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暗在耳边呼啸而过,冰冷的气流灌入我空荡的胸腔(如果那算灌的话),刮得灵魂之火都向后摇曳。后背那把破骨刀嗡嗡作响,像是引擎超负荷运转的破摩托,每一次颠簸都硌得我脊椎骨生疼,却又诡异地提供着一种高速奔跑下的稳固支撑。

“吼——!!!”

精致骷髅那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杀意的怒吼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每一次“吼”声炸响,都感觉身后的空气温度骤降几度,仿佛有冰锥在刺我的尾椎骨。

“叽叽叽——!!!”

巨型史莱姆粘腻的尖啸则像湿冷的毒蛇在耳后爬行,那浓郁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酸腐气息如同实质的瘴气,不断侵蚀着我的感知。

“能……量……抢……抢……”

废铁高达的破锣嗓子虽然距离最远,但那如同打桩机般轰隆轰隆的沉重脚步声和金属零件叮当乱掉的噪音,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我一旦慢下来就会被碾成骨粉!

三股毁灭性的气息如同三股狂暴的龙卷风,在我身后疯狂撕扯着溶洞的死寂空气。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比被史莱姆单追、比被废铁高达碾压更加恐怖的压力!

���破刀!再快点!!” 我疯狂地用意念催促后背的“引擎”,榨取着“圣辉充盈”状态下每一丝能量!灵魂之火熊熊燃烧,驱动着这副骨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

【移动速度:骷髅兵理论极限的350%!突破!突破!】

【警告:骨骼应力值持续超载!关节磨损加剧!耐久度-1!-1!……】

【‘圣辉充盈’状态剩余:45分钟。】

顾不上了!散架总比被后面那三个变态分尸强!

溶洞似乎到了尽头。前方不再是开阔的黑暗,而是一面陡峭、布满了嶙峋怪石和巨大裂缝的岩壁!一条狭窄、幽深、仅容一具骷髅勉强通过的天然石缝,如同巨兽微张的嘴唇,出现在岩壁底部。

唯一的生路!

“钻进去!” 我毫不犹豫,朝着那狭窄的石缝亡命冲刺!只要能挤进去,后面那三个体型庞大的家伙就追不上了!

然而,就在我距离石缝入口不到十米时——

“禁锢!” 精致骷髅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之锤,猛地在我颅骨内部炸响!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力量瞬间降临!仿佛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成了万年玄冰!我狂奔的身体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冰墙!速度骤然暴跌!全身骨头像是被无数冰冷的锁链捆缚,每一个关节都变得无比滞涩、僵硬!

【警告!遭受高阶精神干涉:‘灵魂冻结(弱化版)’!】

【效果:移动速度强制降低70%!肢体协调性大幅下降!】

【判定:精神韧性抵抗中……抵抗失败!(对方精神强度远高于宿主)】

“该死!” 我心中怒吼!身体却像陷入了粘稠的胶水,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沉重!后背骨刀疯狂震动,试图帮我挣脱束缚,但效果微乎其微!

身后,那三道恐怖的气息瞬间拉近!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已经抵在了我的后颈骨上!

完了!要被包饺子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叽——!!!”

巨型史莱姆似乎也受到了“灵魂冻结”的微弱波及(毕竟它体型巨大,精神抗性可能也不高?),它那高速蠕动的庞大身躯猛地一滞!凝聚在身体前端的、原本瞄准我的又一团致命粘液,因为控制力瞬间紊乱,竟然提前失控喷射了出来!

噗嗤——!!!

那团巨大的荧绿色粘液炮弹,没有射向几乎静止的我,反而带着失控的抛物线,呼啸着……直射向紧追在史莱姆侧后方的——废铁高达!

“呜?!” 废铁高达那破风箱般的呜咽声瞬间拔高,充满了惊恐!它那条扭曲的废腿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闪避!

噗——滋啦啦——!!!

粘液炮弹狠狠砸在了废铁高达那条相对完好的、支撑身体的左腿膝盖关节上!

