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诡宴 金印泣血失芳踪
>朱红鸟居在樱花雨中静默,木屐声脆如碎玉。
>白瓷碟盛着会发光的生鱼片,蓝焰在清酒里跳舞。
>“贵客,请满饮此杯!”白发老者笑纹如刀刻。
>喉间滑落的冰凉瞬间化作岩浆——
>纸门映出公主被符咒锁走的剪影时,
>我吐出的血在榻榻米上蜿蜒成东京湾的形状。
>鲸皇逆鳞在怀中发出刺骨寒意,
>指向皇居深处翻涌的八首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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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冰冷的礁石与刺骨的海风中沉浮,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鲸皇逆鳞死死嵌在掌心,那幽蓝的冰冷和沉甸甸的触感,是唯一能拽住我不坠入黑暗深渊的锚。京城的血光与公主金印的灼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根焦灼的神经。
“哗啦——哗啦——”
单调而有力的海浪拍岸声,是这片死寂海岸唯一的背景音。就在我挣扎着试图积攒一丝力气,哪怕爬也要离开这片冰冷之地时,一阵奇特的、如同碎玉敲击般的脆响,混杂着一种轻柔得近乎飘渺的歌声,穿透了海风的呜咽,由远及近。
不是中原口音。那音调婉转曲折,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林间清泉滴落深潭,又如风铃在檐角轻摇。歌声里没有词句,只有单纯的、空灵的哼唱,却奇异地抚平了灵魂深处因剧痛和焦虑而生的毛刺。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透过被血水和海水黏在额前的碎发望去。
朦胧的晨曦中,灰蓝色的海面尽头,一艘造型奇特的狭长木船正破开薄雾,无声无息地滑行而来。船体线条流畅如弯月,通体是深沉的原木色,船头微微上翘,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姿态优雅的巨鸟图腾。船帆并非布匹,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泛着珍珠光泽的奇异织物,在微风中鼓胀着,牵引着小船灵巧地避开水下的暗礁。
船头上,立着几个人影。
为首一人,身量不高,穿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宽大而层叠的深蓝色衣袍,衣料在晨光中隐隐流动着水波般的光泽。腰间束着白色的宽带,打着一个复杂而精致的结。脚上踩着高高的、同样漆成黑色的木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头白发,如同新雪般纯净,在晨风中微微飘拂。他的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同古树的年轮,每一道都仿佛蕴含着岁月的智慧与沧桑。此刻,他正微微眯着眼,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海面,精准地落在了我蜷缩的礁石之上。那眼神平和而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温润如玉的笑意。
他身后,是几名同样装束但颜色稍浅的随从。他们沉默地划着造型奇特的短桨,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船尾,则坐着两名低眉顺目的少女,穿着粉白相间、如同初绽樱瓣的和服,正轻声哼唱着那空灵的歌谣。她们的歌声仿佛拥有魔力,连躁动的海风都为之轻柔。
小船如一片羽毛,轻盈地靠上了礁石旁一片相对平缓的浅滩。木屐踩在鹅卵石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如同玉磬轻击。白发老者步履从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踏着海水走上岸来。宽大的袍袖在晨风中微扬,竟不沾半点水渍。
他在我身前几步外站定,并未贸然靠近。他微微躬身,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姿态优雅而谦和。开口说话,声音如同温润的古玉,带着奇异的腔调,却字字清晰,仿佛直接响在心头:
“远方的贵客,海风带来您疲惫的气息,晨露浸润着您蒙尘的荣光。此地乃日出之邦,鄙人安倍晴海,忝为此地守海人。观您身负沉疴,神光黯淡,若蒙不弃,愿以薄酒陋室,暂供歇息。”
