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未婚夫科举进殿试前一天,青楼花魁邀请他去一度春宵。
一向在意科举的苏衡予居然应了声。
家中暗卫告知我,一早听说了那花魁的盘算。
“李家少爷送了千两银子给我,让我给苏衡予下药将他榨干净,保准他错过参加殿试的机会。”
我知晓后,当街拦人不准他去。
他却一脸漠然,觉得我是妒忌成性。
“娇儿单纯,怎可能害我?和你这种无趣女人成婚前,我必须享受一番刺激。”
我心痛不已,但更怕他前途毁于此。
让我爹用官位压迫,逼他跟我回府,第二天护送他参加殿试。
殿试面圣成功,他顺利坐上五品官的位置。
而花魁却因没能遵守李公子约定,被报复掳走,当街打死。
苏衡予知晓后,十分感激我救他前程,和我履行了婚约。
婚后他依靠我父亲的官职步步高升,我也如愿怀上了他的孩子。
却在临盆当日,他硬生生刨出我的子宫扔到花魁坟头。
绑来我全家八十三口人,一把火烧死在了我面前。
“分明是你害死娇儿,还敢冤枉她想害我,我就是要折磨死你,为娇儿报仇!”
再睁眼,我回到苏衡予进入殿试前晚。
这次我放手让他追逐刺激,递上了退婚书。
“衡予兄马上就要做高官了,你自己古板不肯给他就算了,拿退婚威胁算什么本事?”
“没想到衡予原来是个妻管严啊,还没成婚就家规森严,成婚了还了得?”
退婚书还没递出去,苏衡予兄弟们鄙夷的嘲笑声先传来。
苏衡予面子上自然挂不住,将退婚书摔在地上,吼道,
“你这妒妇样收起来成吗?!娇儿已经把佳宴为我备好了,难不成我要扔下她不去赴约?”
我满脑子都是上辈子他将我全家抓来,当着我面一把火烧死的画面。
爹娘的哀嚎、孩子的啼哭,声音都还在我耳边萦绕,带来剧烈的痛楚。
暗卫早就告知了我,柳棠娇根本就是李家公子为他做得一场局。
我心疼他十二年寒窗苦读,更不想让他辜负了他爹娘操劳半辈子的托举。
为了安排圆满的一切,最后却换来那样的悲惨结局。
小春挡到我身前,为我说话,
“苏衡予!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你可知那柳棠娇是因为李......”
我急声呵斥,“够了小春,苏衡予既然满心都是柳小姐,那就由他去吧。”
苏衡予哥们互相对视,调笑看着我,
“这就对了,做我们苏大人的未婚妻,必须得大度啊!”
“就算你爹是丞相又如何?嫁了男人还不是得好好伺候着丈夫,等衡予玩累了就会回家去的!”
我冷淡一笑。
苏衡予是穷苦出生,到京城科考前寄住在我家。
即便他文采再出众,这些京城内的公子哥也是压根瞧不上他的。
这些所谓好哥们,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是故意想搅黄我和他的婚事。
偏偏苏衡予因为那点所谓面子,不敢不听几人的话。
他一副睥睨的姿态盯着我,冷然道,
“行了,闹够了就消停吧,退婚我是不会同意的,我只追求一夜春宵,回来还是会和你成亲的。”
我捡起退婚书,淡然道,
“你追求什么和我无关,退婚书已写,你就必须收下,我和你之间也再无关系。”
苏衡予周遭气压骤然阴沉下去,他不耐地说,
“到底想闹到何时?是,我承认你丞相千金还算闺秀,但就以你平日装着忠贞烈女、不成婚不许碰的性子,谁愿意娶?”
我盯着他,自嘲笑了笑。
当初分明是他告诉我,君子发乎情止于礼,未有夫妻关系前不得夫妻之事。
我将退婚书塞给他,淡漠道,
“谁娶都同你没有关系了,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而这一次苏衡予也没再追。
他那几个好哥们搂着他,大摇大摆往青楼去。
“怕什么,衡予兄,等你加官进爵时,她爹肯定都亲自来求你。”
“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多正常,是她肚量小,传出去要被人给笑话的!”
苏衡予被安抚的身心都畅快了,眉开眼笑点头,
“也是,那我就去追求我的刺激,反正明日做官之后,肯定是她来求着我道歉!”
我看着他的背影,讥笑了两声。
上了心狠手辣的李公子的圈套,他怎可能还有加官进爵的份。
“小春,这份信交到齐公爷的府上去。”
齐公爷独子的榜上排名是在苏衡予之后。
苏衡予明日铁定是去不了殿试了,这个名额不如让我做个顺水人情。
小春前脚才出府,苏衡予就气冲冲将她抓了回来。
他将信砸到我身上,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还以为你真的消停了,没想到竟然趁机告状,让你爹来警告我!”
