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还我爹命来——!!!”
少年那声凄厉如鬼的咆哮,混杂着非人的痛苦与滔天恨意,如同血色的诅咒,狠狠刺穿了垃圾场的混乱!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失控的猩红血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被邪魔附体的炮弹,狠狠撞向那个刚刚宣判我死刑的清道夫队长!
“目标变异!能量等级飙升!危险!”冰冷的电子警报声在清道夫队员的通讯频道中急促响起!
那队长反应堪称神速!在少年化作血影扑来的瞬间,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向侧面滑开!同时,他手中那把原本指向我的高频震荡匕首,幽蓝的光芒瞬间暴涨,带着刺耳的嗡鸣,反手就朝着擦身而过的血色身影狠狠刺去!
噗嗤!
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少年膨胀扭曲的侧腰!高频震荡的粒子刃口瞬间撕裂了被暗红纹路覆盖的皮肤和肌肉!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暗红色血液狂飙而出!
“吼——!!!” 少年发出更加痛苦疯狂的嘶吼!但撞击的势头却丝毫未减!他布满猩红纹路的手臂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一股灼热的、令人窒息的腥风,狠狠抡起,砸在了队长匆忙架起的战术护臂上!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那队长闷哼一声,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即使有外骨骼装甲卸力,整个人也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砸得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一堆锈蚀的金属垃圾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队长!” 其他清道夫队员惊呼,火力瞬间转向!
哒哒哒哒——!!!
特制的、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动能子弹,如同暴雨般朝着被刺伤腰腹、动作出现迟滞的少年疯狂倾泻!
噗!噗!噗!
血花在少年身上不断炸开!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暗红的纹路疯狂闪烁、蠕动,似乎在疯狂抽取着他的生命力来对抗伤害和维持那狂暴的状态!他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动作变得更加狂乱无章,不再攻击,而是如同受伤的困兽,在弹雨中疯狂地翻滚、冲撞,试图撕开包围圈!
混乱!血腥!暴力!
子弹撕裂血肉的声音,金属垃圾被撞翻的巨响,少年痛苦的嘶吼,清道夫队员冰冷的战术指令……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而我,像一袋真正的垃圾,被刚才冲击波掀飞了十几米,重重摔在一堆散发着浓烈化学药剂味的废弃塑料桶旁。身体的剧痛已经麻木,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烈的震荡中摇摇欲坠。视野里一片血红和模糊的光影。手腕脚踝上的能量抑制镣铐冰冷刺骨,死死压制着最后一点生机。
少年……在替我挡枪?或者说,他只是在发泄对清道夫刻骨的仇恨?
不重要了……我快死了……丹田内那滴混沌真元,在镣铐的压制和身体的崩溃下,裂痕已经蔓延到极限,如同布满冰纹的琉璃,随时会彻底爆开……意识在沉沦……黑暗温柔地涌上来……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永恒黑暗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凉的气流,毫无征兆地拂过我的面门。
这气流带着一种奇异的味道。不是垃圾的恶臭,也不是血腥的腥气。而是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某种草药清香和……劣质猪油烟火气的味道?很矛盾,却奇异地在这片血腥之地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一个沙哑、苍老、仿佛被劣质烟草熏了几十年的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懒散腔调,在混乱的枪声和嘶吼声中,异常清晰地钻进了我即将沉寂的意识:
“啧……后生仔……命挺硬啊……这样都没死透?”
谁?!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驱散了部分昏沉!我艰难地转动几乎僵死的眼球,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垃圾堆的阴影边缘,靠近那条污水横流、坑洼不平的城中村小路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乞丐。
他穿着一身看不出原色、油腻腻、打满补丁的破旧棉袄,腰间胡乱系着一根草绳。头发花白,乱糟糟地结成了绺,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和污垢,几乎看不清具体长相。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异常的清亮、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戏谑?此刻,这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透过混乱的战场,落在我这个“垃圾堆里的血葫芦”身上。
他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碗里是浑浊的、飘着几片烂菜叶和几点油星的汤水。另一只手里,拄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破竹竿。他就那么随意地蹲在路边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石头上,仿佛眼前血肉横飞的厮杀和刺耳的枪声,只是街头巷尾一场不值一提的闹剧。
一个老乞丐?!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诡异!太诡异了!
