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暗,无尽的黑暗。

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

凌辰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虚无之海。他的意识,如同一叶孤舟,在这片死寂的海洋中漫无目的地漂流,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永恒的孤寂所同化,彻底消散。

他死了吗?

或许吧。

在面对那个名为“影”的恐怖敌人时,他已经赌上了一切。虽然最后关头,识海中的异变让他侥幸逃过一劫,但那燃烧灵魂的代价,以及之后精神的彻底松懈,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的意识之火,彻底熄灭。

然而,就在他即将放弃思考,准备拥抱这永恒的“死亡”之时。

一丝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清凉之气,不知从何而来,如同一道曙光,照亮了他这片死寂的意识之海。

紧接着,一股股更加庞大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能量,开始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四肢百骸,涌向他那干涸的识海,滋养着他那即将消散的意识火种。

这是……那潭“万年石钟乳”残余的能量!

之前,他虽然喝光了整潭灵液,但因为身体和识海的承受能力有限,大部分的能量其实都潜藏在了他的血肉经脉之中,并未被完全吸收。

此刻,在他陷入濒死状态,身体的防御机制降到最低点时,这些潜藏的能量,终于开始自发地运转起来,修复着他这具残破的身躯。

意识,渐渐回归。

凌辰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一片漆黑,而是一片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淡金色光晕。

“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平坦的石台之上。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仿佛能洗涤人灵魂的檀香之气。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似乎并非之前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而是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约有百丈见方,四壁光滑如镜,上面篆刻着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玄奥无比的符文。而在石室的穹顶之上,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夜明珠,将整个石室映照得亮如白昼。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古老、庄严、神圣的气息,仿佛与外界那血腥、残酷的世界,完全隔绝。

“我……不是被堵在山洞里了吗?”凌辰的脑中,充满了疑惑。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因为奔逃和战斗而留下的伤口,此刻竟已消失不见,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皮肤之下,隐隐有宝光流转,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立刻沉下心神,“内视”己身。

他看到,自己的识海,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还要广阔、坚韧数倍不止!在那片平静的识海中央,那个神秘的、救了他一命的金色符文,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镇压一切的无上威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辰强忍着心中的震惊,站起身,开始探索这间神秘的石室。

他很快就发现,这并非一间普通的石室,而更像是一处……古代修士的坐化之地。

因为,在石室的最中央,他看到了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

那具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白玉之色,即便已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岁月侵蚀,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仿佛骸骨的主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睁开眼睛,君临天下。

可以想象,此人生前,必然是一位通天彻地,修为高深到无法想象的绝世大能!

凌辰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敬畏。他不敢有丝毫的亵D渎,恭恭敬敬地对着那具玉骨,深深地三鞠躬。

“晚辈凌辰,误入前辈坐化之地,多有打扰,还望前辈海涵。”

就在他直起身子的瞬间,他的目光,被骸骨膝前摆放着的一卷古朴的卷轴,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那卷轴,不知是用何种兽皮制成,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即便经历了万载岁月,也丝毫没有腐朽的痕桑,反而透着一股不朽不灭的道韵。

鬼使神差地,凌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卷卷轴,拿了起来。

入手,一片温润。

他缓缓地,将卷轴展开。

三个充满了无上霸气与亘古气息的古篆大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锻神经》!

轰!!!!

当看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凌辰的脑海,如同被亿万道雷霆同时劈中!他识海中央的那个金色符文,在这一刻,猛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瞬间从那卷轴之中,涌入了他的脑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无情,视众生为蝼蚁。”

“然,众生皆有灵,蝼蚁亦可撼天。何以撼之?唯神魂耳!”

“肉身,渡世之宝筏,有倾覆之危。灵力,天地之假借,有干涸之日。唯神魂,真我之所在,不朽不灭,永恒唯一!”