他的话语如同暖流,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奇异地消解了部分因重伤和陌生环境带来的警惕与戾气。那笑容温煦,眼神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儿,让人生不出一丝防备之心。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灼痛,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鲸皇逆鳞在掌心微凉,公主金印在怀中沉寂。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着需要休憩。看着眼前这仙风道骨、言辞恳切的老者,再感受着那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疲惫,紧绷的神经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安倍晴海似乎看透了我的虚弱和犹豫,并未多言,只是再次微微躬身。他身后的随从无声地上前,动作轻柔而熟练地搀扶起我几乎散架的身体。他们的手很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无力反抗,或者说,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老者身上散发的、如同暖阳般平和的气息,让我放弃了抵抗。
小船载着我们,无声地滑离了那片冰冷绝望的海岸。小船在平静得如同镜面的海湾中穿行。海水清澈得不可思议,能清晰地看到色彩斑斓的鱼群在形态奇异、散发着柔和荧光的珊瑚丛中嬉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从未闻过的、清冽而微甜的香气,像是混合了初雪、松针和某种奇异的花蕊。岸边不再是嶙峋的礁石,而是细腻如银粉的白沙。沙地上,生长着一种低矮的、如同翡翠般碧绿的植物,开着星星点点的、如同碎钻般闪耀的蓝色小花。
更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如同沉睡的巨龙,覆盖着浓密到化不开的墨绿色森林。那些树木的形态极为奇特,树干扭曲虬结如同苍龙,树冠却呈现出梦幻般的粉紫色,在晨曦中蒸腾起淡淡的、带着虹彩的雾气。山脚下,依着地势,散落着许多小巧精致的木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深青色的草苫,如同巨兽柔顺的皮毛。屋檐下悬挂着铜制的风铃,在海风的轻抚下发出空灵悠远的脆响。
一切都宁静、祥和、美好得不似人间。与记忆深处那片被血光笼罩的皇城,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强烈反差。就连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清冽甜香,都仿佛带着某种安神的魔力,让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小船靠岸。没有喧嚣的码头,只有一条由打磨光滑的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着通向半山腰一座规模最大、也最为雅致的庭院。庭院被低矮的原木篱笆环绕,院门是两柱鲜红如血的巨大鸟居,在周围粉紫色的奇异树木映衬下,显得既神圣又神秘。微风拂过,无数粉紫色的花瓣如同细雨般簌簌飘落,在鸟居下铺了一层梦幻般的绒毯。
“贵客,请。”
安倍晴海在前引路,木屐踏在洁净的卵石小径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庭院内部更是别有洞天。青翠欲滴的苔藓如同最柔软的地毯,覆盖着每一寸土地。几块形态奇崛、如同飞来之石的巨大山石点缀其间,下方是精心耙梳出的、如同凝固波浪般的白色细沙(枯山水)。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溪水中游动着近乎透明、只有脊背闪烁着金线的奇异小鱼。
一座宽大的、完全由原木和素白纸张构筑的房屋(和室)坐落在庭院中央,纸门(障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纤尘不染、铺着浅色蔺草席(榻榻米)的空间。空气中那股清冽的甜香愈发浓郁。
我们被引入屋内。地面是厚实而富有弹性的榻榻米,光脚踩上去,冰凉而舒适。屋内的陈设极其简洁,却处处透着匠心。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卷,描绘着一条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八首巨蛇(八岐大蛇?),笔触苍劲磅礴,带着一种远古的威压。角落的矮几上,一只造型古朴的陶瓶里,斜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如同冰晶雕琢般的白色花朵(可能是雪椿),散发出冷冽的幽香。
两名穿着淡雅和服的侍女如同无声的精灵,端着黑漆托盘悄然出现。托盘上摆放着几样我从未见过的食物: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生鱼片,鱼肉内部竟隐隐流动着七彩的微光;几枚小巧精致的、如同艺术品般的饭团,外面包裹着深紫色的海苔;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只素雅的白瓷酒盏,里面盛着清澈如水的液体,但那液体的表面,竟跳跃着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幽蓝色火焰!
