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最遗宝,破冰冷的潮水,在短短数息之内,便将凌辰那颗因为成功认主而火热起来的心,浇得冰凉。

他真的无法理解。

一位不知存活了多少万年的、开创了《锻神经》这等逆天功法的上古魂修大能,其随身佩戴的储物戒中,怎么会……穷到了如此地步?

这简直比他凌辰自己的脸,还要干净!

他不死心,将自己的神魂感知,催动到了极致,如同一个最敬业、最偏执的清道夫,仔仔细仔地,将那片广阔的、灰蒙蒙的储物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都来来回回地、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地扫荡了数十遍。

结果,依旧是那么的……令人心碎。

整个空间里,真的就只有那么几样东西,孤零零地、可怜兮兮地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刚才那副没见过世面、痴心妄想的愚蠢模样。

“唉……”

良久之后,凌辰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神魂感知,脸上露出了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

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位创造出《锻神经》这种逆天功法的前辈大能,真的是一位早已勘破了外物虚妄,将所有精力都百分之百地投入到了神魂修炼之中的究极苦修士。对他而言,那些世俗人眼中视若珍宝、能引起血雨腥风的灵石、丹药、法宝,或许真的就如同路边的粪土一般,不屑一顾。

又或者,他是在坐化之前,早已将自己所有的身外之物,都散尽了,只留下了这最核心、最根本的道统传承,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他强行平复了一下自己那如同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的心情,重新振作起精神,将自己的神魂感知,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集中到了角落里的那几样,最后的“遗产”之上。

他决定仔细看看,这位前辈大能,究竟给他留下了怎样的“惊喜”。

首先映入他神魂感知之中的,是一柄……匕首。

是的,一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丑陋的匕首。

这柄匕首,长约一尺二寸,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哑光漆黑之色。它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与纹路,也没有散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路边最蹩脚的铁匠,用最劣质的黑铁,随意敲打、打磨而成的粗陋之物。

如果不是它出现在这里,恐怕就算是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都不会有人愿意弯腰多看它一眼。

然而,当凌辰用自己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它的瞬间,他的心,却猛地一跳,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地击中!

好重!

一种超乎想象的沉重之感,透过神魂的联系,清晰无比地传递了过来!

这柄看起来毫不起眼、最多不过两三斤重的漆黑匕首,其真实的重量,竟仿佛远超同等体积的百炼精钢千倍、万倍不止!那感觉,就像是他的神魂之力,触碰到的不是一柄匕首,而是一座巍峨的、浓缩的太古神山!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神魂之力,在触碰到这柄匕首的瞬间,非但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反而产生了一种如同游鱼入海、倦鸟归林般的亲切与欢欣之感。仿佛这柄匕首,天生就是为了承载、传导、增幅神魂之力而存在的!

一个充满了震撼与狂喜的、只存在于最古老传说中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魂晶玄铁’?!”

凌辰的心中,掀起了比之前得到《锻神经》时,还要狂暴的滔天巨浪!

他在一本名为《异物志》的、城主府藏书阁中最偏僻角落里的古籍中看到过记载,在一些神魂能量异常浓郁、或是被魂修大能的本源神魂浸染了数十万年的特殊矿脉最深处,有那么亿万分之一的、微乎其微的渺小概率,会诞生出一种名为“魂晶玄铁”的奇异神金。

这种神金,坚硬无比,万法不侵,水火不入。最重要的是,它对神魂之力,有着超乎想象的、近乎于变态的传导与增幅效果,是炼制魂修者本命法宝的……无上至宝!

其珍贵程度,甚至远远凌驾于那些所谓的天阶、圣阶的法宝神器之上!因为,它实在是太稀有了!稀有到,只存在于神话与传说之中,近百万年来,早已在灵蕴大陆之上绝迹!

发了!

这一次,是真的,发了!

