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岛随军三年,我有四次回陆机会,次次被陆其琛驳回。
第一次让给怀孕的战友妻,我忍了;
第二次让给生病的战友孩,我认了;
第三次他瞒着我让给丧夫的她,我哭了;
第四次我胎象不稳急需就医,他再次把船位让给她:“我是首长,要以身作则。”
看着他冷漠的脸,我忽然笑了。
转身拨通加密电话:“爸,派艘船来。”
第四次了。
陆其琛站在我面前,身姿依旧笔挺得像棵白杨树,说出的话却像冰锥子,一字一句扎进我心里。
“念念,别闹。李航他妻子调令已经批下来了,船位紧张,她是遗孀,组织上必须优先照顾。我是首长,得以身作则。”
“以身作则?”我听着这四个字,差点笑出声,可眼眶却先一步酸涩起来。
我看着他英俊却写满公事公办的脸,三年来的委屈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头顶。
第一次,我说我想家,他来一句:“李航的妻子李娟怀孕了,反应大,海岛医疗条件差,让她先回吧,你陪我多待段时间。”
我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是想跟我独处。
第二次,我工作上的项目到了关键期,急需我回去处理。
他又说:“李娟的孩子病了,高烧不退,可怜见的,咱们年轻,机会以后还有。”
我看着那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心一软,又让了。
第三次,我妈病了,躺在床上念叨我。
他倒好,瞒着我,直接把我申请打了回来!
理由是“李航刚牺牲,其妻李娟情绪崩溃,需即刻离岛疗伤”。
我知道后跟他大吵,他呢?
冷着脸,说我“不顾全大局,思想觉悟低”,整整半个月没跟我说话。
最后还是我……是我犯贱,主动给他做了顿他爱吃的菜,才算了事。
现在,第四次。
现在我怀了他的孩子!
孕吐得快脱了形,吃什么都吐,岛上医生说我胎像不稳,需要静养和更好的医疗环境。
我妈也天天在电话里哭,说想照顾我。
他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结果呢?
“李娟!又是李娟!”我声音发抖,小腹传来隐隐的坠痛,“陆其琛,每次都是她!你的以身作则,就是一次次牺牲我和孩子去成全她吗?”
我指着自己的肚子,“海岛马上退潮,接下来半年船都难靠岸。医疗队下周也要撤走一部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陆其琛眉头皱成了“川”字,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念!注意你的身份!
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多少双眼睛看着!
李娟她是烈士遗孀,无依无靠,我们不多照顾,谁照顾?
你的困难是困难,组织的困难就不是困难了?”
无依无靠?
我看着她那份调令,手续齐全,速度快得惊人,这叫无依无靠?
想着当时他讲李娟怀孕必须回去养胎时的表情,再看我现在需要时他的样子,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所有的爱意、期盼、还有那点可笑的幻想,灰飞烟灭。
我突然就不气了,也不哭了。
整个人冷静得可怕。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陆其琛,”我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你的心里,真的有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他似乎被我的眼神刺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念念,别胡思乱想。等下次,下次有船,我第一个批你走。我保证。”
保证?三年,四次机会都让我让出,且让的都是同一个人!
如果没有猫腻,狗都不信!
我没再看他,也没再说话。
转身,走进了里屋,关上门。
外面,他好像松了口气,以为我又像以前一样,闹闹脾气就过去了。
他错了。
我走到床头柜最深处,摸出一部卫星电话。
这是我来之前,我爸偷偷塞给我的,他说:“闺女,受了委屈,随时打这个号码,爸接你回家。”
三年了,我第一次按下那个属于苏氏集团董事长的二十四小时为我等候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
那头传来我爸沉稳又急切的声音:“念念?”
听到这声音,我的鼻尖一酸,但强行忍住了。
我用最平静,却最坚定的语气说:
“爸,帮我准备一条船过来。”
我顿了顿,补上最后三个字:
“接我回家。”
我放下电话,心冷如冰。
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这片困了我三年的海。
三年了,困住我的不单单是这片海,更是我爱陆其琛的心。
还记得当时相亲,我对他算是一见钟情,尤其是他坚毅果敢的军人身份十分向往。
而他在相亲后也主动约我出去,并很快就确定了关系。
我以为我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却没想到……
可能爱情真的会让人变成傻子吧,三年了,我竟然第一次发现陆其琛的“异样”。
我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撞响的声音,不是害怕,是解脱,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
陆其琛没进来。
他大概以为我还在里面生闷气,或者在默默收拾行李,准备等他那遥遥无期的“下一次”。
他习惯了。
习惯了我的退让,习惯了我的“懂事”,习惯了我永远把他和他的“大局”放在第一位。
即便是他再怎样对我,我都会默默忍耐。
但这次,不会了。
我打开衣柜,把那件我初来海岛时他送我的裙子塞进箱底。
记得那时我穿上它,他眼里有光,说:“真好看,委屈你在这里陪我。”
可现在,同样的眼神却落在了李娟身上。
我想起早上想去办公室找他问个明白。
刚走到虚掩的门口,就听见李娟带着哭腔的声音:
“其琛哥,都是我不好,又让念念姐误会了……要不我还是不走了吧?”
