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当那簇约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琉璃色泽的神魂之火,在凌辰那广阔无垠的识海中央,稳定地、静静地、庄严地燃烧起来的那一刹那。

他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由内而外的、脱胎换骨般的、最彻底的洗礼。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通透之感,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涌遍他的全身,最终汇入他的心头。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捷、通达。以前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武学疑难、古籍奥义,此刻竟如同掌上观纹,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与这片浩瀚的识海,与这簇新生的神魂之火,建立起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绝对掌控感!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凭借着一股蛮勇,野蛮地、粗暴地挥舞着自己那与生俱来的神魂力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莽撞少年。从这一刻起,他,才算得上是真正地、昂首挺胸地,踏入了“神魂修炼”这条无上大道的宏伟门庭。

“这……这就是《锻神经》第一重,凝火境的力量吗?”

凌辰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如有实质的、璀璨的精光,从他那深邃的眸底一闪而逝,竟将他面前的空气,都切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缓缓地,带着一丝新奇与激动,伸出自己的右手。

心念一动。

嗡!

下一刻,一簇与他识海中那簇火焰一模一样的、半透明的琉璃色火焰,竟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上,静静地悬浮着、轻盈地跳动着。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热量,甚至让周围那充满了神圣气息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清凉、舒适。但凌辰却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在这簇看似美丽而无害的火焰之中,蕴含着一股足以让任何聚核境、甚至是化形境的修士都为之胆寒、为之战栗的、那种专门针对灵魂本源的可怕力量。

这就是神魂之火!

一种超越了凡俗之火与灵力之火,可以无视肉身防御,直接煅烧敌人灵魂、意志、甚至是记忆与法则的……道火!

“《锻神经》总纲有云,神魂之火,可炼天地万物为薪柴,化万千能量为己用……不知是真是假。”

凌辰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好奇与强烈的期待。他想验证,他想立刻就验证这条道路的真实性与霸道之处!

他的目光,在石室中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自己那破烂不堪的衣衫之上。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枚之前在斩杀那头一阶下品妖兽“鬼爪狼”时,得到的那枚灰色的、依旧沾染着些许血污的菱形晶石。

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第一份战利品,也是他此刻,唯一可以用来实验的“薪柴”。

他将这枚兽核,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右手掌心那簇新生的神魂之火,缓缓地,覆盖了上去。

没有炽热的灼烧感,没有剧烈的能量反应。

那簇美丽的琉璃色火焰,就像是拥有生命和智慧的精灵一般,化作无数道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火苗,轻而易举地,便渗透进了兽核那无比坚硬的外壳之中。

下一刻,一幅无比奇妙、也无比震撼的“内视”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了凌辰的脑海之中。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枚小小的兽核内部,一股股充满了驳杂、狂暴、嗜血气息的妖力,正如同遇到了天敌的冰雪,在那一丝丝神魂之火的煅烧之下,被迅速地、彻底地净化、分解、蒸发!

而其中所蕴含的那一丝丝最为精纯的、可以滋养神魂的本源能量,则被以一种完美到近乎于艺术的方式,被小心翼翼地提炼、剥离了出来。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精妙,如此的高效!

凌辰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即便是这世上最高明、最顶级的炼丹大师,用最顶级的丹炉和最精纯的地脉之火,也绝对无法做到如此完美的、毫无损耗的提纯!

因为,他们煅烧的,是物质层面;而自己的神魂之火,煅烧的,是能量与规则的……本源!

这,就是降维打击!

大约一炷香之后。

只听“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那枚原本坚硬无比的一阶下品兽核,竟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沙雕,化作了一捧毫无灵性的、最纯粹的灰色粉末,从他的指缝之间,簌簌地滑落。

而在他的左手掌心之中,只剩下了一滴约有清晨露珠般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精纯能量液滴。

“这……这就是一枚一阶下品兽核之中,所蕴含的全部本源精华?”

凌辰的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将这滴如同世间最美珍珠般的能量液滴,吞入了腹中。

轰!

一股远比他之前直接吸收兽核要精纯、温和了百倍不止的奇异能量,瞬间在他的体内化开,如同最温顺的溪流,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最终,化作了一股精纯无比的暖流,汇入了他那因为刚刚诞生神魂之火,而显得有些空虚的识海之中。

他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之力,壮大了一丝。

虽然这一丝的增长,对于他那浩瀚的识海而言,微不足道。

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增长!

成了!

真的成了!

凌辰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涌上他的心头。

他找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不断变强,拥有无限可能的通天大道!

这世间,所有的聚核境修士,都需要通过艰苦地吐纳,来吸收天地间那稀薄而又充满了杂质的灵气,再小心翼翼地,将其炼化,储存在自己那脆弱的灵核之中,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境界。这个过程,不仅无比的缓慢,而且对天赋、资源、功法的要求,都高到了极点。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有可能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而他,凌辰,却完全不同!

他不需要去与天争,去与地抢!

他只需要……猎杀妖兽!

以无穷无尽的妖兽之核为“薪柴”,以自己这霸道无比的神魂之火为“熔炉”,不断地煅烧、提纯,反哺自身,壮大神魂!

这是一条何等霸道,何等逆天,何等……不讲道理的修炼之路!

“噬魂殿……影……蝎……”

凌辰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两道带给了他无尽屈辱与死亡威胁的黑影,他的双拳,不由自主地死死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彻骨的、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的无尽寒芒。

“你们……等着!”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你们!然后,让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你们施加在我妹妹身上的所有痛苦!”