“吾,历万劫,踏轮回,创此《锻神经》。不修灵,不炼体,只锻神魂。以神魂之火,炼天地万物为薪柴;以神魂之刃,斩世间一切之枷锁。待到神魂大成之日,便可超脱天地之外,不入轮回之中,俯瞰纪元生灭,与道同存……”

那一段段充满了无上霸气与玄奥哲理的总纲,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的识海中不断地回响、震荡!

凌辰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如痴如醉的顿悟状态。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与生俱来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条所谓的“神魂帝王路”,并非异端,而是一条真实存在过的,甚至可能比当今世上所有修行体系都更加强大、更加本源的……无上大道!

而眼前这卷《锻神经》,就是这条大道的……指路明灯!

他贪婪地,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卷轴上的内容。

这《锻神经》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共分为九重境界。

第一重,凝火。将虚无缥缈的神魂之力,凝聚成有质有形的“神魂之火”。此火,非凡火,非灵火,乃意志之火,可煅烧万物,可洞察人心,可炼丹,可铸器,妙用无穷。

第二重,化形。以神魂之火为基础,将神魂之力,化为万般形态。可谓刀枪剑戟,杀人于无形;可为山川草木,迷惑敌心神。

第三重,神游。神魂可脱离肉身,遨游于九天之上,瞬息千里。更能神游太虚,感悟天地法则,推演未来祸福。

……

后面的境界,愈发地玄奥莫测,甚至涉及到开辟世界,创造生灵,已经超出了凌辰目前的理解范畴。

可惜的是,这卷《锻神经》,是一部……残篇。

它只记载了前三重境界的完整修炼法门,以及第四重“夺舍”的部分心法,后面的内容,便戛然而止,化作了一片空白。

即便如此,这也足以让凌辰欣喜若狂了!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无上功法!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引动天地灵气,还是凝聚“神魂刺”,其实都只是对神魂之力最粗浅、最野蛮的运用,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极易反噬自身。

而这《锻神经》,则为他提供了一套完整、系统、安全的修炼体系!

“多谢前辈,赐法之恩!”

凌辰再次对着那具玉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最诚挚的感激。

他知道,这具骸骨的主人,必然就是这《锻神经》的创造者。而自己,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这位前辈大能,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

或许,自己识海中那个神秘的金色符文,就与这位前辈有关。

他不再多想,立刻盘膝坐下,将那卷珍贵无比的《锻神经》,平铺在自己的膝上,开始按照上面记载的第一重心法“凝火篇”,正式踏上了这条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修行之路。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观想识海,如观宇宙。以我心,代天心;以我意,为天意。”

“引神魂之力,聚于眉心‘祖窍’。仿若星辰汇聚,百川归海”

凌辰按照心法所述,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深度入定状态。

他那片广阔的识海之中,原本散乱的神魂之力,开始在他的意志引导下,缓缓地向着识海的中央,那个神秘的金色符文所在之处,汇聚而去。

这个过程,无比的艰难。

虚无缥缈的神魂之力,本就极难控制。要将它们凝聚在一起,更是难上加难。那感觉,就像是想用双手,将一捧流沙,捏成一块坚硬的石头。

但凌辰,没有丝毫的急躁。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坚定。

时间,在这间与世隔绝的石室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一天。

两天。

三天……

凌辰就如同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而他识海中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随着神魂之力的不断汇聚、压缩,他识海中央,那个金色符文的下方,渐渐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光点。

这个光点,起初极不稳定,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凌辰,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按照心法,坚定不移地,将更多的神魂之力,向着那个光点,压缩而去。

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

当最后一丝游离的神魂之力,也融入了那个光点之后。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轻鸣,在他的识海中骤然响起!

那个米粒大小的光点,猛地一颤,随即,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下一刻,一簇约有指甲盖大小的,呈现出半透明琉璃色泽的……火焰,从那光点之中,缓缓地,升腾而起!

这簇火焰,没有丝毫的温度,却仿佛能煅烧万物。

它没有丝毫的光亮,却仿佛能照亮世间一切的黑暗。

神魂之火!

《锻神经》第一重,凝火境。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