我茫然片刻,忽而想起今日我爹在宋尚书家谈事,应该时前往宋府时瞧见了苏衡予。
“我没告状,我爹说你的时候,你大可以说我已经和你退婚了。”
又听到退婚,苏衡予气得咬牙切齿,
“你今日就非得和我作对是吧?!若不是你去通风报信,那你让这丫鬟去给谁送信?!”
我捡起信淡然递给他,
“你可以自己看看,这封信是写的什么。”
我自然是不怕他看到的,因为他压根不会相信信中的内容。
看信之后,他果然阴冷笑着撕碎了信。
“娇儿要害我?你现在捏造谎话的本事可真厉害,娇儿平日连只蚂蚁踩死了都要心疼,她会舍得害我?”
小春挡在我面前说,
“这些原本就是事实!暗卫都已经听到那柳棠娇的盘算了!苏衡予,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妓女就这种态度对待小姐!”
苏衡予抡起手就给为我说话的小春一巴掌,
“娇儿都是为生活所迫被卖进去的!”
“于付蓉,都是你四处说娇儿的坏话,让这些下人目中无人半点不尊重娇儿!”
我忙冲过去将小春护在身后,冷眼瞪着他,
“苏衡予,你别在这儿发疯!小春和我形同姐妹,你再敢对她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苏衡予几个哥们不知何时进了于府,幸灾乐祸道,
“哟,连家里未来的男主人都不放在眼里了,衡予兄,你还不好好惩治一下?”
“这女人啊,就是不能惯着,你越是惯着她越是蹬鼻子上脸,人家娇儿可在青楼里苦等你两个时辰了。”
苏衡予被激得攥拳咔咔作响,看向我和小春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森。
他突然握着一把匕首而来,揪着我离开小春身边。
“今日我若是不给你和这丫鬟一个教训,你们日后还敢编造娇儿的不好!”
他眼中寒冷的杀气让我陌生,我稳住颤抖的手掌吼,
“你要干什么?!苏衡予,信上的内容都是真的!你对我动手,别碰小春!”
他一把将我推走,举起刀狠狠往小春的手腕处砍下去。
一声惨叫声后,鲜血布满了整个庭院。
苏衡予竟然硬生生将小春的双手给砍了下来!
眼泪抑制不住汹涌,我扑过去抱着小春撕心裂肺哭喊着大夫。
而苏衡予一脸神气的站在几个哥们的中心,痛快的笑着。
“再敢说娇儿的坏话,我会一直护着她的单纯,谁也别想欺负了她,哪怕说一句不好也不行!”
几个哥们大笑,连连称赞,
“衡予兄真是调教女人的好手,这下她可算再也不敢使出妒妇那招了!”
“娇儿知道以后,肯定是万分崇拜你啊,今晚肯定给你一个惊喜之夜!”
我愤恨的瞪着他,冷冷地说,
“苏衡予,好好享受你的春宵一刻吧,自有人会为了我报仇!”
他冷淡睨我,冷哼,
“你倒是提醒我了,方才你才和你爹告了状,为了避免你故技重施,我只好绑你去观赏我和娇儿的春宵一刻了。”
“衡予,你怎么这么坏?说了我们两人聚会,愣是连未婚妻都带来了,这还让我们怎么玩得开心?”
柳棠娇坐在苏衡予的腿上,娇俏中带着蔑意的看向我。
苏衡予搂着她亲了口,懒洋洋看向全身被捆的我。
“让你来除了怕你告状之外,还有一点是让你好好学着,看看娇儿在床上是怎么勾人,怎么招人喜欢的!”
柳棠娇捶了捶他胸口,讥讽道,
“她可是大家闺秀,哪里放得开?怕是在床上跟条死鱼似的,让男人连想碰的欲望都没有。
我心里一阵恶寒,咬牙冷冷说,
“苏衡予,放开我,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不会再管你任何的事情!”
苏衡予直接无视我,情迷意乱地抱着柳棠娇吻了起来。
“娇儿,为何你口中的酒比我喝的更为香甜?”
“再喂我喝一口,我要你亲口一点点喂给我。”
厢房内充斥着的淫靡声,我听得直反胃。
幸好,我方才瞧见柳棠娇喝入的酒是下了药了。
她这么一下去,那下药的酒全部灌入了苏衡予的腹中。
他已经中招了。
就在他一脸猴急地要扒开柳棠娇衣裳时,柳棠娇推了推,娇俏地说,
“别急衡予,我可是为今夜准备了不少玩意的,你就不想都试试?”
