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劫案的风波在米花町警视厅的介入下迅速平息,但对于苏宁医而言,余震才刚刚开始。
苏宁医被苏迫一路公主抱回诊所,全程鸵鸟状态,直到被稳稳放回那张专属咸鱼沙发,才感觉灵魂归位。然而,身体归位了,精神上的冲击却远未消散。苏星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红痕,劫匪癫狂挥舞的匕首寒光,以及苏迫那毫不犹豫的的一跪,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钢针,反复刺穿着苏宁医那层厚厚的咸鱼外壳。
他瘫在沙发上,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米花町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底滋生的寒意。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种子,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扎进苏宁医的意识深处。
他之前太依赖马甲了。苏迫的斯文败类人设和苏星的箱养美人光环,确实能稳定产出人气值,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相对安全的前提下。一旦遇到今天这种突发暴力事件,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战五渣,毫无反抗之力。今天劫匪抓的是苏星,万一哪天……抓的是他呢?或者更糟,直接对他动手呢?
苏迫能为了苏星下跪,但苏宁医毫不怀疑,如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苏迫的权衡结果很可能是“黑泽宁医受伤可以接受”,甚至可能利用他制造更大的混乱或悲情效果来收割人气值,那AI的逻辑核心永远是人气值最大化。
安全感,前所未有的稀薄。在柯学世界这个凶案率堪比便利店便当更新频率的地方,没有武力傍身,就像赤身裸体行走在暴风雪里,随时可能被冻毙。
他猛地坐起身,掏出手机。屏幕上,淡蓝色的【人气值系统】图标正闪烁着温润的光芒。点开。
【当前人气值:+3821 (持续增长中】
超市劫案、苏迫下跪、新一沉默……这一系列极具戏剧冲突和讨论度的事件,如同给干涸的池塘注入了活水,让人气值再次迎来了一波暴涨。
3821点!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他再买一个马甲了!
苏宁医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直接点进那个沉寂已久的【马甲商店】。深邃的星空背景上,漂浮的光团依旧寥寥无几。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最下方那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光团上——那是他早就留意过,但因为性价比太低一直没舍得下手的选项。
【模板:基础武力学习型·男性】
【消耗:3800人气值】
【状态:可购买】
【详情:提供基础身体素质框架及高效学习能力。无初始技能,需投入时间训练掌握格斗、武器等武力技能。学习效率受环境、资源及个体潜力影响。需定期返回主体处进行触碰】
“学习型……”苏宁医看着那三个字,嘴角抽了抽。和苏星那个需要“充电”维持机能的学习型一样,意味着又是个需要时间“养成”的吞金兽。好处是……便宜!3800点,刚好卡在他现有余额的极限上!坏处也显而易见:这马甲现在就是个空有学习潜力的白板,能打?那得先去学。
他肉疼地看了一眼那3821的数字,又摸了摸自己因为常年咸鱼而缺乏锻炼、估计连米花都打不过的胳膊。最后,目光落在苏迫身上——那家伙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金丝眼镜,仿佛刚才超市里下跪受辱的是别人;再看看旁边正开心舔着新买的草莓蛋糕的苏星——阳光灿烂,毫无阴霾,脖子上的红痕早已消失无踪。
苏宁医一咬牙,手指狠狠点在【确认购买】上!
