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镜残片的星芒在林瑾兰掌心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挣扎。海风裹着浓重的腥咸味扑来，将她染血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发丝间凝结的血珠簌簌落下，在甲板上砸出细小的红梅。远处幽冥宗楼船甲板上，鬼面人手中的赝品幻海之心突然爆出刺目血光，"咔嚓"一声脆响，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妖异彩光将整片海域染得如同沸腾的血池。
"看来咱们捅了马蜂窝啊。"柳青舌尖卷走短刃上最后一丝蛟血，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三枚丧魂钉在袖中震颤出鬼哭般的嗡鸣，钉身上缠绕的毒瘴将袖口腐蚀出焦黑的洞眼。
雪灵突然炸毛，三根尾巴笔直竖起："小心水下！"
"轰——"
一道直径丈余的血柱自海面冲天而起，鬼面人脚下的甲板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寸寸龟裂。林瑾兰瞳孔骤缩——那黑袍下根本不是活人！森白指骨穿透布料，骨节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魂火，下颌骨开合间喷出腐臭的黑雾："奉宗主令，诛杀窃镜者！"
玄灵珠在丹田内剧烈震荡，玄霄的虚影几乎要冲破束缚："冥河老鬼的尸傀术？他竟把金丹巅峰的长老抽魂炼骨！"
海浪突然被某种恐怖力量劈开，十二具青铜棺椁破水而出时带起的浪花在空中凝成冰锥。棺盖炸裂的瞬间，碎木如暴雨般四溅，幽冥宗精英弟子蝗虫般涌出，玄铁靴底踏碎冰面发出的"咔嚓"声连成一片。为首的血袍老者踏浪而来，每步都在海面烙下燃烧的血脚印，蒸腾的雾气中传来皮肉焦糊的恶臭。
"元婴中期......"柳青喉结滚动，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是血煞那老不死的！他指甲里藏的化骨毒能蚀穿法宝！"
血煞枯爪轻抬，漫天血雨化作百条锁链缠向三人，破空声宛如万千毒蛇嘶鸣。林瑾兰急掐剑诀，玄灵星力在身前结成六棱光盾，血链撞击的刹那爆出金铁交鸣之声。她虎口迸裂，温热血线顺着手腕滑入袖中，踉跄后退三步才在海面踩出深深凹痕。
"小丫头片子也配动时空之镜？"血煞狞笑时露出牙龈间蠕动的血虫，袖中飞出九颗骷髅念珠。那些头骨竟都是活物，下颌骨咔咔开合着喷出腥臭毒雾，海面瞬间浮起大片翻白的死鱼，鱼鳃中钻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线虫。
雪灵突然跃至半空，三尾狐火凝成的屏障将毒雾灼烧出焦糊味。白毛团子周身爆出刺目银光，原本蓬松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萎缩——尾尖的银毛褪成灰白，继而化作飞灰飘散。
"雪灵！"林瑾兰目眦欲裂，却见小狐狸回头露出个龇牙咧嘴的笑："记得赔我十只烧鸡！"话音未落，本源之火已化作炽白光轮横扫而出，所过之处血链寸断，海面被蒸发出直径十丈的真空地带。
血煞暴退三十丈，道袍下摆仍被烧出焦黑缺口。他惊怒交加的咆哮与雪灵虚弱的狐鸣同时响起："玄灵山脉...生命之泉..."
柳青的飞行符箓在爆炸气浪中剧烈颠簸，林瑾兰死死抱住缩成拳头大小的雪灵。身后追击的破空声里，她清晰听见玄霄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小狐狸...竟能短暂爆发化神之力..."
三日后，灵墟城郊外荒庙。
林瑾兰将最后一块上品灵石按进阵眼，隐匿结界泛起的微光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纹路。她颤抖着解开裹住雪灵的冰蚕丝巾——巴掌大的白狐蜷缩成团，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如今灰败如枯草，三条尾巴只剩半截焦黑的尾骨，断口处不断渗出淡金色血珠。
"经脉尽断，妖丹破碎。"玄霄的虚影比往日淡薄许多，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除非取得生命之泉，否则三日之内..."