恐怖的腐蚀力瞬间爆发!白烟冲天而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溶解声!

“嘎嘣——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大树折断般的金属断裂声,响彻溶洞!

废铁高达那条粗壮的金属左腿,从膝盖处……被生生腐蚀、熔断了!

“呜嗷——!!!”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和难以置信的金属咆哮!庞大的金属残躯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被砍倒的铁塔,带着无可阻挡的颓势和漫天飞溅的熔融金属液滴,朝着前方……也就是精致骷髅和我所在的狭窄区域,轰然倾倒!

阴影瞬间笼罩!死亡的压迫感达到了顶点!

精致骷髅那幽蓝的灵魂之火猛地一缩!它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友军误伤”!它施加在我身上的“灵魂冻结”力量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因震惊和闪避本能而产生的波动!

就是这一丝波动!

后背的骨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频震动!一股蛮横的、源自“圣辉”的沛然能量,混合着骨刀自身的破罐子破摔之力,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入我的���椎!

“给老子……开!!!” 我抓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用尽灵魂的意志嘶吼!

喀啦!!!

仿佛冰层碎裂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那无形的束缚瞬间崩开一道缝隙!

【‘灵魂冻结(弱化版)’部分挣脱!移动速度恢复30%!】

【‘圣辉充盈’状态爆发性消耗!剩余:10分钟!】

够了!

我像一根被压到极限后猛然弹出的弹簧,借着骨刀提供的爆发力,以及身后那倾倒的废铁高达带来的混乱气流和阴影掩护,以一个极其狼狈的、连滚带爬的姿势,朝着近在咫尺的狭窄石缝入口,亡命扑了过去!

嗖!

我的身体如同泥鳅般,险之又险地滑入了那条仅容一“骨”通过的幽深石缝!

几乎就在我身体没入石缝的同一瞬间——

轰——!!!!!!!

身后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废铁高达那半截巨大的金属残躯,如同失控的陨石,狠狠砸在了我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整个溶洞都为之剧烈摇晃!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和烟尘,狠狠灌入了狭窄的石缝!

我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像个被塞进炮管的土豆,在狭窄、黑暗、布满尖锐凸起的石缝通道里疯狂翻滚、碰撞!

砰砰砰!喀啦!嘎嘣!

骨头与岩石的亲密接触声不绝于耳!后背的骨刀成了灾难放大器,每一次撞击都硌得我灵魂出窍!剧痛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哇啊——!!!” 骨头摩擦的惨叫在逼仄的石缝里回荡。

不知翻滚了多久,撞碎了多少凸起的岩石棱角。

终于!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漫天扬起的灰尘。

我重重地摔在了一片相对平坦、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翻滚停止了。

石缝入口处传来的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和混乱的咆哮声(精致骷髅的怒吼、史莱姆的尖啸、废铁高达的呜咽)被厚重的岩壁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

暂时……安全了?

我像一堆被彻底玩坏的积木,瘫在冰冷的尘埃里。全身骨头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灵魂之火微弱地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圣辉充盈”的状态早已耗尽,强烈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后背骨刀传来的硌痛感更是深入骨髓(字面意义)。

【状态更新:重伤(多处骨裂,关节严重磨损,灵魂能量透支)】

【灵魂能量:5/150(极度匮乏)】

【绑定物品:‘生锈的骨刀(劣质)’状态:中度损伤(耐久度-30),吸附稳固。】

【获得成就:‘滚筒骷髅’(效果:翻滚状态下,骨骼抗冲击性临时+5%)】

【获得成就:‘石缝求生者’(效果:在狭窄空间移动速度+1%,但更容易卡住)。】

卡住?我现在只想卡在这里睡到天荒地老……

就在我瘫在地上,连根指骨都不想动,沉浸在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剧痛中时——

咕噜……咚……咚……

一个沉闷的、带着金属滚动音调的奇怪声响,由远及近,从石缝通道我滚来的方向传来。

什么东西?!

