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恶臭扑面而来,苏九差点呕吐。林青黛点燃一张符纸,微弱的火光映照出潮湿的墙壁和漂浮的秽物。她拉着苏九快速前进,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那东西...黑煞,是什么?"苏九喘息着问,肋骨还在隐隐作痛。
"引路人培养的高级邪物,"林青黛的声音紧绷,"用七七四十九个枉死之人的怨气炼制。普通符咒对它几乎无效。"
"那为什么《阴阳笔录》..."
"因为那是真判官的法器。"林青黛突然停下,警惕地倾听身后的动静,"你刚才的状态...是初步共鸣。笔录在引导你。"
符纸的火光渐渐暗淡,林青黛又点燃一张。借着光亮,苏九看到她额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你受伤了?"
"擦伤而已。"林青黛抹去血迹,"前面左转有个出口,通往城西的排水口。从那里我们可以去医院。"
"你真的要去找那个盒子?"
"笔录不会无缘无故给你提示。"林青黛的声音低沉,"但我们必须小心,引路人可能已经埋伏在那里。"
拐过几个弯后,通道尽头出现一道铁栅栏。林青黛从发髻取下一根细长的发簪,在锁孔里拨弄几下,锁应声而开。栅栏外是城市边缘的一条小河,夜色已深,河岸空无一人。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林青黛看了看表,"医院应该已经清场了。"
两人沿着河岸前行,避开路灯的光亮。苏九的背包已经破损,他只能将《阴阳笔录》夹在腋下,书本依然温热,像有生命一般。
"你之前说共鸣...是什么意思?"苏九小声问。
"《阴阳笔录》不是死物,"林青黛解释,"它有灵性,会与判官血脉的持有者逐渐融合。共鸣越深,能调动的力量越强,但..."
"但什么?"
"但消耗也越大。"林青黛严肃地看着他,"七十年前那位判官,最后与笔录完全融合,代价是..."
她没有说完,但苏九明白了言下之意。代价是生命。
城西废弃的仁和医院矗立在一片荒地上,三层高的灰白色建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铁栅栏围墙锈迹斑斑,大门上的锁链已经被人为剪断。
"有人来过。"林青黛检查着断口,"痕迹很新。"
苏九感到《阴阳笔录》微微震动,像是在警告。他刚想提醒林青黛,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他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苏九和林青黛对视一眼,按下接听键。
"苏九同学..."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诡异的回音,"这么晚了,在医院门口做什么?"
苏九的血液瞬间凝固。电话那头的人能看到他们!
林青黛一把抢过手机,按下挂断键。"屏蔽被破了,快进去!"
两人冲进医院大门,身后立刻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啸。几道黑影从围墙外翻越而入,速度奇快。
"影魅!"林青黛拉着苏九冲进主楼,"地下室入口在护士站后面!"
废弃医院内部比想象中更可怕。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勾勒出歪斜的轮椅、翻倒的病床和散落的医疗器具轮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苏九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淡淡灰雾——那是残留的阴气。
护士站的柜台积满灰尘,后面的门半开着,露出向下的楼梯。林青黛刚要前进,苏九突然拉住她:"等等,不对劲。"
《阴阳笔录》在他手中剧烈震动,书页自动翻开,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陷阱。先除眼线。」
苏九瞬间明白了。他猛地转身,将笔录对准大厅角落的一个监控摄像头。一道墨色光芒射出,摄像头爆裂的瞬间,一声愤怒的咆哮从医院深处传来。
"他们在监视我们。"苏九低声道,"那个盒子...可能是个诱饵。"
林青黛脸色阴沉:"但我们必须拿到它。笔录不会无缘无故指引我们来这里。"
两人谨慎地下楼,每一步都让腐朽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下室比楼上更加阴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某种腐败的气息。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的标牌已经脱落,只留下"危...物品"几个模糊的字迹。门锁被新换过,闪着冷光的现代锁具与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让开。"林青黛从布包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滴银色液体在锁孔里。液体发出嘶嘶声,锁芯迅速腐蚀脱落。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
房间中心是一个祭坛,上面摆放的正是《阴阳笔录》展示过的黑木盒子。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周围跪着五具干尸,姿势虔诚,面部表情却极度痛苦。他们的胸口都被剖开,心脏不翼而飞。
"血祭..."林青黛声音发颤,"他们在喂养什么东西。"
苏九的阴阳眼自动开启,看到盒子周围缠绕着浓稠如实质的黑气,形成无数细丝连接着干尸。"盒子里的东西...是活的。"
林青黛谨慎地靠近,从布包取出一张金色符纸。"这是'镇邪金符',我祖上传下来的,只剩三张了。如果盒子里的东西太危险,我们就毁了它。"
就在她即将触碰盒子的瞬间,《阴阳笔录》突然从苏九手中飞出,悬浮在空中,书页疯狂翻动。一道金光射出,击中盒子,上面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猩红的光芒。
盒子剧烈震动起来,盖子缓缓打开,一股腐臭的黑雾喷涌而出。雾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却带着成年人的怨毒。
"婴灵!"林青黛惊呼,"而且是百婴炼成的煞婴!"