清道夫队员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一名队员调转枪口,冰冷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无关人员!立刻离开!否则视为威胁清除!”
哒哒哒!几发警告性的子弹,带着曳光,射在老乞丐脚边的污水里,溅起肮脏的水花。
老乞丐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警告,也没看见射在脚边的子弹。他慢悠悠地用手里那根破竹竿,在脏兮兮的汤碗里搅了搅,捞起一片蔫黄的菜叶子,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含糊不清地嘟囔:“吵死了……吃个馄饨都不安生……现在的年轻人,火气真大……”
馄饨?他管那碗飘着烂菜叶的浑汤叫馄饨?!
就在他嘟囔的同时,那个被少年砸飞的清道夫队长,挣扎着从金属垃圾堆里爬了起来。他显然受了内伤,动作有些迟滞,但眼中的杀意却更加冰冷!他死死盯着还在弹雨中疯狂挣扎、如同血葫芦般的少年,以及那个诡异出现的老乞丐,对着通讯器低吼:“目标变异体濒临失控!威胁等级提升!执行最终清除!连带目击者……一并处理!”
命令一下,所有清道夫队员的火力瞬间变得更加凶猛、更加致命!不再顾忌弹药消耗!目标明确:彻底撕碎那少年!同时,有两名队员的枪口,已经毫不掩饰地锁定了路边那个还在“吃馄饨”的老乞丐!
死局!我和那少年,还有这个诡异的老乞丐,都要死!
“唉……” 一声带着浓浓无奈和……一丝不耐烦的叹息,从老乞丐喉咙里响起。
就在密集的弹雨即将把少年撕碎、也将我和老乞丐笼罩的刹那——
老乞丐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光芒万丈的特效。
他只是慢吞吞地、像是被晚风吹动般,微微晃了一下手中那根油光发亮的破竹竿。
动作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暂停键。
那些激射而出的、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动能子弹,在距离少年身体、距离我、距离老乞丐还有数米之遥的空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韧到极致的墙壁!
噗!噗!噗!噗!
所有子弹,无论是射向少年的,还是射向我和老乞丐的,全部被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中!密密麻麻,悬停在那里,尾部推进器的微光还在闪烁,却无法再前进分毫!如同被冻结在琥珀里的飞虫!
整个垃圾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枪声停了。
少年痛苦的嘶吼卡在喉咙里。
清道夫队员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射击的姿势,防毒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空间禁锢?!不!比那更玄奥!更举重若轻!
老乞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那个破碗,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嘴,然后拄着竹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终于不再看我,而是落在了那个挣扎爬起的清道夫队长身上。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让那身经百战的队长瞬间如坠冰窟的漠然。
“吵吵吵……吵得老子馄饨都吃不安生……” 老乞丐的声音依旧沙哑懒散,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现在的后生仔……真是不懂尊老……”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拄着竹竿,颤巍巍地,朝着那个清道夫队长走去。步伐缓慢,甚至有些蹒跚,如同一个真正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所有清道夫队员的心尖上!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降临!
那队长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骇和疯狂!他猛地抬起手中那把高频震荡匕首,幽蓝的光芒催发到极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走到近前的老乞丐心口!
“老东西!去死!”
匕首刺出的速度快如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然而,老乞丐只是随意地抬起手中那根油光发亮的破竹竿,如同驱赶苍蝇般,轻轻向前一点。
动作随意,毫无烟火气。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玉磬轻鸣的声响。
那柄足以撕裂合金的高频震荡匕首,尖端精准地点在了老乞丐那根看似随时会折断的破竹竿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不是竹竿!
是那柄精钢打造、加持了能量场的高频震荡匕首!从尖端开始,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至整个匕身!然后,在清道夫队长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砰然炸裂!化作无数闪烁着幽蓝电芒的金属碎片,四下飞溅!
噗!
队长握刀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反震,发出清晰的骨裂声!整个人再次喷着血倒飞出去!比刚才被少年砸飞还要狼狈!
老乞丐看都没看那倒飞出去的队长,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目光扫过那些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子弹,扫过那些僵立不动、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的清道夫队员。
“滚。”
一个字。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但落在那些清道夫队员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
噗通!噗通!