我悚然一惊!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艰难地转动颅骨,空洞的眼眶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布满深褐色锈迹的金属球体,正沿着石缝通道凹凸不平的地面,慢悠悠地……朝着我这边滚了过来。

那金属球体直径大概有脸盆大小,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划痕和撞击的凹痕。在它正前方,有两个不规则的、透出极其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般的黄铜色光芒的孔洞。孔洞下方,是一个向下弯曲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钩。

这……这不是废铁高达的那个铁皮盒子脑袋吗?!

它……它怎么滚进来了?!还滚得这么……悠闲?!

我全身的骨头瞬间绷紧!虽然它现在只剩个脑袋,但天知道这鬼东西还有什么邪门能力!尤其是它那“独眼”里闪烁的微弱黄铜色火星,总让我想起它之前追着我喊“能量”的恐怖场景。

“别……别过来!” 我嘶哑地低吼,试图用骨头摩擦发出威慑的声音,但因为虚弱,听起来更像是破风箱在漏气。

那铁皮脑袋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或者说感应到了我的存在?),滚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它在距离我大概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那个代表“独眼”的黄铜色火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几下。

然后,一个干涩、沙哑、带着严重电流杂音和金属摩擦声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老旧的收音机调频,直接在我颅骨里响起:

“侦……测……”

“高……浓度……魂……源……残……留……”

“目……标……锁……定……”

“弱……小……骷……髅……兵……”

“评……估……威……胁……等级……极……低……”

它的“独眼”火星对着我,上下“扫视”了一番(如果那算扫视的话),那目光(如果算目光)充满了某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能……量……”

“交……出……能……量……”

“饶……你……不……死……”

又是能量!这破铁疙瘩脑袋都这样了还想着打劫?!

一股邪火蹭地一下窜了上来!刚才被三方追杀的憋屈、差点被砸扁的恐惧、以及此刻重伤的虚弱感,瞬间被这趁火打劫的铁皮脑袋点燃!

“交……交你大爷!” 我气得浑身骨头都在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还能动的左手骨猛地一拍地面,挣扎着把自己这副快散架的骨头架子……半撑了起来!后背的骨刀也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愤怒,发出不甘的嗡嗡震动。

“老……老子……刚……差点……被……你……害死!” 我指着那滚过来的铁皮脑袋,骨头摩擦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更加刺耳,“还……还想要……能量?!”

“信……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拆了……你这……废铁……疙瘩!”

我一边虚张声势地咆哮(虽然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一边用左手骨艰难地去够后背那把破骨刀。虽然它损伤严重,但好歹是把刀!吓唬吓唬这个只剩脑袋的残废应该够了吧?

那铁皮脑袋似乎被我这“强硬”的态度震了一下(或者说程序卡顿了?)。它那微弱的黄铜火星急促地闪烁了几下,像是在高速运算。

“侦……测……”

“宿……主……状态……重……伤……”

“武……器……劣……质……损……伤……”

“成……功……拆……解……本……机……率……低……于……0.0001%……”

“建……议……重……新……评……估……”

它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分析给我听。

“评……估……完……毕……”

“新……方……案……”

“加……入……”

“弱……小……骷……髅……兵……”

加入?什么意思?

我愣住了,抓着刀柄的左手骨僵在半空。

只见那铁皮脑袋下方的那个铁钩,极其笨拙地、如同生锈的杠杆般,艰难地……上下点动了一下。

那个干涩、沙哑的金属摩擦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努力调整了一下音调,试图显得……没那么具有威胁性?

“大……哥……”

“带……带……我……”

“找……能……量……”

“小……弟……能……打……”

大哥?

小弟?

能打?

我看着地上这个锈迹斑斑、只剩个脑袋、连滚都滚不利索的铁皮疙瘩,又看看自己这副多处骨裂、背着把破刀、同样狼狈不堪的骷髅架子……

一股极其强烈的、荒诞绝伦的感觉,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愤怒和警惕。

这……这他妈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