“我专程定制了一套轻纱的里衣,就在厢房后,你去替我取来吧。”
苏衡予急声匆匆起身,走前还一脸嫌恶对我扔下一句‘学着点娇儿’。
看着他那副嫌弃不已的样子,我心里发堵。
当年他到我家里来寄住,我看上的就是他那谦逊又上进的性子。
因为长相出众,家里的丫鬟几次投怀送抱,他都恰到分寸的和对方保持距离。
现在的他却好像一个陌生人。
柳棠娇捏着我下巴,力度大到令人吃痛,她嘲笑道,
“想救他离开?不可能,他今晚已经是我的人了。”
或许,她能放我出去。
我解释道,“我压根不是来救他的,我是被他绑来的,我知道你和李公子的安排,不会阻拦你们!”
她嗤笑了一声,“那就更不可能放你离开了。”
苏衡予踏进门,她突然扑到他怀中哭诉了起来。
“衡予,你未婚妻说得对,我就是个妓子根本配不上你,我们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苏衡予抱着她,半刻犹豫都没有对我吼,
“你到底想做什么?!小春的教训还不够吗?!竟然敢挑衅到娇儿的身上来了!”
看着柳棠娇得意的眼神,我指尖嵌入掌心,忍无可忍吼,
“我什么都没说过!苏衡予!你今日将我绑来又冤枉,你就不怕我父亲问你的责?!”
“难不成是娇儿撒谎?!她和你第一次见面,为何要和你作对!?”
“倒是你,向来妒忌成性,做什么都有可能!和娇儿跪下道歉!”
看着他的冷眼,我咬牙切齿地吼,
“我没说过,也没有任何错!放我离开!”
他目光森寒,猛地拽着我起来拖着往下。
将我扔入巷子中,他阴冷笑着钳住我的下巴,吩咐人将我衣裳扒掉。
“你打心底瞧不起妓女,那今日我就让你体验妓女的滋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妓女!”
衣裳被人强制扒掉,我死死捂住自己的身体,浑身发颤吼,
“苏衡予!你疯了!你若是敢这样做,我此生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屑笑了声,抚着掌心喊了他五个好哥们过来。
“随便你放不放过,正好今夜将她交给你们,她也不会再捣乱我和娇儿的春宵一刻了。”
几个男人解开衣裳朝我逼近,邪笑着说,
“丞相千金这么娇贵,今夜可要好好承受住我们几个啊!”
“苏衡予都不让碰的雏,竟然让我先上了,放心,若是苏衡予嫌你脏了,我也可以纳你做个小妾的!”
就在那几双手要朝我伸来时,齐公爷府的侍卫赶来撂倒了几人。
失去意识前,我感到一件披风落下将我盖住,随后有人将我打横抱起。
“蓉儿,别怕。”
“我会让他为你付出代价的。”
隔日紫禁城中殿试结束,苏衡予的爹娘早就接到他的来信,说此次科举必定夺得魁首。
他们一家人倍感荣幸,齐齐赶到放榜处等候。
一大早,李公公就在城外念起了圣旨。
“此次科举,齐公爷府齐铭得魁首,皇上赏起才智特封为五品尚书郎。”
一直念到最后,也没有苏衡予的名字。
他们惊呆了,嚎啕大哭上前质问,
“我儿苏衡予此次科举科科第一,为何魁首会被其他人夺了去?!”
太监冷冷地说,“大胆!苏衡予藐视陛下,连殿试都未来参加!陛下说了,要诛苏家九族!”
2
苏衡予衣衫不整,萎靡不振赶来皇城脚下,听到李公公的话双腿一软,崩溃瘫坐在地。
看上齐鸣穿上官袍,我十分满意地点头,
“昨天夜里多谢你救了我,今日又在陛下面前提出苏衡予的事情,算是替我报仇了。”
原本我只是想知会齐鸣一声,若是他能成功夺下科举的魁首,那也算是欠了我个人情。
至于这人情,之后我还有事情必须要他来还。
齐鸣放眼看望紫禁城墙脚下,森冷地说,
“今日他这诛九族的刑,我要亲自去看着他行刑。”
看着官兵们押解拖走的苏衡予一家,我心中痛快。
上辈子我救他前程,他却觉得是我断送了他追求刺激。
这辈子也总算是自食恶果了。
苏衡予父母狠毒的眼光朝我投来,横着双手恨不得扑过来将我掐死。
“都是你!为何没有知会我儿,让他前来参加殿试!”
“还在背后偷人,让这个男的在大殿在冤枉我儿!亏衡予看上了你这贱人!你这是想害死我们苏家!”
苏衡予也愤然瞪着我,指着我破口大骂,
“于付蓉!昨日是不是你设下的圈套!娇儿那么单纯,怎么可能害死我!”
我嗤笑了声,冷冷地说,
“你恐怕是不知道,柳棠娇早就收了李公子几千银子,为了就是今日将你拖下水。”
“苏衡予,这个时候还不反省自己的错,还怪到我头上来?”
