧着她的玉鞋舔吻都甘之如饴,还曾亲口说过,那些贱人都只是与她相像的替身。
那么,凭什么替身现在都过得比她还好?
楚晴柔嫉妒得快疯了,声音愈发高昂。
于是被浣衣局的宫人们合起伙来摁倒在地,使劲捶打了一顿。
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真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娘娘?”
“忍你很久了,以前就属你宫里的一等宫女最嚣张!”
楚晴柔挨了两拳后其实就清醒了,想求饶,但一贯的清高傲气不允。
只能在心中恨得咬牙:等着吧,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等云郎揭竿而起,杀进皇城,迎她为后,她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楚晴柔坚信不疑。
主要是康骏在信里吹得太过逼真。
而楚晴柔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跟她书信往来的,其实是个赝品。
说她不喜欢康寿云吧,她对他念念不忘,为他连皇帝都看不上。
说她喜欢康寿云吧,却又一点都不了解他,那是个马奴武夫,也就勉强认得些字,哪能写出那么多情意绵绵的信来?
楚晴柔却丝毫不怀疑,她认为是自己魅力所在,所以云郎即使身处军营,也日日习字,只为能跟她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