几名意志稍弱的队员,如同瞬间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双膝一软,竟然直接瘫跪在地!防毒面具下传来压抑不住的、恐惧到极致的呜咽声!
那个被震飞的队长挣扎着抬起头,防毒面具的目镜已经碎裂,露出半张惊骇到扭曲的脸。他看着老乞丐,看着那根油光发亮的破竹竿,看着悬停在空中的无数子弹,眼中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撤……撤!!!”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的吼叫。
如同得到特赦令,那些还能动弹的清道夫队员,连滚带爬地扶起重伤的队长和同伴,连那些悬停在空中的子弹都顾不上回收,如同丧家之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垃圾场边缘的黑暗巷道里,连头都不敢回。
危机……解除了?
不,更深的寒意笼罩了我!
这个老乞丐……他到底是什么人?!
老乞丐没理会那些逃走的清道夫。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他拄着竹竿,一步一挪,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浓烈的劣质烟草味和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他那张布满污垢和皱纹的脸凑得很近,那双清亮得过分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我,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我焦黑血污的脸,最后,停留在我手臂上那道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诡异纹路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戏谑,而是带上了一种……凝重?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追忆?
“啧啧……青冥道统……天机宗的娃儿……” 他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指,竟然直接点在了我手臂那道蠕动的暗红纹路上!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气息,瞬间从他指尖涌入!这股气息精纯、温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厚重!它并非对抗那邪物的侵蚀之力,而是如同最高明的锁匠,瞬间锁死了那道纹路与外界的联系!纹路上散发的红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那股时刻缠绕灵魂的阴寒侵蚀感,竟然被强行压制住了!
“这‘血食归源’的玩意儿……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老乞丐低声嘟囔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他的手指没有离开我的手臂,那股清凉的气息持续涌入,如同甘泉流淌过干涸龟裂的土地,竟然让我体内那濒临崩溃的剧痛和虚弱感,都缓解了一丝丝!
他……认识这纹路?!他知道“血食归源”?!他还认出了我的青冥道统和天机宗?!
我的心脏狂跳!意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清凉气息的滋养,稍微清醒了一分!我艰难地转动眼球,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乞丐。
老乞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眼皮,那双清亮的眼睛与我对视,浑浊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星辰流转,有岁月沉淀。
“别这么瞅着老叫花……”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残缺的牙齿,笑容在污垢中显得有些滑稽,声音依旧沙哑,“你这小身板儿,再这么折腾下去,就真成一滩烂肉,喂了那‘归源’的玩意儿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了一眼垃圾场深处。那个被子弹打成血葫芦、暗红纹路已经黯淡下去、生死不知的少年,正被几只闻着血腥味而来的野狗围着,发出低沉的呜咽。
“还有那个小崽子……邪气入骨,生机被啃得差不多了……也是个可怜人……” 老乞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两棵即将被风雨摧折的野草。
然后,他收回点在我手臂上的手指,那股清凉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他颤巍巍地拄着竹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恢复了那种懒散和事不关己。
“小子,想活命不?” 他慢悠悠地问,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想活命?废话!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神死死盯着他。
老乞丐似乎读懂了我的眼神,嘿嘿一笑,露出那口黄牙:“想活命……就跟我这老叫花走吧。”
他用破竹竿随意地指了指垃圾场外,那条污水横流、灯光昏暗的城中村小路深处。
“我那摊子……还有点热乎的馄饨汤……虽然馊了点……但吊你一口气……应该够用……”
说完,他不再看我,拄着那根油光发亮的破竹竿,佝偻着背,一步三晃,慢悠悠地朝着小路深处走去。脚步声在寂静下来的垃圾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留下我,像一滩真正的烂泥,躺在冰冷恶臭的地上。身体依旧重伤濒死,丹田真元濒临溃散,但手臂上的邪纹被暂时压制,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看着那逐渐消失在昏暗灯光下的佝偻背影,看着他手中那根油光发亮、却轻易点碎高频匕首的破竹竿……
城中村深处,一个卖着“馄饨”的老乞丐摊?
那里……是龙潭?还是虎穴?
亦或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