【购买成功!】
【剩余人气值:21】
【新马甲槽位激活!请命名……】
“苏凛。”苏宁医几乎是脱口而出。凛冽的凛。他要的就是一把锋芒毕露、能斩断威胁的刀!冷酷、锋利、沉默。
【命名成功,新马甲:苏凛 (模板:基础武力学习型) 已就绪!】
隔壁储藏室,那个巨大黑色硬壳箱的旁边,空间再次微微扭曲。一个比苏迫和苏星箱子更大一号、线条更冷硬、通体哑光黑色的金属箱无声无息地出现。
箱盖无声滑开。
一个身影坐起。
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形挺拔,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年轻猎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短发如钢针般根根竖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五官深邃立体,如同刀削斧凿,下颌线紧绷,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如同寒潭深水,冰冷、锐利,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背心和迷彩长裤,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这就是苏凛。一把刚刚出鞘,亟待打磨的利刃。
苏宁医的意识沉入链接,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与苏星的轻盈灵动、苏迫的沉稳内敛截然不同的、纯粹的力量感和冰冷的警惕性。他操控着苏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力量基础不错,反应速度也远超常人,但……确实只是个空架子,打架全靠本能和身体素质硬抗。
“得找个地方学习……”苏宁医操控着苏凛,眉头微蹙。警校?体校?道场?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了。不行,太正规容易被查,而且……他悲催地发现,剩下的21点人气值,连给苏凛买个最基础的假身份都够呛!苏迫和苏星的合法身份几乎榨干了他,短期内不可能再负担第三个。
“极道……”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词汇跳入脑海。米花町乃至整个霓虹,从来不缺这种游离于灰色地带的暴力组织。混乱、无序,但也意味着机会。在那里,拳头就是硬道理,身份?谁在乎你从哪里来,只在乎你能打不能打,更重要的是至少入门免费。
虽然风险极高,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不需要额外支付学费和身份费的学习场所。
意念微动,苏宁医给苏凛下达了核心指令:【学习格斗、武器等一切实用武力技能。目标:尽快拥有足以保护本体安全的战斗力。初始地点:米花町或邻近区域极道组织。伪装融入,低调学习。每晚固定时间返回诊所进行维护。】
苏凛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颔首。他不需要理解原因,只需要执行命令。
夜色下的米花町,霓虹闪烁,掩盖着无数暗流涌动。在靠近码头的一片鱼龙混杂的区域,一个名为螳螂组的小型极道组织据点,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凛穿着一身廉价的黑色运动服,沉默地站在昏暗的巷口。他出色的外形和冰冷的气质,即使在混乱的极道外围成员中也显得格格不入,立刻引来了几个染着黄毛、叼着烟的小混混的注意。
“喂!小子!看什么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打着鼻环的混混上前推搡。
苏凛身体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混混感觉自己像推在了一块冰冷的铁板上,反震力让他一个趔趄。
“妈的!找死!”另一个混混骂骂咧咧地挥拳砸来。
这一次,苏凛动了。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闪电般侧身,避开拳头的同时,右手如毒蛇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顺势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
苏凛面无表情地松开手,那混混抱着变形的手腕瘫倒在地,哀嚎不止。剩下几个混混被这狠辣利落的手段震慑住了,一时不敢上前。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据点里一个管事模样的小头目。他打量着苏凛,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小子,眼神冷得像冰,下手狠得像狼,是个天生的打手胚子!
“小子,哪条道上的?想干嘛?”小头目叼着烟,语气不善。
“学打架。”苏凛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简短,没有任何起伏。
小头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学打架?有意思。行,留下吧!正好缺个能打的,不过……”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丝贪婪,“想学真本事,得先证明你的价值。”
