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在林青黛指尖微微颤动。苏九凑近看去，上面是几行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某个文学理论的分析要点，纸角已经泛黄脆化，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民国时期的论文格式。"林青黛轻声说，手指小心地避开脆弱的纸边，"这至少是七八十年前的东西了。"
苏九怔住了。他原以为那个亡魂是近年来的学生，但时间对不上。"那...他说的'小雨'..."
"可能早就..."林青黛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个被亡魂牵挂的女孩，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阅览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苏九看着那张纸条，胸口发闷。他原以为自己帮助亡魂解脱了执念，但现在看来，那个灵魂被困在时间的长河里，守着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承诺，直到被世界彻底遗忘。
"我们该走了。"林青黛将纸条放回书页间，轻轻合上书本，"图书馆要关门了。"
下楼时，苏九注意到空间扭曲已经完全消失，楼梯恢复了正常。但当他回头看向四楼，隐约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阴气，像是一声未散的叹息。
走出图书馆，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校园里路灯明亮，学生们来来往往，没人知道几小时前这里发生过什么。苏九摸了摸胸前的《阴阳笔录》，书页已经恢复平静，但他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变化——书与他之间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
"那个亡魂..."苏九犹豫着开口，"为什么会困在那里这么久？"
林青黛放慢脚步："通常亡魂滞留是因为强烈的执念或怨气，但能维持这么久的很少见。"她顿了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林青黛的声音低了下来，"引路人就擅长利用这种亡魂。"
这个猜测让苏九心头一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今晚解决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回到宿舍，室友们已经睡了。苏九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取出《阴阳笔录》，在台灯下细细翻阅。自从获得这本书以来，他大多是遇到问题时才查阅，很少系统地研究。
书页在指尖翻动，苏九发现随着自己判官力的增长，原本模糊不清的部分内容现在变得清晰起来。在关于"空间类亡魂"的章节旁，新增了一段批注：
"空间执念者，往往困于未竟之事。判官当察其本心，非强行破之，而需引导解脱。"
这正是他今晚的做法。苏九感到一丝欣慰，自己的直觉与判官的职责不谋而合。继续往后翻，一个之前从未注意到的章节引起了他的注意——"因果追溯"。
这部分内容描述了一种能力：通过接触与亡魂相关的物品，可以追溯其生前的因果片段。苏九立刻想到了那张纸条。如果能用这个方法，或许能更深入地了解那个亡魂的故事，甚至找到他被困的真正原因。
但尝试新能力需要准备。根据书中的描述，因果追溯会消耗大量判官力，且有一定风险——看到太多他人的记忆可能影响自己的神志。
第二天清晨，苏九被手机震动惊醒。林青黛发来消息："查到了些东西。中午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校外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位置偏僻，客人稀少，成了他们讨论阴阳之事的理想场所。苏九到达时，林青黛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古籍。
"那个亡魂，"她一见面就说，"可能不是自然形成的。"
苏九在她对面坐下，要了杯清茶："什么意思？"
林青黛推过古籍，指着其中一页："这是我家传的《幽冥录》，记载了各种亡魂类型。你看这段。"
泛黄的纸页上是一幅插图：一个人影被锁链束缚，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状的物体。旁边的文字描述了一种邪术：将亡魂禁锢在特定地点，利用其执念维持某种阵法运转。
"锁魂术..."苏九读出标题，"但这和昨晚那个亡魂有什么关系？"
"匕首。"林青黛点了点插图，"记得吗？那个亡魂胸口也有一把虚幻的匕首。而且它能维持空间扭曲几十年，这不符合自然亡魂的规律。"
苏九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有人故意把他困在那里？为什么？"
"图书馆的位置很特殊。"林青黛压低声音，"建校时那里是文学院，地下据说有个密室，存放着一些...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林青黛摇摇头："不清楚。但引路人对这类地方特别感兴趣。"她合上古籍，"我怀疑那个亡魂是被刻意安排在那里的'看守'，防止有人发现什么。"
这个推测让苏九坐直了身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昨晚的举动可能已经打草惊蛇。
"我们需要再去一次图书馆。"他说，"但不是为了那个亡魂，而是查清楚下面到底有什么。"
林青黛皱眉："太危险了。如果真有密室，肯定有更多防护。"
"我有办法。"苏九拿出《阴阳笔录》，翻到"因果追溯"那页，"可以用这个能力，通过那张纸条追溯亡魂的记忆，或许能找到线索。"
林青黛仔细阅读了书页内容，表情逐渐凝重："这很危险，苏九。新手判官很容易迷失在他人的记忆中。"
"但这是最直接的方法。"苏九坚持道，"而且如果真如你所说，那里藏着引路人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那就更值得调查了。"
林青黛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吧。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且我要在旁边护法。"
他们约定晚上再次前往图书馆。整个下午，苏九都在为因果追溯做准备。根据《阴阳笔录》的指导，他需要调整自身判官力的运行方式，将意识暂时"抽离"，却又不能完全失去与现实的联系。
傍晚时分，苏九站在宿舍窗前，尝试按照书中的方法引导体内那股冰凉的能量。随着呼吸的节奏，判官力在经脉中缓缓流动，最终汇聚在眉心。一种奇特的清明感油然而生，仿佛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连空气中微尘的飘动都能捕捉到。
手机震动打断了练习。林青黛发来消息："准备好了吗？我在校门口等你。"
夜色中的图书馆比昨晚安静许多，周末的缘故，学生寥寥。他们顺利进入四楼，那张纸条和书本还静静地躺在原处，似乎没人动过。
林青黛从布包中取出几样东西：一炷香、一个小铜铃、一包朱砂。她在桌上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法阵，将纸条放在中心。
"我会用安魂香稳定周围的气场，铜铃作为锚点，当你意识游离时，听到铃声必须立刻返回。"她严肃地叮嘱，"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沉溺其中。记住，你只是观察者，不是参与者。"
苏九点点头，盘腿坐在法阵前。他取出《阴阳笔录》，翻到相关页面，将左手放在书上，右手轻轻覆上那张纸条。
"准备好了吗？"林青黛点燃安魂香，青烟袅袅上升，在周围形成一道淡淡的屏障。
苏九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随着判官力的调动，他感到意识开始下沉，如同潜入深水。耳边林青黛的诵经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嗡鸣。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飞速闪过的片段——
一间老式教室...泛黄的书页...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侧脸...
画面突然加速旋转，苏九感到一阵眩晕。等他稳住心神，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走廊里。两侧是古旧的红木门，墙上挂着民国时期的校训匾额。这是几十年前的学校！
"这是...他的记忆？"苏九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远处传来脚步声。苏九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旧式学生装的年轻男子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叠纸——正是那张纸条的原件。男子神情焦急，却又带着一丝期待。
苏九意识到，自己正在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那个亡魂生前最后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