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宜修双颊飞红，这一声轻唤百转千回，胤禛眸光一暗，突然将人打横抱起，宜修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发间步摇叮咚作响。
"爷，青天白日的。"宜修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细若蚊呐。
"本王看谁敢多嘴。"胤禛大步走向内室，经过窗前时，宜修余光瞥见回廊下一抹月白身影，柔则呆立原地，脸色煞白。
帐幔垂落，遮住一室春光。
"大小姐请回吧，侧福晋歇下了。”剪秋机灵地守在院门口，将前来送点心的柔则拦下。
此时，齐月宾正捧着绣绷从回廊转角处走来，瞥见宜福晋院里矗立一女子，有着惊人之貌，面上却满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听见内院隐约传来的动静，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这位是？"齐月宾便上前福了福身，声音温婉。
"这位是乌拉那拉府上的柔则小姐，亦是侧福晋的嫡亲姐姐。"剪秋连忙介绍道，又转向柔则，"大小姐，这位是府上的齐格格。"
"齐格格安好。"柔则勉强回神，强撑着端庄仪态福了福身。
齐月宾上下打量了柔则一番，又见她端着糕点，却不得见宜福晋，这心里面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温声道："柔则小姐脸色不大好，我院子里刚煮了桃胶，最是补身。"
柔则正要推辞，忽听院内传来宜修一声娇笑，她身子一晃，手中的帕子险些落地。
"大小姐当心。"齐月宾眼疾手快地扶住柔则的手臂，顺势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食盒里的莲子糕已经散了形，齐月宾不动声色地合上盖子，温声道："不如到我那儿坐坐？"
“有劳齐格格。”柔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跟着齐月宾往韶光院走去，柔则从小练舞，为使舞姿轻盈婀娜，常年服用息肌丸，致使她站了一会便脚步虚浮，月白的裙摆扫过石阶，沾上了几点青苔。
"大小姐尝尝，奴婢特意加了桂花蜜。"进了齐月宾的韶光院，吉祥递上一盏温热的桃胶羹。
柔则喝了几口，抬眸却看到了齐月宾房中摆放着琵琶，轻声道："齐格格的琵琶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
"姐姐好眼力，不过是闲时消遣罢了，弹得不好，见笑了。"齐月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温婉一笑。
"若不嫌弃，我略通音律，可指点一二。"柔则缓步走向琵琶，指尖轻抚琴弦，一串清越的音符流淌而出。
"大小姐好琴艺！”齐月宾眼前一亮。
"弹琵琶最重指法，右手如拈花，左手似扶柳。”柔则微微颔首，示意她近前，执起齐月宾的手，轻轻按在弦上，"拇指抵在这里，按弦时力道要均匀，轮指要如珠落玉盘。"
"齐格格可知道，为何《霓裳》这首曲子最难弹？"
齐月宾房中有着一把上好的琵琶，却并没有柔则那般精乐理，听到柔则这般问，便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柔则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弹到第三叠时，需要把心都揉碎了，才能弹出那个味道。"
“大小姐不必伤心，"齐格格蹙眉看向一脸悲容的柔则。
"我不过是忽然想起些旧事罢了。"柔则抬眸浅笑，玉手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琴弦上的断痕。
柔则带着齐月宾的手按在品柱上，"按音要准，泛音要清。"
柔则的声音轻柔，手上力道却重了几分，她忽然翻腕拨弦，奏出一段凄婉的旋律。
“大小姐，若有何事忧心，或许可和妾身一叙。”
柔则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平添烦恼，见不得光。"柔则轻抚琴弦，声音飘忽如烟。
齐月宾见这位嫡出小姐不像宜福晋，胸有城府，倒是个好拿捏的主，兼之长了一副天仙般的容貌，未必不能为她所用。
她知道，宜福晋，并不喜欢她。
"姐姐的苦处，月宾都明白。"齐月宾取来一方绣着合欢花的帕子，轻轻按在柔则眼角，"这府里的事，说穿了不过是个'争'字，可有些人仗着几分宠爱，就忘了尊卑有别。"
"大小姐的惊鸿舞，连德妃娘娘都赞不绝口。"齐月宾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若能在爷面前一展才艺，这福晋之位不一定落在谁手里。"
其实，柔则就是这样的想法，忽然被别人戳穿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异样的红晕："这...不合规矩。"
"规矩？"齐月宾轻笑，"您是未嫁女，都住进了王府。宜福晋是庶女，却成了侧福晋，这规矩不早就破了吗？"
"况且，德妃娘娘赐给您妃位吉服，不正是盼着您能惊艳王爷，您可别辜负了这份心意。"齐月宾的话戛然而止，却已足够让柔则心领神会。
"姐姐可要想清楚，"齐月宾轻轻为她拢了拢鬓边散落的发丝，"这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懂事'的人。可爷最惦记的，永远是那个最出众的。"
"齐妹妹说得是。"柔则放下茶盏，指尖在琵琶上一划，带出一串清越的音符。
这一声妹妹叫得意味深长。
"姐姐保重身子要紧，来日方长。"齐月宾眸中笑意越发深了，取来一件月白披风为她披上。
"这事可等不得。"柔则转身，苍白的脸上浮现决然之色。
齐月宾将一杯热茶塞进她冰凉的手中，柔则怔怔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那面容憔悴却依然绝美。
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你这般品貌，合该配得上最好的。"
待柔则重拾信心离去，吉祥却不解的看向齐月宾。
"主子何必淌这趟浑水？"吉祥压低声音问道，手上收拾茶盏的动作却不停，"柔则小姐若真得了宠，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傻丫头，这府里的水越浑，咱们才好摸鱼。"齐月宾轻抚腕上的翡翠镯子，"你不觉得宜福晋太过顺遂了吗？也该有人给她添添堵了。"
齐月宾拾起一朵落在桌上残花，在指尖捻碎："更何况柔则小姐，自小练舞，身上仿佛有一股麝香的味道。"
"即便得宠，又能风光几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