凌辰激动得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他毫不犹豫地,心念一动,便将这柄由纯粹的“魂晶玄-铁”所打造而成的无上神兵,从储物戒中取了出来。

入手,一股冰凉而又无比沉重的感觉,瞬间传来。他感觉自己握着的,仿佛不是一柄小小的匕首,而是一座巍峨的山岳,一颗浓缩的星辰!以他如今那堪比一阶妖兽的肉身力量,竟也感到了一丝吃力。

他心念一动,将自己识海之中,那簇晶莹剔透的琉璃色神魂之火,缓缓地,注入到这柄漆黑的匕首之中。

嗡!!!!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柄原本朴实无华、哑光漆黑的匕首,竟在神魂之火注入的瞬间,绽放出了妖异无比的璀璨乌光!一道道繁复而又玄奥的琉璃色火焰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匕首的表面,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缓缓流转!

一股锋利、霸道、冰冷、仿佛能切割灵魂、斩断法则的恐怖气息,从匕首之上传递出来,让整个充满了神圣气息的石室,温度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好刀!好刀!好刀啊!”

凌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石室中不断地回荡。

他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那本就霸道无比的神魂之火,在经过这柄魂晶玄铁匕首的增幅之后,其威力,其锋锐程度,其对灵魂的杀伤力,至少……暴涨了三成以上!

这,还仅仅是他“凝火境”的实力!可以想象,等他日后修为高深,这柄匕首,在他的手中,又会绽放出何等惊天动地的神威!

这柄匕首,简直就是为他,为《锻神经》的修炼者,量身定做的无上神器!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抚摸了许久,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与不舍,将这柄他此生最重要的伙伴,重新收回到了储物戒中。他决定,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绝不轻易将其示人。

接着,他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将目光,投向了储物空间角落里的第二件物品。

那是一张……地图。

地图的材质,与那卷《锻神经》的兽皮卷轴一样,不知是何种神异的兽皮,古老而又坚韧,即便是万载岁月,也未能让其腐朽分毫。

凌辰用神魂之力,将这张地图“取”了出来,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

地图上描绘的,正是他目前所在的,这片广袤无垠、危机四伏的落云山脉。

不过,这张地图,并不完整,似乎只是整片落云山脉的十分之一左右,主要集中在山脉的中、内围区域。地图的绘制,极为精细,山川、河流、峡谷、密林,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最让凌辰感到心惊的是,在这张地图之上,用一种鲜红如血的朱砂,标注出了好几处充满了“X”符号的、极其危险的绝地。比如,他现在所在的“迷雾沼泽”深处,就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叉号,旁边还写着“有大恐怖,慎入”的字样。

除此之外,还有“万蛇谷”、“腐骨林”、“葬神渊”等等,光听名字,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而在地图的最中央,一个被无数群山环绕的,标注为“天落之谷”的区域深处,画着一个奇怪的、如同燃烧的太阳般的符号,旁边,同样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批注。

“疑似……‘炎阳’陨落之地?”

看到这几个字,凌辰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炎阳!

炎阳灵核!

他此行,离开青石城,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进入这落云山脉,最大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找这传说中,可以救治妹妹凌雪身上“玄冰寒毒”的神品灵核吗?!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

却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在这位上古大能的遗图之中,找到了……明确的线索!

虽然,仅仅是“疑似”。

虽然,那个地方,必然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危险。

但,这,已经足够了!

这对他而言,是比任何神功秘法、神兵利器,都更加重要的……希望!