强烈的、刻骨铭心的复仇欲望,化作了他变强的最原始、也最坚定的动力。

他不再去回味实力增长带来的喜悦。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小。

他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这间神秘石室中,那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后的“遗产”——那具盘膝而坐的,充满了神圣气息的上古大能的玉色骸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看似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玉骨之中,依旧蕴含着一股无比庞大、也无比精纯的能量。如果……如果能将这具骸骨,也当做“薪柴”来炼化……

不。

这个充满了魔鬼诱惑的念头,仅仅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他用强大的意志,立刻掐灭了。

“前辈于我有传法再造之恩,我若为了一己私欲,而炼化其骸骨,那与那些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邪魔歪道,又有什么区别?”

凌辰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他渴望力量,但他,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有些事,可为;有些事,至死也不能为。

不过,炼化骸骨不行,但骸骨上佩戴着的东西,或许……可以“借用”一下。

他的目光,很快便锁定在了那具玉骨的右手食指之上。

在那里,正静静地套着一枚通体黝黑,古朴无华,看起来就像是路边铁匠铺里最廉价的铁戒指一般的……戒指。

如果不是它出现在这里,恐怕就算是扔在路边,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凌辰的心,却在看到它的瞬间,再次火热了起来。

储物戒!

在这片灵蕴大陆,能够拥有储物法宝的,无一不是一方强者,或是一方豪雄!而一位不知存活了多少万年的上古魂修大能,其随身佩戴的储物戒中,又会藏着何等惊天动地的宝物?

是后续的《锻神经》功法?是能让人一步登天的逆天仙丹?还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拥有着毁天灭地之威的上古神器?

凌辰强忍着自己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缓步走到那具玉骨之前,再次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无比诚恳地说道:“前辈,晚辈如今深陷险境,更有血海深仇未报,急需一些防身之物。今日,斗胆借前辈遗宝一用,日后若有机会,晚辈发誓,必将前辈骸骨好生安葬,并寻一佳徒,将《锻神经》的道统,发扬光大,绝不让前辈的无上传承,就此断绝。”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戒指,探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枚戒指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死寂与沧桑气息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魂力波动,从那具玉骨之中,骤然散发出来,如同一道最坚固的屏障,阻止了他的靠近。

“是前辈残留的魂印?”

凌辰心中一凛,但却并不意外。他知道,高阶修士,都会在自己的本命法宝,或是重要的物品之上,留下独一无二的灵魂印记,以防止被他人夺取。这位前辈虽然已经坐化了万载岁月,但其灵魂印记,依旧如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主人的遗物。

寻常的修士,遇到这种情况,除非修为远超法宝的主人,否则,根本就无法破除这道魂印,只能望宝兴叹。

但凌辰,却不一样。

因为他修炼的,是专门针对神魂,可以煅烧、净化一切灵魂力量的……《锻神经》!

“得罪了,前辈。”

凌辰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专注。他心念一动,一簇晶莹剔透的琉璃色神魂之火,从他的眉心飞出,化作一根细如牛毛的火焰之针,小心翼翼地,刺向了那层无形的、守护了戒指无数年的魂力屏障。

嗤嗤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也没有任何华丽的光影效果。

那感觉,就像是烧红的热刀,切入了一块冰冷的牛油之中;又像是正午的骄阳,照射在了清晨的冰雪之上。

那道看似坚不可摧,蕴含着万古沧桑气息的魂印,在遇到了凌辰那霸道无比、专门克制一切魂力的神魂之火后,竟没有产生丝毫的抵抗,便被迅速地、一层层地消融、净化。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微不可查的“啵”的一声轻响,那道守护了戒指无数年的忠诚魂印,便彻底地……烟消云散。

做完这一切,凌辰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别看过程轻松,但为了破除这道魂印,几乎消耗了他刚刚凝聚出的神魂之火近三成的能量。可以想象,这位前辈生前,其实力,是何等的通天彻地。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分出一缕自己的神魂之力,探入那枚黑色的戒指之中,留下了一道属于他凌辰的,崭新的灵魂印记。

嗡!

一股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奇妙感觉,瞬间涌上他的心头。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枚小小的戒指内部,存在着一个约有十丈见方,一片灰蒙蒙,充满了混沌气息的独立空间。

成功了!

凌辰强忍着心中的狂喜与激动,将自己的神魂感知,探入了这个属于他的储物空间,开始仔仔细细地,清点这位上古大能的……丰厚“遗产”。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那狂喜的表情,却如同被冰封的湖面,彻底地……僵住了。

空空如也!

整个巨大无比的储物空间,除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孤零零地摆放着的几样东西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没有他想象中,那堆积如山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灵石;没有他想象中,那仙光四射、霞光万道的逆天丹药;更没有他想象中,那神威凛凛、霸气无双的绝世法宝。

“这……这……这怎么可能?”

凌辰彻底地懵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位如此强大的、不知存活了多少万年的上古大能,怎么会……穷到这种地步?这简直比他凌辰的脸,还要干净!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凌辰那颗火热的心。

他不死心,将自己的神魂感知,催动到了极致,如同最敬业的清道夫,仔仔细细地,将那片灰蒙蒙的储物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都来来回回地扫荡了数十遍。

结果,依旧是那么的……令人心碎。

整个空间里,真的就只有那么几样东西,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刚才那副没见过世面的痴心妄想。

“唉……”

良久之后,凌辰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看来,这位创造出《锻神经》这种逆天功法的前辈,真的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将所有精力都百分之百地投入到了神魂修炼之中的究极苦修士。对他而言,那些世俗人眼中视若珍宝的灵石、丹药、法宝,或许真的就如同路边的粪土一般,不屑一顾。

又或者,他是在坐化之前,早已将自己所有的身外之物,都散尽了,只留下了这最核心的传承。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凌辰只能如此自我安慰道。他平复了一下自己那如同坐过山车般的心情,将神魂感知,集中到了角落里的那几样,最后的“遗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