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阴阳笔录》在苏九胸前剧烈震动,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他下意识按住胸口,书页的颤动通过手掌传来,带着某种警示的意味。

"不对劲。"林青黛猛地拉住他的手臂,"先别上去。"

苏九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冰水。楼梯扶手上系着的铜钱串发出细微的嗡鸣,红绳无风自动。

"空间扭曲在加剧。"林青黛从布包中取出三枚铜钱,夹在指间,"有人在干扰我们。"

话音刚落,上方的楼梯突然扭曲变形,台阶像橡皮泥一样被无形的手拉扯、折叠。苏九瞪大眼睛,看着原本应该通往四楼的楼梯在中段诡异地扭转,形成一个闭合的环。

"鬼打墙..."他喃喃道。

"不,比那更糟。"林青黛的声音紧绷,"这是'空间折叠',只有怨气极强的亡魂才能做到。"

她将铜钱抛向空中,铜钱却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那里,排成一个三角形。林青黛快速念出一串咒语,铜钱突然发出刺眼的金光,照亮了扭曲的楼梯。

在金光照射下,苏九看到了更多细节——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黑色丝线,像蜘蛛网一样交织缠绕,构成了这个扭曲的空间。而在丝线最密集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用枯瘦的手指拉扯着这些"丝线"。

"那就是源头。"林青黛指向人影,"它在操控空间。"

苏九胸前的《阴阳笔录》震动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把书取出来。书页自动翻到中间部分,浮现出一幅诡异的图画:一个被困在迷宫中的小人,四周墙壁不断移动变化。图画下方有一行小字:

"空间之惑,源于执念。欲破其局,先寻其心。"

苏九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那个人影:"它不是想困住我们,它自己也被困住了。"

林青黛皱眉:"什么意思?"

"《阴阳笔录》在提示我,这个亡魂制造空间扭曲是因为某种执念。"苏九努力理解着书中的信息,"它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所以把这里也变成了牢笼。"

就在这时,悬浮的铜钱突然黯淡下来,金光迅速消退。林青黛脸色一变:"不好,它在抵抗!"

扭曲的空间猛然收缩,苏九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似乎是图书馆四楼,但布局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书架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倾斜着,有的甚至悬浮在半空中。顶端低得压抑,却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林青黛不见了。

"林青黛!"苏九喊道,声音在怪异的空间里产生诡异的回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回来的。

没有回应。

苏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空间虽然扭曲,但并非完全混乱——书架、桌椅的排列隐约遵循某种规律,像是拼图的碎片,等待着被重新组合。

《阴阳笔录》在他手中安静下来,书页自动翻到新的一页,展示出一幅图书馆平面图,但图中的房间和走廊位置全都错位了。苏九仔细对比眼前的景象和书中的图示,突然发现一个共同点:所有扭曲都围绕着一个中心点。

"那里有什么..."他喃喃自语,朝着图示中心的方向走去。

行走在这个扭曲的空间里是种奇特的体验。有时明明朝着一个方向走,却会莫名其妙地转向;有时看似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要走上一分钟。苏九尝试用《阴阳笔录》作为指南,每当走错方向,书页就会微微发烫提醒他。

随着他接近中心点,空气中的阴冷感越来越重。转过一个悬浮的书架后,苏九终于看到了那个亡魂。

那是个年轻男性的形象,半透明的身影蜷缩在空间的正中心,双手不停地做着编织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空气产生涟漪,空间也随之扭曲。最令人心惊的是,亡魂的胸口插着一把虚幻的匕首,伤口处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这些雾气正是构成空间扭曲的"丝线"。

亡魂似乎察觉到了苏九的存在,缓缓抬起头。它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却奇异地传达出痛苦的情绪。

"你...看得到我?"亡魂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的,模糊而遥远。

苏九点点头,谨慎地向前一步:"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亡魂发出苦涩的笑声,"没有人能帮我。就像没有人能帮她..."

"她是谁?"苏九问道,同时悄悄观察着亡魂胸口的匕首。在《阴阳笔录》的视野里,那把匕首上刻着细小的符文,正不断吸收着亡魂的能量。

亡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周围的空间再次变化,书架和墙壁像舞台布景一样移动,露出一个新的场景:图书馆角落的一张小桌,一个女生正伏案学习,而亡魂——生前模样的他——站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她。

"小雨..."亡魂的声音变得柔和,"我答应过要帮她完成论文...但那天晚上..."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黑夜中的图书馆。男生慌张地跑上楼,手里拿着什么文件。突然,一个黑影从书架后闪出,寒光一闪...

画面戛然而止。亡魂痛苦地捂住胸口的匕首:"我死了...甚至没能把资料交给她...她一定没能毕业..."

苏九终于明白了:"所以你制造这个空间,是想完成未尽的承诺?"

亡魂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但我做不到。每次尝试,记忆就会混乱...空间就会扭曲..."

苏九看向《阴阳笔录》,书页上浮现新的文字:"执念之刃,刺魂锁心。欲解空间,先解其痛。"

他明白了任务:必须先解除那把插在亡魂胸口的诅咒匕首,才能解决空间扭曲。但怎么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林青黛的呼喊:"苏九!你在哪?"

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无法定位。亡魂警觉地抬起头:"还有人?不行...不能让他们进来..."它猛地挥手,空间再次扭曲变形。

苏九急中生智,大喊道:"林青黛!站在原地别动!空间在变化!"

然后他转向亡魂:"她是来帮忙的!我们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太迟了..."亡魂哀伤地说,"已经太迟了。小雨早就毕业了...离开了...我只是一直...无法接受..."

苏九突然明白了亡魂真正的痛苦:不是未完成的承诺,而是无法放手的执念。那把匕首,正是这种执念的具现化。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阴阳笔录》:"让我帮你解脱吧。以判官之名..."

书页绽放出柔和的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扭曲的空间。亡魂胸口的匕首在光芒中开始溶解,黑色的雾气逐渐散去。

"我...可以休息了吗?"亡魂的声音变得平静。

苏九点点头:"你已经尽力了。放下吧。"

随着最后一个黑雾丝线的断裂,整个空间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书架、墙壁、顶端全都回到原位,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

苏九发现自己站在四楼中心的阅览区,周围是普通的书架和桌椅。林青黛从不远处跑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焦急。

"你没事吧?"她抓住苏九的肩膀,"突然就消失了!"

苏九摇摇头,指向阅览区中心:"看。"

那里已经没有了亡魂的身影,只有一本翻开的书静静躺在桌上,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林青黛走过去,小心地拿起纸条:"这是...?"

"他没能送出去的资料。"苏九轻声说,"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窗外,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苏九感到胸前的《阴阳笔录》微微发热,像是在肯定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