“别胡说!”
陆其琛的声音是斩钉截铁的维护,“你身体要紧,调令已经批了,必须走。
苏念她……她是军嫂,应该懂事,会理解的。”
应该懂事?
这时李娟明显假装踉跄,陆其琛下意识伸手,稳稳扶住她的那截手腕。
那么自然,那么迅捷。
而我孕吐最严重,晕眩到扶墙时,他只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声冷如冰:“你自己去医务室看一下,我去开会。”
看,人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我理解了。
理解了我这三年所有的退让,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默默当时转身,没有再进去质问。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真是讽刺。
我拉上行李箱,拉链的声音干脆利落,像斩断了过去的一切。
我只拿了一个小包,装上了我的身份证件,银行卡,还有我来海岛时,我妈偷偷塞给我保平安的那枚翡翠平安扣。
其余的东西,包括陆其琛给我买的所有,都留在这里吧。
脏。
收拾完,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那片困了我三年的海。
天色灰蒙蒙的,和海水的颜色混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小腹又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
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
宝宝,再坚持一下。
妈妈带你离开这里。
妈妈不会让你在这种地方,在一个根本不期待你出生的父亲身边,冒险降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外面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不是岛上那种老旧运输船的声音,而是某种更强劲、更急促的,破开海浪的声音。
我站起身,拉开门。
陆其琛显然也听到了,他正从客厅的窗户往外望,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哪来的船?”他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属于首长的警觉。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门口。
“苏念,你去哪儿?”他转过身,声音沉了下来。
我拉开门,清晨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我心头最后一丝犹豫。
“回家。”
我丢下这两个字,脚步不停地走向码头。
“你胡闹什么!”
陆其琛几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没有我的批准,任何船只不能靠岸,也不能离岛!这是规定!”
我用力想甩开,却被他攥得更紧。
“你的规定,管不着我苏念了。”
“你!”
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一些被惊醒的军属和士兵。
他们看着我们拉扯,窃窃私语。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停泊在简易码头旁的那艘船。
那不是军用的运输船,也不是破旧的小渔船。
那是一艘线条流畅、通体洁白的私人快艇,体型不大,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精良和昂贵,与这个简陋的海岛格格不入。
快艇上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身姿笔挺的男人,神情肃穆,一看就训练有素。
所有人都被这阵仗镇住了。
陆其琛看着那艘船,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苏念!你从哪里弄来的船?你这是违反纪律!”
他压低声音,带着怒气,试图维持他摇摇欲坠的威严。
“陆首长,”我看着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家的船。来接我回家,不归你管。”
这时,一个柔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念念姐,陆大哥,你们……你们别为了我吵架了。”
是李娟。
她不知何时也来了,穿着一身素净的裙子,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站在人群边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急着回去,也不会……念念姐,你别生陆大哥的气,他都是为了工作……”
又是这一套。
以前每次她这样“劝和”,都会让陆其琛觉得我无理取闹,而她李娟,是多么的善解人意。
陆其琛果然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我:“苏念,你看看!李娟都知道体谅!你就不能……”
“不能。”我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李娟身上,“李女士,你想多了。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
这个让了三次的位置,你尽管拿去。我苏念,不稀罕了。”
李娟的脸瞬间白了,泫然欲泣地看着陆其琛。
陆其琛脸色铁青:“苏念!注意你的态度!立刻跟我回去!”
快艇上一位看起来是负责人的男人快步走了下来,无视陆其琛,径直朝我微微躬身:
“小姐,先生让我们来接您。一切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小姐……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我恍惚了一下。
在成为“陆太太”之前,我首先是苏家的“小姐”。
“好。”我点头,再次试图挣脱陆其琛的手。
他却死死不放,对着那男人厉声道:“我是海岛驻军最高指挥官陆其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带她走!”
那男人面色不变,语气不卑不亢:“陆首长,您好。我们接的是苏家小姐苏念,并非您的下属或家属。离岛申请,苏先生已通过相关渠道与贵部高层沟通完毕,这是文件。”
他递过一份文件夹。
陆其琛一把抓过,快速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被冒犯权威的狼狈。
“苏念……你……你竟然……”
他竟然不知道,我苏家,有这样的能力。
或者说,他从未真正想去了解过。
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能衬托他“无私奉献”的妻子。
我趁着他失神的瞬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
我揉了揉手腕,再没看他一眼,转身,朝着那艘洁白的快艇走去。
海风吹起我的头发,脚步坚定。
“苏念!你敢走!”他在我身后怒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走了,就别回来!”
我脚步一顿,在登船踏板前回头。
看着那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看着旁边假装抹眼泪实则偷瞄情况的李娟,看着码头上所有目瞪口呆的人。
我笑了。
很轻,却很冷。
“陆其琛,”我说,“从你第四次为了她,毫不犹豫牺牲我和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再回来。”
“这个陆太太,谁爱当谁当吧。”
说完,我转身,踏上了快艇。
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快艇利落地划开水面,驶离了这个承载了我三年笑话的海岛。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