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亲手敲上去的直播间标题，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挑战全网，复刻失传千年的宫廷菜，金齑玉脍》
这标题……
怎么说呢？
又中二，又嚣张，还有点不自量力。
她仿佛已经能预见到，等会儿直播间弹幕会是怎样一番血雨腥风的景象。
“曦曦，要不……咱改个标题？”林晚晚弱弱地建议，“比如……《今天跟我闺蜜学做一道创意鱼片》？”
“不用改。”
苏云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平稳且坚定。
“就这个，挺好。”
林晚晚绝望地捂住了脸。
好吧，豁出去了！
大不了，就是掉点粉呗！
她深吸一口气，点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直播间开启的瞬间，一些设置了开播提醒的铁粉立刻涌了进来。
“晚晚今天这么早开播？赞！”
“咦？今天的标题好霸气啊！金齑玉脍？是啥玩意儿？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哈哈，晚晚终于要放大招了吗？期待！”
然而，当他们看清直播画面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镜头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系着一条粉色的卡通围裙，正低头专注地处理着手里的食材。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那清冷的气质和精致的五官，还是让直播间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弹幕炸了。
“我靠？我进错直播间了？晚晚呢？”
“这谁啊？新来的助理吗？长得还挺好看的。”
“晚晚呢？晚晚被外星人抓走了吗？把我们家可爱的小圆脸还回来！”
林晚晚赶紧凑到麦克风前，尴尬地解释道：“咳咳，大家别激动，我是晚晚。今天掌勺的，是我闺蜜。”
“闺蜜？”
“就是之前曦曦宝宝？”
“卧槽！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擦边的被封了的？”
一些老粉立刻想起了原主苏云曦。
毕竟，林晚晚以前没少在直播里提过她的这个“好姐妹”。
“搞什么啊？一个擦边主播，跑来美食区干嘛？这里不欢迎她！”
“就是！晦气！晚晚你怎么跟这种人玩在一起啊？快取关了！”
“楼上的嘴巴放干净点！曦曦怎么了？她人很好的！”
直播间里，瞬间吵成了一锅粥。
林-云曦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她将捣好的蒜泥、姜末、橘皮茸等物用细纱布滤出汁液，再混入蜂蜜、花椒水、茱萸水等，小心翼翼地调制着。
那股专注劲儿，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可这落在一些观众眼里，就变成了……装模作样。
就在这时，一个ID名为“文化考据党”的用户，发了一条极其显眼的付费弹幕。
【文化考据党：呵呵，金齑玉脍？主播口气不小啊。这道菜在《齐民要术》里有载，但做法早已失传。一个连历史书都没读过几本的网红，也敢说复刻？简直贻笑大方！】
马平川来了！
他是一个在网上小有名气的“打假”博主，专挑那些涉及历史文化的内容下手，靠着一知半解的知识和哗众取宠的言论，也混了几十万粉丝。
今天，他也是偶然看到了这个嚣张的标题，闻着味儿就摸过来了。
他这条弹幕一出，立刻引来了一群附和者。
“考据党大佬来了！大佬快给我们科普一下！”
“笑死，一个擦边主播，还懂《齐民要术》？她知道那是干嘛的吗？”
“我看她就是想换个赛道继续博眼球罢了，这剧本也太低级了。”
“饿疯了吧？想红想疯了？”
与此同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飞星娱乐的经纪人，黄志龙，也得知了苏云曦正在用闺蜜账号直播的消息。
“妈的，这贱人，还敢露面！”
黄志龙坐在办公室里，满脸狰狞。
他立刻在自己的工作群里下达了指令。
【所有人，去‘晚来风急’的直播间，给我往死里带节奏！就说苏云曦人品败坏，骗了公司钱，现在又来骗她闺蜜！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一时间，大量的黑粉和水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入了林晚晚的直播间。
直播间的人气，在黑红流量的加持下，不降反升，很快就突破了五万人。
但弹幕，已经彻底没法看了。
“苏云曦滚出直播界！”
“不要脸！欠钱不还！”
“心疼晚晚，被这种绿茶闺蜜利用了！”
“姐妹们，举报走一波，让她闺蜜的号也一起封了！”
林晚晚看着满屏的恶意，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她想关掉直播，可手却不听使唤。
她想开口骂人，却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这就是网络暴力。
无形，却能杀人。
“别理他们。”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苏云曦。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林晚晚的身后。
她的眼神，依旧是那片古井不波的湖面，仿佛外界的惊涛骇浪，都与她无关。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影响不了我做菜的心情。”苏云曦淡淡地说道。
她重新回到镜头前，将那盘切好的、晶莹剔透的鱼片端了过来。
然后，她终于开口，对直播间的观众说了第一句话。
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信。”
“有人说我装模作样，有人说我哗众取宠。”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原本嘈杂的弹幕，都为之一滞。
她拿起一片鱼脍，对着镜头展示。
那鱼片薄得几乎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手指的轮廓。
“《齐民要术》中说，做脍，也就是细切的鱼肉。但怎么个细法，没说。”
“但我们可以看唐代的诗，杜甫写道：‘无声细下飞碎雪’，说的就是切脍时，刀工之快，鱼片之薄，如雪花飘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镜头，仿佛能看到每一个正在屏幕前的人。
“你们说我一个网红不懂历史，没关系。”
“今天，我就用事实，给你们上一课。”
说完，她将鱼片，轻轻地浸入了那碗金黄色的酱汁之中。
马平川坐在自己的电脑前，不屑地撇了撇嘴。
“说得头头是道，还不是在网上找了几句诗装点门面？”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准备再发一条弹幕，把苏云曦的“装腔作势”彻底戳穿。
他要告诉所有人，真正的“金齑”，配料极其复杂，根本不是那碗看起来像蒜泥酱的东西。
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按上回车键时。
直播间里，异变突生。
只见那片浸入酱汁的鱼片，在短短几秒钟内，竟然……
竟然开始变色！
原本晶莹剔透的鱼肉，从边缘开始，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润如玉的白色！
那不是被煮熟的白色，而是一种由生到半熟的、奇妙的质变！
直播间里，数万观众，在这一刻，集体失声。
所有的嘲讽、所有的谩骂、所有的质疑……
仿佛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扼住了喉咙。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晚晚第一个发出了惊呼，她凑近了看，眼睛瞪得像铜铃。
“魔术吗？！”
苏云曦微微一笑，将那片已经变成玉白色的鱼脍，夹了起来。
她没有自己吃，而是递到了旁边，早已看傻了的林晚晚嘴边。
“尝尝？”
“来自一千三百年前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