“贵客远来,风尘劳顿。此乃本乡陋食,浊酒一杯,聊以洗尘,祈愿安康。”安倍晴海跪坐在主位,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他双手捧起一只跳跃着蓝焰的酒盏,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般和煦,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慈祥与真诚。那温润如玉的声音,在静谧的和室里回荡,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暖意。
侍女跪行至我面前,将另一只同样跳跃着诡异蓝焰的酒盏恭敬地举过头顶。那清冽的甜香混合着酒液散发出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异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在这样极致宁静、祥和的氛围中,在老者那毫无杂质的温和目光注视下,似乎真的被抚平了许多。掌心的逆鳞沉寂,怀中的金印冰冷。京城血光与公主的危机,仿佛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看着眼前这杯跳跃着奇异蓝焰、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酒液,又看了看安倍晴海那真诚得如同赤子般的笑容……紧绷的最后一丝心防,在这桃源般的幻境中,无声地瓦解了。
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渴灼痛的喉咙发出无声的渴望。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只冰凉的白瓷酒盏。指尖触碰到杯壁,那跳跃的蓝焰竟丝毫不觉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安倍晴海微笑着,双手捧盏,向我致意,然后微微仰头,将盏中跳跃着蓝焰的酒液一饮而尽。那幽蓝的火焰在他喉间一闪而没,他的脸上随之泛起一层极其健康的、如同暖玉般的光泽,眼神愈发温润平和,仿佛饮下的是琼浆玉液。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学着老者的样子,将冰凉的杯沿凑到唇边。那跳跃的蓝焰在靠近时非但不烫,反而带来一阵舒爽的清凉。微一仰头,清澈冰凉的酒液混合着那跳跃的幽蓝火焰,一同滑入喉中。
初时,是难以言喻的甘冽与清凉,如同饮下了一口雪山融化的冰泉,瞬间浇灭了喉间的灼痛,连带着四肢百骸的伤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一股奇异的暖流随之在胃部升起,迅速扩散至全身,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放松感,仿佛浸泡在温煦的泉水中,所有的疲惫和紧绷都在融化、消散。意识变得有些轻飘飘的,如同置身云端,眼前安倍晴海那慈祥温和的笑容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柔光,显得愈发可亲可信。
这酒…竟有如此神效?
然而,这令人沉醉的舒适感仅仅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
就在那冰凉的酒液彻底滑入腹中的刹那——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灼热,毫无征兆地在我腹中猛地炸开!那感觉并非火焰的燃烧,更像是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胃壁,带着最恶毒的腐蚀性与狂暴的灼热感,疯狂地向着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灵魂深处钻刺、蔓延!
“呃——!”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痉挛起来!手中的白瓷酒盏“啪”地一声脱手,摔在浅色的榻榻米上,碎裂成几片,残留的酒液瞬间将席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色焦痕!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比深海的重压更恐怖!比鲸皇的声波更撕裂灵魂!那股灼热带着强烈的麻痹感和眩晕感,如同最粘稠的毒液,瞬间瘫痪了全身的神经!视线瞬间变得血红、模糊、扭曲!耳朵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和某种尖锐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恶毒嘶笑!
上当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即将被剧痛和麻痹吞噬的意识中炸响!我猛地抬头,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死死盯向主位上的安倍晴海!
哪里还有什么仙风道骨、温润如玉?
那张苍老清癯的脸上,所有的慈祥与温和如同被擦去的劣质油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如同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漠然!深刻的皱纹不再是智慧的象征,而像是一条条盘踞在脸上的毒蛇!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带着赤裸裸嘲弄与残忍的弧度!
那双原本温润如春水的眼睛,此刻浑浊的瞳孔深处,闪烁着两点如同毒蛇信子般、冰冷而贪婪的幽光!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只掉入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和一种…对某种即将到手之物的、难以言喻的渴望!
“贵客…此酒…可还合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冷的刀子刮过骨头,再无半分暖意,只剩下刺骨的阴寒。
“你…!”我想怒吼,想质问,但麻痹的毒素已经侵蚀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泥,重重地向后倒去,砸在冰冷的榻榻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视线天旋地转,只能模糊地看到安倍晴海那张如同鬼魅般冷漠的脸,在血红的视野中晃动。
就在这时——
“嗡!”
怀中!那枚沉寂的公主金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烙铁般的滚烫!那灼热感穿透了衣衫,狠狠烙在心口,带着一种濒临毁灭的、撕心裂肺的哀鸣意念!比在胶州湾礁石上感受到的强烈百倍!千倍!
“呃啊!”这来自灵魂深处的灼烫与剧痛,竟奇异地暂时压过了腹中的毒素折磨!我猛地侧过头,本能地望向和室一侧那巨大的、糊着素白纸张的木格门(障子门)!
和室的纸门,素白如雪。
就在金印灼烫爆发的同一刹那,那原本只映着庭院枯山水淡雅剪影的纸门之上,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泼上了浓墨重彩!
一道纤细、窈窕、却充满了惊惶与挣扎的身影,被清晰地投影在素白的纸门之上!那身影我再熟悉不过!是公主!