"咔"一声脆响，林瑾兰捏碎了手中茶盏。瓷片扎进掌心的刺痛远不及心头万分，鲜血顺着腕骨滴在雪灵鼻尖，小狐狸勉强睁开右眼，琉璃色的瞳孔已经涣散："笨...丫头...哭得...丑死了..."
柳青突然踹门而入，黑衣下摆滴落新鲜血渍，在积灰的地面晕开暗红的花："幽冥宗的追杀令贴满三州十六城了。"她甩出的血帛在半空展开，上面林瑾兰的画像被朱砂划出七道可怖的叉痕，"活捉赏九转凝魂丹，击杀赐元婴功法——冥河老鬼连镇宗之宝都拿出来了。"
林瑾兰指尖抚过血帛角落的青鸾印记，灵力激发下竟浮现出城主亲笔："青鸾塔地牢，速救。"字迹潦草断续，像是用指甲蘸血所书。
"假的？"柳青眯起眼睛。
"未必。"林瑾兰突然用星力灼烧印记，青鸾纹路褪去后露出底层血色符文，"是城主的本命印记不假，但被幽冥宗用血咒覆盖了。"她想起经过城门时，守卫铠甲下隐约露出的尸斑。
柳青行动间牵动肋间伤口，疼得倒抽冷气，她掀开衣襟，露出腰间深可见骨的爪痕，腐肉中蠕动着细小的黑虫。
林瑾兰瞳孔一缩："噬心蛊？"
"追兵里混着万毒窟的人。"柳青咬牙拔刀剜去腐肉，冷汗顺着下巴滴落，"他们用童男童女养蛊，中者三日化作血水..."
庙外突然传来金铃轻响。十八柄淬毒飞剑穿透窗棂的瞬间，柳青旋身踢翻供桌，腐朽的木桌被剑气绞成漫天碎屑。林瑾兰星力扫落大半毒剑，却仍有一柄擦着她耳际划过，斩断的几缕发丝在月光下缓缓飘落。
"找到啦~"甜腻的女声从屋顶传来。穿粉裙的少女倒吊着探进头，腕间金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姐姐们躲猫猫好厉害呢~"
柳青脸色骤变："幽冥宗七煞之一的铃妖！她腰间挂的都是活人头骨！
少女咯咯笑着翻进屋内，裙摆突然撕裂，六条蜘蛛般的骨肢破体而出。骨肢尖端滴落的毒液将地砖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她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宗主说要先碾死这小畜生——"
"铮！"
玄灵珠爆发的星芒与骨肢相撞，气浪将四面墙壁震出蛛网状裂纹。林瑾兰七窍渗血，却用后背撞碎神龛挡住冲击波，怀中雪灵未被伤及分毫。铃妖被震退数步，歪头吐出半口毒血，发髻间插着的白骨簪寸寸断裂。
"哎呀呀~"她抹去下巴血迹，指尖突然刺入自己眼眶，抠出颗琉璃珠捏碎，"杀了我，城外三百尸傀立刻屠了难民营哦~"
林瑾兰的剑势猛然顿住。余光瞥见柳青袖中滑落的丧魂钉，她微不可察地摇头——难民棚区飘扬的青色炊烟里，隐约可见孩童追逐的身影。
"这才乖嘛。"铃妖突然甩出个留影玉简。画面中幽冥宗主正将漆黑晶体嵌入祭坛，晶体表面浮现出林瑾兰熟悉的柳府纹章。天空裂开的缝隙里，无数苍白手臂正在撕扯结界："月蚀之夜前交出时空镜，本座可以考虑......"
玉简爆裂的毒雾中，铃妖骨肢划破窗棂遁走。柳青的丧魂钉只击碎半截骨肢，残肢落地后仍像活物般抽搐。林瑾兰扯下染血的衣带缠住伤口，玄灵珠在掌心亮起微光。远处灵墟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城墙上的青鸾旗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玄霄的叹息混着夜风飘散："你可知青鸾塔是上古困龙阵的阵眼？"
少女踏出庙门的脚步未有半分迟疑。夜风卷起她破碎的衣袍，腰间琉璃镜残片与玄灵珠交相辉映，在荒原上拖出两道纠缠的光痕。她没看见身后柳青复杂的神色——黑衣女子正将一枚刻着幽冥宗印记的玉符捏成齑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