于是,苏凛成了螳螂组最底层的一名打手兼沙包。白天,他跟着一群混混去收保护费、看场子、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纠纷”。面对挑衅和战斗,他从不退缩,出手快、准、狠,凭借着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天生的战斗直觉,以及那股不要命般的狠劲,很快就在混乱的底层打出了小小的名气。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街头斗殴中最直接、最凶狠、也最实用的技巧。
然而,他过于出色的表现和那格格不入的冰冷气质,也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吸引了一些更庞大、更危险的存在的注意。
某次螳螂组与另一个小帮派的械斗中,苏凛如同虎入羊群,一个人放倒了对方七八个好手,动作干净利落,眼神始终冷静得像是在处理垃圾。械斗结束,他沉默地擦掉手背上沾到的血污,准备离开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高大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远非螳螂组的小头目可比。冰冷、危险,如同实质的刀锋悬在头顶。
“小子,身手不错。”墨镜男的声音低沉沙哑,“跟我走一趟,有人想见你。”
苏凛冰冷的眼眸扫过对方,没有询问,也没有反抗。他能感觉到,拒绝,就是死。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被带到了郊区一栋废弃的工厂。空旷的厂房里,灯光惨白。几个同样穿着黑衣、气息精悍的男人站在那里,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苏凛被要求展示格斗技巧,与其中一人对打。他依旧沉默,出手却更加凌厉,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杀戮气息。
对打结束,对方虽然赢了,但赢得并不轻松,看向苏凛的眼神充满了凝重和一丝欣赏。
“潜力巨大。”一个为首的、气息更加深沉的男人下了结论。他递给苏凛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个乌鸦徽记和一组编号。“欢迎加入……组织。新人训练营,明天报到。迟到或不来……”男人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黑衣组织…
苏凛接过卡片,冰冷的指尖感受着卡片的质感。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进入,是九死一生;拒绝,是十死无生。他将卡片收进口袋,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组织的新人训练营设在深山里,与世隔绝,如同一个冰冷的杀戮机器培养皿。训练强度之大、内容之残酷,远超苏凛之前在极道的经历。枪械、格斗、爆破、潜入、审讯与反审讯……每一项训练都游走在死亡边缘。
与苏凛同批被分到一个小队的,还有三个同样引人注目的新人。
安室透(化名):金发黑皮,笑容阳光爽朗,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仿佛天生的社交达人。格斗技巧扎实,枪法精准,学习能力极强,各项成绩都名列前茅。
绿川光(化名): 黑发蓝眼,气质温和内敛,像邻家大哥。话不多,但观察力敏锐,行动缜密。尤其擅长狙击和情报分析,沉默中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诸星大(化名): 长发,气质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野性和桀骜。近身格斗风格狂暴凶狠,爆发力惊人,如同出闸的猛兽。
教官将这四人分在一组,显然有着考察和制衡的意味。
训练是残酷的。泥潭搏斗、负重越野、实弹射击、近身格斗对练……每一次都伴随着受伤甚至死亡的风险。苏凛在其中显得尤为沉默和……“怪异”。
他的格斗技巧在飞速提升,组织教授的杀人技被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吸收、融合、改进。但他有一个极其鲜明的特点:无论面对多么凶险的攻击,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他都会优先保护自己的脸!有时宁可硬抗一记重拳在腹部,也要侧头避开可能划伤脸颊的攻击;宁可被踹飞出去,也要用手臂护住面部要害。
在一次高强度的近身格斗混战训练后,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安室透揉着青紫的嘴角,看着靠在墙边、脸上除了些许灰尘依旧完好无损、但手臂和小腹明显有淤伤的苏凛,忍不住带着他那标志性的阳光笑容问道:“苏凛君,每次训练你都这样……宁愿其他地方受伤也要护着脸?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绿川光也投来温和但同样好奇的目光。诸星大则抱着手臂,冷眼旁观,但耳朵显然也竖着。
苏凛抬起冰冷的眼眸,扫过三人。沉默了几秒,就在安室透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主人喜欢好看的。”
“……”空气瞬间凝固。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外星语言。
绿川光温和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连一直冷着脸的诸星大,嘴角也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主人?喜欢好看的??