她似乎正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室内仓皇奔逃,长发散乱。然而,她的动作被无数条闪烁着暗紫色幽光、如同毒蛇般扭曲蠕动的诡异锁链死死缠绕、禁锢!那锁链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阴邪的符咒凝结而成,每一次蠕动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无数张扭曲的、如同由烟雾凝聚而成的惨白人脸,正从锁链中浮现出来,发出无声的尖啸,张开虚无的嘴,疯狂地撕咬着她的投影!
而在公主挣扎的身影之后,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阴森的轮廓,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魔神,投射在纸门上!那轮廓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它似乎穿着宽大的袍服,身形佝偻,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一只枯瘦如同鸟爪的手影,正缓缓抬起,指尖缭绕着漆黑如墨的诡异符文,遥遥对准了公主挣扎的身影!
“不——!!!”
目睹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恐怖投影,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混合着无尽愤怒与绝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麻痹喉咙的毒素,从我胸腔里如同受伤野兽般咆哮而出!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随着这声嘶吼狂喷而出!
“噗——!”
温热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洒在身下浅色的榻榻米上。那鲜血并非随意流淌,而是在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牵引下,竟诡异地蜿蜒、汇聚……最终,在冰冷的蔺草席上,勾勒出一个扭曲而狰狞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海岸线轮廓——赫然正是东京湾的形状!
公主被抓了!就在这看似桃源、实为魔窟的异邦!就在我饮下毒酒、瘫软如泥的同一时刻!
愤怒!滔天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将身体和灵魂一同焚毁!然而,腹中那恶毒的麻痹毒素却如同最坚固的枷锁,死死禁锢着每一寸肌肉,每一丝力量。我只能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抽搐,眼睁睁看着纸门上公主挣扎的身影被那黑暗的轮廓和无数惨白人脸一点点拖向更深的黑暗,最终彻底消失在纸门之上!只留下那片素白,冰冷得如同墓碑!
“嗬…嗬…”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意识在剧痛、麻痹和极致的愤怒中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
“嗡!”
不是灼烫!是冰冷!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带着远古洪荒威压的刺骨寒意,猛地从怀中爆发!是那片沉寂的鲸皇逆鳞!
它紧贴着我的胸口,此刻正剧烈地震颤着!幽蓝的光芒穿透了破烂的衣衫,在昏暗的和室内骤然亮起!那光芒不再内敛,而是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巨兽睁开了眼睛,冰冷、狂暴、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
逆鳞的震颤并非无的放矢。那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转、凝聚,最终化作一道冰冷刺骨的、凝如实质的光束,无视了和室的墙壁与屋顶,笔直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穿透了虚空,指向了这庭院之外,东京湾深处,那片象征着此地最高权力的核心区域——皇居的方向!
而在那光束所指的尽头,在逆鳞传递给我的、超越视觉的冰冷感知中,一片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如同由最深沉噩梦凝聚而成的恐怖阴影,正在皇居的地底深处翻腾、蠕动!
八个如同山峦般巨大的、覆盖着暗沉鳞片的狰狞蛇首,在阴影中缓缓抬起!十六只巨大的、燃烧着惨绿色鬼火的蛇瞳,如同地狱的灯塔,穿透了层层宫阙与大地,冰冷地、贪婪地扫视着这片大地!一股混合着海腥、硫磺与亿万生灵绝望哀嚎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正从那阴影中汹涌而出!
海妖的气息!不,是远比之前遭遇的海妖更古老、更恐怖、更邪恶的存在!它与这看似祥和的桃源,与这慈眉善目却心如蛇蝎的老者安倍晴海,甚至与公主的突然被抓…都存在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深不可测的联系!
鲸皇逆鳞的寒光,如同指向地狱深渊的标枪。皇居深处那八首巨蛇的阴影在感知中无声咆哮,冰冷的蛇瞳仿佛穿透了空间,锁定了这间弥漫着血腥与毒雾的和室。安倍晴海那张如同戴了冰面具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极细微的缝隙,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混合着贪婪、惊异与冰冷杀意的幽光,如同毒蛇的芯子,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枯瘦如鸟爪的手,宽大的深蓝色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缠绕的一串漆黑念珠。每一颗念珠都雕刻着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此刻正无声地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