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号庞大的舰体碾碎波光粼粼的海面,驶向一片终年笼罩在迷离霞光中的海域。前方云海之上,群峰如剑,直插霄汉。群峰之巅,一座通体由无暇白玉构筑的巨型高台拔地而起,仿佛要刺破苍穹——阴阳家观星台!台顶无顶,浩瀚星空即为穹庐。
一位身着深蓝星辰法袍、鹤发童颜的老者静静立于台心,手持一枚流光溢彩、半黑半白、形如阴阳双鱼环抱的古玉——阴阳家主,邹衍!他目光深邃,穿透空间,落在破开霞光的朱雀号上,声音缥缈如天外之音:“紫气东来,扰动星轨。启钥者远来辛苦,可敢登台一观,这天地命数,兴衰长河?”
一步踏上观星台,众人心神剧震,如坠另一个世界! 头顶,并非熟悉的夜空。整片苍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悍然翻转!璀璨浩瀚的星河,如同九天决堤的银河,从极高、无法理解的虚无之处奔流垂落,在众人脚下方寸之地汇聚流淌!亿万星辰在脚下旋转、生灭、碰撞、纠缠!星辰的轨迹不再是散乱的点,而是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视野、精密复杂到令人神魂颤栗的巨网!每一颗星辰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命运气息——煌煌如日者,奄奄将熄者,杀伐凌厉者,生机盎然者…宏大、冰冷、带着宿命的沉重枷锁,狠狠压在每一个灵魂之上!这便是阴阳家至宝演绎的倒悬星图!
“此图,演绎诸天兴废,众生轨迹。”邹衍的声音带着洞悉天机的苍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星轨所示天机,无可更改…”他手中两仪佩骤然光华暴涨,黑白二气疯狂旋转,引动脚下星图!
轰隆——! 整个倒悬的星河巨网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湖,猛烈震荡!代表诸子百家学派的星辰光点,如同被无形巨手粗暴拨弄,瞬间光芒黯淡、轨迹混乱偏移! 代表墨家机关精髓的巨大齿轮星辰,被凭空出现的、缠绕着浓郁不祥血光的粗壮锁链死死捆缚!那锁链猛地收紧! 咔嚓!轰! 齿轮星辰轰然炸裂!无数缠绕着血色纹路的金属碎片如同瘟疫之源,带着毁灭的尖啸,溅射向四周星辰! 连锁崩溃! 代表法家刑名之尺、象征秩序的黑曜星辰,瞬间遍布蛛网裂痕,光芒几近熄灭! 代表儒家仁德教化、承载文脉的书卷星辰,光华彻底湮灭! 农家青禾枯萎,兵家剑戟崩断,纵横棋盘碎裂…无数象征着文明火种、学派精义的星辰,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急速黯淡、无序撞击、纷纷崩解!整个星图演绎出一幅百家崩解、万道同寂、文明断代的末日景象!恐怖的崩塌感与绝望感,如同万丈冰川轰然压下,冻结了所有观图者的心神!
“星轨昭示:百家崩解,万道同寂!此乃天道定数,无可逆转!”邹衍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宿命悲怆与无力回天的苍凉,仿佛在宣读最终的判决。
恐怖的命运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观星台每一个人心头!禽滑釐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节发白。商鞅眼神晦暗如渊,量天尺在袖中嗡鸣。青樱公主只觉得神魂仿佛要被那倒悬的毁灭星河撕裂、吸走、碾碎,小脸煞白如纸,娇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若非女官搀扶,几乎站立不稳。
“定数?”屁屁猪平静的声音响起,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清水,瞬间穿透了星河崩坏的恐怖轰鸣。他看着脚下那演绎着毁灭交响的倒悬星海,眼神澄澈得惊人,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丝淡淡的困惑,仿佛在看一幅顽童信手涂鸦的蹩脚图画。
他并未动用掌心金芒流转的机枢之眼,也未显量天尺的无上秩序神威,只是慢悠悠地从灰扑扑的袖袋里摸出了一枚东西——正是巨鲸族长敖广赠予的那枚古老两仪佩!指尖在那光滑温润、阴阳流转、生生不息的鱼眼交汇处,带着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意味,轻轻一叩!
“子在川上曰——” 声音不高,如同古之圣贤穿越万古尘埃的低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星河崩塌的毁灭轰鸣,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灵魂深处!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八字真言落下的刹那! 时间与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贯穿古今的巨手,死死攥住! 观星台上,那条倒悬奔涌、肆意泼洒着毁灭墨迹的星河洪流,猛地一顿!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被瞬间定住!亿万星辰的崩解、碎片飞溅、光芒湮灭的画面,全部凝固!
紧接着,违背常理、颠覆认知、足以让任何推演天机者心神崩溃的一幕,在邹衍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轰然上演—— 那浩瀚无垠、本该垂落奔涌的星河之水,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托举,轰然倒卷而上!
不是幻象!是整个星图局部的时光法则,被一股难以理解的、源于大道本源的力量强行扰动、拉扯、逆转!构成毁灭轨迹的星辰光点碎片,如同卷入逆流漩涡的残舟败筏,身不由己地回溯! 崩解的墨家齿轮星辰碎片倒飞聚合,缠绕其上、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锁链如同被时光之火烧融般,寸寸逆向崩解消散! 布满裂痕、濒临熄灭的黑曜星辰恢复如初,光滑黝黑,秩序之光重新点亮! 湮灭的书卷星辰光芒再现,文脉之气流转不息… 那昭示着百家崩解、文明断代的恐怖星图,竟在这逆转光阴的伟力之下,被一点点“擦拭”、“回溯”到灾难发生之前的状态!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改天换地的磅礴意志!
“噗——!” 邹衍如遭万钧神山轰击胸腹,鲜血狂喷如箭!身上的星辰法袍瞬间黯淡无光,无数精心绣制的星辰图案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他死死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骇然、信仰崩塌的惊惧以及对那颠覆之力本能的抗拒:“逆乱时序?!篡改天命?!你…你怎敢?!可知这是何等滔天因果?!!” 手中光华暴涨的两仪佩剧烈震颤悲鸣,几乎要脱手飞出!他毕生修持的阴阳推演之道,在这逆转光阴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屁屁猪松开指尖的两仪佩,倒卷的星河洪流渐渐平复,重新垂落,恢复了平静流淌的姿态。脚下的星图虽大致恢复了原状,但细看之下,无数细微的、代表着新生可能与变数的淡金色丝线,在原本注定的毁灭轨迹上悄然滋生、蔓延、交织,如同在旧有的、僵硬的宿命画布上,描绘出了全新的、充满生机的脉络。
“天命?”他看着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萎靡到极点的邹衍,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点孩子气的、近乎于“无辜”的憨厚笑容,挠了挠头,“夫子说,逝者如斯。是说时间像河里的水,哗啦啦流走了,要珍惜。可夫子也没说,看到河边小苗被踩歪了,不能伸手扶一把啊?大叔你算得好像有点歪,该换本新黄历啦。”
邹衍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逆血涌上,被他强行咽下,看着眼前这颠覆了他毕生认知的少年,嘴唇哆嗦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机枢之眼在屁屁猪掌心微微流转金芒,量天尺在他身侧散发着澄澈白光,连同他自己那枚仍在嗡鸣的两仪佩,三件圣物的气息,在逆转星图后的这片空间里,隐隐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