这个理由……简单、粗暴、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感,仿佛他这具身体、这张脸,都只是属于某个未知存在的财产,需要精心维护其价值。
安室透最先反应过来,笑容重新挂上,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凝重和警惕:“呵……苏凛君的主人对‘品相’要求真高啊。”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尴尬,但这话怎么听都带着刺。
苏凛不再理会他们,低下头,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擦拭着指关节上的血污和灰尘,动作专注得如同在保养一件艺术品。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陈述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安室透和绿川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这个苏凛,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他背后那个所谓的“主人”,更是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诸星大则深深地看了苏凛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组织的新人营管理森严,但苏凛总能在某些监控的死角或者守卫换班的短暂间隙,如同幽灵般消失。他严格遵守着本体下达的指令:每晚必须返回诊所进行维护。这对于常人来说不可能的任务,在苏凛那经过强化和残酷训练的身体素质以及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下,竟被他硬生生钻出了一条路。
他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翻山越岭,以惊人的速度和耐力长途奔袭,只为在午夜前赶回米花町那间小小的诊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营地的床铺上。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次,苏凛在返回营地途中,为了避开一队临时增设的巡逻哨,绕行了一条更远也更危险的山路,耽误了时间。当他潜回营地宿舍时,比规定的归营时间晚了整整十五分钟。
“吱呀——”
宿舍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瞬间打在苏凛身上。门口站着两名气息冰冷的组织行动组成员,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苏凛,跟我们走一趟。”声音不容置疑。
苏凛没有反抗,沉默地跟着他们,被带到了基地深处那间令人闻风丧胆的审讯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地狱。
皮鞭、电击、水刑……组织的审讯专家用尽了一切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冰冷的金属椅上,苏凛的上衣早已被撕烂,露出精悍却布满青紫、血痕和焦黑电击印记的上身。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但除了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和粗重的喘息,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求饶,没有吐露一个字。
那双冰冷的眼眸,即使在剧烈的痛苦下,依旧如同寒潭深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倔强。他死死地护着头脸,蜷缩着身体,承受着如同暴风雨般的折磨。
审讯专家也感到了棘手和一丝挫败。这是个硬骨头!而且他的沉默,并非出于某种坚定的信念,更像是一种……对自身痛苦的漠视?仿佛这具身体遭受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算了,浪费时间。”一个冰冷、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审讯室门口响起。
审讯专家立刻停下动作,恭敬地退到一边。
琴酒。他穿着一身标志性的黑色风衣,银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嘴里叼着烟,缓步走了进来。墨绿色的瞳孔如同毒蛇,扫过椅子上那个几乎不成人形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他今天似乎正好有空,或者,是对这个屡次违规、又展现出惊人潜力和诡异行为的新人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兴趣”。
他挥挥手,让审讯专家和其他人都出去。审讯室里只剩下他和苏凛。
“为什么偷跑?”琴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直指核心。他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刑具,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压迫。
苏凛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琴酒。汗水混着血水流入眼睛,带来刺痛,他却连眨都没眨一下。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说话,但嘴唇肿胀,难以发声。
琴酒耐心地等待着,指间的香烟在寂静中燃烧,烟雾缭绕。
过了好一会儿,苏凛才用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的声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回……去看……主人……”
琴酒墨绿色的瞳孔微微一缩。主人?又是这个称呼?
“其他人……蠢……”苏凛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他们……只会……杀……或者……问……没用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气,然后死死盯住琴酒的眼睛,那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却带着一种洞悉的笃定:
“你……琴酒……不一样……你……会权衡……”
“你……知道……我的价值……比……麻烦大……”
“只要……主人……没事……我就……有用……”
“你不会对主人……出手……”
他每说一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但话语中的逻辑却异常清晰。他看穿了组织的本质——利益至上。他赌琴酒作为组织的忠犬,拥有足够的理智和判断力去衡量得失。他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坦白了自己的弱点,并且将这个弱点的存在,描述成了保证他有用和可控的条件。他笃定琴酒不会为了这点小麻烦去动一个无关紧要的主人,因为那会毁掉他这把正在打磨的、潜力巨大的刀。