“小雪……等着我!哥哥……一定会找到它的!”凌辰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兽皮地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如同火焰般燃烧的坚定光芒。

除了这柄给了他巨大惊喜的魂晶玄铁匕首,和这张指明了未来方向的珍贵地图之外,储物戒中,就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了。

那便是十几个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由最上等的、能够温养灵气的暖玉,所精心雕琢而成的……空空如也的玉瓶。

“……”

凌辰看着这些空无一物的玉瓶,嘴角不由得再次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想象出,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前辈大能,当年恐怕也是一位技艺超凡的炼丹大师。这些精美绝伦的玉瓶之中,曾经或许都装满了那些足以让整个大陆都为之疯狂的逆天神丹。

只可惜,在无尽的悠悠岁月中,这些神丹,要么是被他自己当成糖豆一般,吃完了;要么,就是在坐化之前,送给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算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凌辰只能再次如此自我安慰道。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贪心了。

他将这些虽然空着,但本身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物的玉瓶,小心地收好。这些玉瓶,用来储存一些高等级的丹药或者灵液,可以保证其药性万年不失,以后,总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清点完这位上古大能所有的、堪称“寒酸”的“遗产”,凌辰虽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但更多的,还是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兴奋。

一部直指无上大道的《锻神经》,一柄为他量身定做的魂修神器,一张指明了希望与未来方向的珍贵地图。

这三样东西,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远比任何灵石丹药,都更加珍贵,更加重要!

“该……离开这里了。”

凌辰缓缓地站起身,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这间充满了神圣气息的石室,仿佛看到了外面那片充满了杀戮与危机的广阔天地。

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自信的光芒。

他已经在这间与世隔绝的石室中,待了足足八天的时间。那两个在外面守株待兔的“噬魂殿”的杂碎,恐怕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离开,他也不在乎对方是否还在等待。

因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走到那面因为山体崩塌,而被无数巨石彻底封死的墙壁前。

八天前,面对这堵厚达数丈的、坚不可摧的岩石,他束手无策,只能绝望。但现在……

凌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强大自信的冰冷弧度。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那柄,漆黑如墨的魂晶玄铁匕首,将自己识海之中,那簇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的,晶莹剔透的琉璃色神魂之火,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其中!

嗡嗡嗡——

那柄漆黑的匕首,在感受到了主人那澎湃的神魂之力后,再次发出了如同神魔嘶吼般的兴奋嗡鸣!其原本哑光的表面,瞬间绽放出了妖异无比的璀璨乌光!一道道繁复玄奥的琉璃色火焰纹路,在其表面疯狂地流转、跳动!

一股无坚不摧、仿佛能切割世间万物的恐怖锋锐之气,从匕首之上,弥漫开来!

“给我……破!”

凌辰发出一声充满了力量感的低沉怒吼,他手中的匕首,不再有任何的试探,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狠狠地,刺向了面前那坚硬无比的岩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乱石纷飞的夸张场面。

只听“嗤”的一声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那感觉,就像是烧红了亿万度的神铁,刺入了一块冰冷的、最柔软的牛油之中。

那柄被神魂之火与魂晶玄铁双重加持过的无上神兵,竟轻而易举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深深地没入了那坚硬无比的岩石之中,如同切开一块最松软的豆腐一般,顺滑无比!

“好……好强!”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凌辰的心中,依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匕首前端那无坚不摧的神魂之火,正在以一种极为霸道、极为不讲道理的方式,迅速地分解、湮灭着岩石最根本的内部结构。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手臂猛地发力,控制着手中的匕首,在那厚厚的岩壁之上,开始飞快地、如同作画般地切割起来。

切割岩石,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枯燥、最耗费体力的活儿。但此刻,在魂晶玄铁匕首与神魂之火这堪称变态的完美配合之下,却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惬意。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凌辰就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最顶级的艺术工匠,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在那厚厚的岩壁之上,雕刻着属于自己的“新生之门”。

终于,在将近一天一夜之后。

随着“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一块巨大无比的、被他切割成完美圆形的人形岩石,被他从那厚达数丈的岩壁上,硬生生地推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外面那片阴暗潮湿的山洞地面上。

一道久违的、夹杂着泥土与草木芬芳的、温暖的阳光,从那新开辟出的、圆形的洞口,照射了进来,在他那张清秀而又坚毅的脸上,洒下了一片充满了希望的、金色的光斑。

时隔八日,他,凌辰,终于……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