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那压抑着恐惧的低吼和沉闷的撞墙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午夜前死寂的走廊里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林默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隔壁301传来的每一点动静。
那撞墙的“咚咚”声,与其说是发泄,不如说是濒临崩溃的信号,是对“安静”规则的绝望挑衅。
“要保持安静哦…”林默无声地复述着经理的话,嘴角的弧度冰冷而玩味。
规则?在这里,规则就是生存的枷锁,是死亡的倒计时。
王鹏的挣扎,在他眼中就像一只掉进蛛网的飞虫,越是扑腾,缠绕得越紧,也越能吸引潜伏猎手的注意。
时间在粘稠的恐惧中缓慢爬行。窗外永恒的暴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单调而庞大,反而衬得室内任何一点声响都格外刺耳。
墙壁里那持续的刮擦声和若有若无的低语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临近的临界点,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切。
“沙…沙沙…沙——!”
“嘶…出…来…”
那低语声仿佛贴着耳膜响起,带着湿冷的怨毒。
林默甚至能想象出某种冰冷、腐烂的东西正在墙纸后面蠕动,渴望穿透这层薄薄的屏障。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不是撞墙,是砸门!沉闷、狂暴、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来自王鹏的301房间!
“放我出去!操你妈的!放我出去!!”王鹏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彻底撕裂了走廊的伪寂静。
那声音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和对未知恐怖的狂怒。“什么鬼东西!滚开!别碰我!啊——!”
尖叫!凄厉得能刺穿鼓膜!
林默猛地坐直身体,不是害怕,而是全神贯注的观察者姿态。
来了!违反规则的第一重惩罚!他几乎能听到其他房间里瞬间屏住的呼吸和压抑到极致的抽泣。
王鹏的尖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喉咙,变成了一种嗬嗬的、漏气般的怪异声响。
紧接着,302房间里传来一阵混乱、沉重、仿佛多个重物在地上翻滚撞击的闷响!家具被掀翻?不,声音更粘稠,更…湿滑。
“砰!哗啦——!”像是玻璃或者瓷器被打碎的刺耳声音。
损坏公物!!!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王鹏不仅违反了“午夜静默”,还触发了“损坏赔偿”!双重规则!叠加的惩罚会是什么?
隔壁的混乱声响骤然停止了。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胶状。
墙壁里的刮擦声消失了,天花板上的拖拽声也消失了。整座酒店似乎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什么。
林默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301房间内,只剩下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液体缓慢滴落的“嘀嗒…嘀嗒…”声。
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甜腻的腐臭味,在这一刻浓烈到了顶点,几乎让人呕吐,其中混杂着一股新鲜而浓烈的铁锈腥气——血的味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里依旧死寂,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经理或小慧出现。惩罚似乎已经发生,并悄然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走廊尽头,靠近楼梯口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吱呀”声。
林默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转向房门方向。他没有动,只是将呼吸压得更低。
那声音…像是…电梯门在缓缓打开?不,位置不对。是楼梯间那扇沉重的防火门?
紧接着,一种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响起。不是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更像是…湿漉漉的沉重布袋子在粗糙地面上摩擦拖行。
“沙…沙…沙…”
脚步声缓慢而稳定,从楼梯口的方向,沿着走廊,一步一步,朝着301的方向移动。
来了!“清洁工”?
林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不是恐惧,而是对未知实体的强烈好奇和验证猜想的兴奋。
他悄悄起身,动作轻如狸猫,无声无息地移动到门边。
老式的门板在靠近地板的地方有一条狭窄的缝隙。他缓缓俯下身,将一只眼睛尽可能贴近那条缝隙,向外窥视。
昏黄的走廊灯光下,视线被限制在一条狭窄的水平带上。
他看到了。
一双脚。
一双穿着肮脏不堪、沾满深褐色污垢和不明粘稠物的橡胶雨靴。
靴子很大,显得笨重,正以一种缓慢、拖沓的步伐向前移动。
靴子后方,拖行着一条长长的、湿漉漉的、颜色深得发黑的痕迹,在地毯上晕染开来,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和腐甜味。
那痕迹的宽度…不像是拖行工具留下的,更像是…一大团湿透的、沉重的东西被直接拽着走。
脚步停在了301门口。
林默的视线只能看到那双雨靴和一小段同样污秽的深蓝色工装裤腿。
门外的“东西”没有敲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301的房门,从内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嘎吱…吱呀…”仿佛门锁和铰链正在被无形的巨力强行破坏。
没有破门而入的巨响。门只是无声无息地,向内侧…滑开了?就像被某种粘稠的液体溶解了边界。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了门内景象的一角!
惨白的灯光下,302房间的地板…不再是地板。
它变成了一种蠕动着的、暗红色的、半透明的粘稠肉膜!肉膜表面布满了粗大的、缓慢搏动的暗紫色血管!
王鹏那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像一块肮脏的破布,半陷在肉膜里,正被缓缓“吞咽”下去!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还露在外面,但鞋面正在迅速被肉膜覆盖、同化,颜色变得和地板一样暗红!
而在那片蠕动的肉膜中央,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轮廓正在形成,像是一张正在被编织进地毯的狰狞脸孔,痛苦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