琴酒沉默了。他缓缓吸了一口烟,冰冷的视线在苏凛那张即使肿胀青紫也难掩出色轮廓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上。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过了良久,久到苏凛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琴酒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一丝杀意:
“你最好祈祷你的主人是干净的。”他将烟蒂按灭在旁边的金属桌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否则……你和你的主人,一起消失。”
说完,他转身,黑色风衣的下摆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离开了审讯室。
琴酒没有食言。组织很快展开了对苏凛背景和他口中主人的秘密调查。调查结果反馈回来:近期东京都值得注意的诊所信息。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某个被监视过几次的、牵着漂亮少年在米花町街头“散步”的、气质温雅却透着危险的男人。苏迫。
琴酒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有趣。看来这个“主人”,是那个叫苏迫的家伙?而诊所的主人,那个兽医,恐怕是苏迫新的猎物?组织的情报网迅速运转,关于苏迫的零星信息被汇总,变态但的确清白,保险起见诊所里的人都查了一遍,都没问题。
最终调查结果显示,苏凛每次偷跑目的地的确都是那家诊所附近。有几次模糊的监控拍到,苏凛像个等待主人的大型犬,安静地蹲伏在诊所后巷的阴影里,或者隐蔽地趴在诊所后院的窗台上。
而更“有趣”的是,偶尔,诊所的窗户会打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会伸出来,随意地、甚至带着点困倦的在苏凛的头上、脸上胡乱揉搓几下,动作粗暴得如同在撸一只不听话的宠物狗。然后窗户关上,苏凛就会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和能量,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啧,恶趣味。”
组织的调查员看着这些报告和模糊的影像,表情古怪。这关系……实在难以定义。
琴酒也看到了报告。他站在基地高处的观察窗前,看着下方训练场上那个即使遍体鳞伤也依旧在疯狂加练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主人?呵。”他低声自语,墨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温度,“无聊的把戏。”但他最终在苏凛的档案上签了字,默许了这个“小问题”的存在。一个潜力巨大的杀手,一个无足轻重的“主人”,这点小小的、怪异的癖好,在组织的利益天平上,微不足道。
于是,一个奇特的景象在组织新人营里悄然传开:那个实力恐怖、下手狠辣、性格冰冷得像块石头的新人苏凛,每天晚上都会神秘消失一段时间。据说是去看主人了。没人知道他的主人是谁,长什么样,只知道能让这个煞星心甘情愿拖着训练后疲惫不堪、甚至伤痕累累的身体,像条忠犬一样跑出去,只为求一个粗暴的摸摸头。
这成了新人营里一个心照不宣的怪谈和笑料,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毕竟,能驯服苏凛这种怪物的主人,恐怕更加可怕。
琴酒偶尔在深夜处理完任务,路过米花町附近时,会鬼使神差地绕到那家“安宁动物诊所”的后巷。他坐在保时捷356A里,车窗降下一线,指间夹着烟,冰冷的视线穿透夜色。
他总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苏凛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安静地潜伏在诊所后院的阴影里,或者以一种极其别扭却稳定的姿势挂在窗沿上。他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扇窗户,冰冷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然后,窗户会打开。一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动作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敷衍在苏凛的头发上、脸上胡乱地揉搓、拍打几下。那动作,毫无尊重可言,就像在打发一只缠人的流浪狗。(苏宁医表示冤枉,完全是为了快点摸完。)
而苏凛却会微微眯起眼,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瞬,仿佛真的从这粗暴的接触中汲取到了某种能量。
琴酒靠在后座,银色的长发在阴影中泛着冷光。他指间夹着燃烧的香烟,墨绿色的瞳孔透过降下的车窗缝隙,毫无温度地投向诊所后巷的方向。刚才那短暂而诡异的一幕,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中——苏凛如同最忠诚的猎犬般潜行而至,精准地停留在那扇窗下,然后……接受了一次如同施舍般的、粗暴的“抚慰”。
他甚至能想象出窗内那个“主人”此刻不耐烦的表情或语气。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浓烈嘲讽和冰冷不屑的嗤笑从琴酒喉间溢出。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在夜色中扭曲变形。
愚蠢。无聊。不可理喻。
这就是他的评价。为了这种毫无意义、近乎侮辱的接触,甘愿承受组织严苛到残酷的惩罚,忍受长途奔袭的疲惫,甚至暴露出致命的弱点……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对力量、对杀手尊严最大的亵渎。
苏凛展现出的战斗天赋和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在训练营中都是顶尖的。琴酒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然而,这份潜力却被如此荒谬的“弱点”所玷污。
那只随意伸出的手,那敷衍的触碰,在琴酒眼中,是比任何刑具都更深的侮辱。它象征着一种彻底的、令人作呕的依附和从属。
他掐灭烟头,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瞬间湮灭。冰冷的视线最后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窗户,仿佛要将这无聊的景象彻底从脑海中抹去。
“伏特加。”琴酒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金属。
“大哥。”驾驶座上的伏特加立刻应声。
“走。”
“是,大哥。”
黑色的保时捷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出阴影,引擎低沉地咆哮一声,迅速加速,彻底融入米花町更深沉的夜色,只留下淡淡的汽油味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顶级杀手的冰冷余韵。诊所后巷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令人厌烦的、毫无价值的小插曲,连作为消遣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