黑雾凝聚成一个畸形婴儿的轮廓,头部却有三张扭曲的人脸轮流浮现。它悬浮在空中,脐带般的黑气连接着盒子,啼哭声逐渐变成刺耳的尖笑。
"新鲜的血肉..."三张脸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判官的血...大补..."
苏九感到一阵眩晕,婴灵的声音直接钻入脑海,勾起最深层的恐惧。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林青黛迅速抛出金符,符纸在空中燃烧成一道火网罩向婴灵。婴灵尖叫一声,黑雾凝聚成爪,撕开火网。"没用的,小道士..."它咯咯笑着,"我吃过比你厉害得多的道士..."
《阴阳笔录》再次射出金光,这次却被婴灵躲开。它猛地扑向苏九,三张脸同时张开血盆大口。苏九本能地抬手格挡,手腕上的阴气伤痕突然剧痛,一股黑血喷涌而出,正好溅在婴灵脸上。
婴灵发出痛苦的嚎叫,被黑血溅到的部位开始腐蚀。"判官毒血!"它惊恐地后退,"你怎么会有..."
林青黛抓住机会,抛出第二张金符,这次直接贴在婴灵背上。婴灵的身体开始崩解,但它疯狂挣扎,黑雾化作无数尖刺射向四周。
一根黑刺穿透林青黛的肩膀,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苏九想去扶她,却被另一股黑雾缠住脚踝,重重摔在地上。
"吃掉你们...我就能离开这个破盒子..."婴灵的声音已经扭曲,金符的力量让它形体不稳,但凶性更盛。
《阴阳笔录》突然飞到苏九面前,书页停在一幅插图上——一个判官举笔指向恶灵的姿势。苏九福至心灵,强忍眩晕爬起,做出同样的动作。
"以判官之名..."苏九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手腕的伤口再次流血,但血液不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墨色,"定尔等罪孽!"
墨色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个个微型符文。婴灵发出绝望的嚎叫,想要逃回盒子,但为时已晚。血符如雨点般落在它身上,每一滴都烧出一个冒烟的空洞。
"不!黄金大人答应过我——"婴灵的惨叫戛然而止,黑雾彻底消散,盒子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
房间恢复寂静,只有苏九沉重的喘息声。他瘫坐在地,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手腕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但留下了一道明显的黑色痕迹,像是一个古老的符文。
林青黛艰难地爬过来,脸色苍白如纸。"你...刚才用的是'判官血咒'...只有真正的判官血脉才能发动..."
"它死了吗?"苏九虚弱地问。
"形神俱灭。"林青黛看向那个空盒子,"引路人用这个做诱饵...他们想测试你的能力。"
《阴阳笔录》缓缓落在苏九膝上,书页上浮现新的文字:
「首判已成,根基初立。速离险地,追兵将至。」
林青黛看到文字,强撑着站起来:"我们必须走了,他们肯定感应到了婴灵的毁灭。"
苏九想要站起,却双腿一软,眼前发黑。林青黛扶住他,给他喂下一颗药丸。"判官血咒消耗的是你的本源之力,至少需要三天才能恢复。"
两人踉跄着离开地下室,刚回到一楼大厅,就听到医院外传来引擎声和脚步声。林青黛拉着苏九躲进一间诊室,从窗户缝隙看到几辆黑色SUV停在院外,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古怪器械包围了建筑。
"猎灵队,"林青黛低声道,"引路人的武装力量。"
苏九的视线模糊起来,药丸的效果似乎有限。他隐约看到《阴阳笔录》再次浮空,书页上金光流转,形成一个保护罩将他们笼罩。
"它在帮我们隐藏气息,"林青黛惊讶地说,"但撑不了多久。"
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黑衣人们突然停止行动,整齐地转向一个方向。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最中间的车上走下,月光照在他的黄金面具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是首领..."林青黛的声音带着恐惧,"他竟然亲自来了。"
黄金面具人抬头看向医院,仿佛能透过墙壁直视他们。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
《阴阳笔录》的保护罩突然剧烈波动,书页上的金光变得不稳定。苏九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腕的符文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灵魂。
"他在...感应我..."苏九咬牙忍住呻吟。
林青黛紧紧抓住他的手:"坚持住,别让他锁定你的位置!"
黄金面具人似乎遇到了阻力,手势变得更加用力。苏九的视线开始泛红,耳边响起诡异的低语,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脑中尖叫。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远处传来警笛声。黄金面具人迟疑了一下,最终放下手,转身回到车上。黑衣人们迅速撤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警察巡逻..."林青黛长舒一口气,"我们运气不错。"
《阴阳笔录》落回苏九手中,金光完全熄灭,像是耗尽了能量。书页上最后浮现一行小字:
「审判之路,始于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