齐鸣站在我身侧,为我撑腰,
“你的事是我上奏的,你当街将丞相千金推入几个男人手中,还敢对她说这种话?”
“你藐视陛下,昨夜还犯下的滔天大错,我已经通通禀告陛下,相信在你们苏家,你一定是死得最惨的那个。”
苏衡予爹娘听了崩溃大哭,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大骂,
“于付蓉!都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让他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们苏家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苏衡予看着他爹娘被拖走,愤愤瞪着我。
官兵给他拷上铁链拖走时,他突然面目狰狞的冲过来,扑到李公公面前大喊,
“求公公禀告陛下,我知晓皇城有一个重大秘密,若是陛下给我这个机会,我不求功劳,只求陛下赦免我苏家全族!”
我内心不安起来。
他起来贴在李公公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李公公神色一变连忙进去通传陛下了。
齐鸣见此,压低了声问我,
“眼下陛下最焦心的就是礼州一连几月山体坍陷,不少灾民为此一路闹到京城,城中出现不少起义的人,难不成他说的是这个?”
我敛住了眼眸,“可能是。”
上辈子苏衡予做上官之后,第一件接手的事情便是帮陛下处理山体坍塌的事情。
这其中牵扯的事情极其复杂,父亲早在半年前就开始查找背后原因。
所谓天灾,不过是皇城里的人在礼州发现矿山,为了一己私利而夺之。
这背后牵扯很多达官贵人的利益,就连我父亲都觉得是块烫手山药,无法连根拔起。
他前世是陛下面前的新贵,拿着皇上赏赐的权利和父亲的人脉才将矿山背后之人找出。
眼下他为了保住苏家人性命别无他法,病急乱投医将此事告诉陛下。
的确是是可以让陛下宽恕他一段时间性命,不过他却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没出半刻钟,苏衡予被李公公带着神气洋洋出了大殿。
李公公对他态度也一百八十个大转变,客客气气地说,
“陛下方才所说,大理寺的人随便差遣,三月时间,这桩案子就交给您了。”
苏衡予整理着衣狍,冷眼睨我,
“于付蓉,你以为能断了我的前程,却不知晓我这人除了文采过人,对查案也是有一番本事。”
“你大人有大量,昨日的事情不想和你计较,你若是让你父亲替你来和我道歉,等我查出此案受了陛下嘉奖,说不定会纳你成为我妾室。”
“至于我的夫人,只有大度又娇美的娇儿能当。”
我不屑笑了声,没将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好大的口气,苏衡予,咱们三月之后自然见分晓,期望你能安安稳稳活到那个时候。”
齐鸣不满皱眉,
“他有法子解除山体坍塌之事?丞相用了半年都未解决,要不要我让我父亲禀报陛下,他根本是在拖延时间。”
我拦着他,摇头,
“不用他管,他既然想用这个来拖延时间,那就该想好为此要付出的代价了。”
“这桩案子,我敢断言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在为我父亲做贡献而已。”
父亲知道苏衡予领了皇上的命,前去处理礼州山体塌陷之事后,肉眼可见轻松了不少。
于此同时,我也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和齐公爷府联姻,用父亲的势力让齐鸣在朝堂步步高升,父亲同意吗?”
父亲思虑了一番,
“为何?就因为他救了你一命?可齐鸣那小子听说患有不治之症,活不了多长岁数。”
我眼神坚定握着他的手说,
“礼州一案若是查出来,必定会涉及皇宫中的宦官季公公,父亲忘了女儿年幼时,我们家曾落下一把柄在他手中。”
“必须有人相护,此案过后才能保全我们全家。”
苏衡予上辈子烧死了我全家,也并非是全身而退。
皇帝原本判了他死刑,但他竟然勾结狱中判了死刑的大宦官,拿到了我父亲从前推举学生入朝堂的证据,反了供。
陛下不仅没责罚他,还反封他为大功臣。
将我于家全家赐下来的官位收回,哪怕是死了也只是留下世人一句‘朝中恶人’的传言。
那份证据,不会落到任何人手中。
父亲答应下来,很快便去了齐国爷府问起婚事来。
齐国公知晓此次齐鸣能够进入殿试,都是因为我提前告知。
自然对我是喜欢得不行,一口答应下来了这门婚事。
当晚,齐鸣便来了于府。
“你当真要和我成婚,是因为......和苏衡予赌气?”
我清点着聘礼的手一顿,笑着望向他,
“齐小公爷,你这是嫌我的聘礼太多了,想找借口不和我成婚?齐公爷可是都已经一口答应,你想反悔也没法反悔了。”
他脸颊红成一片,窘迫低头辩解,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赌气而轻易将自己一生幸福交出去。”
“你......喜欢我吗?”
问出这句话,他立马躲避回闪着我的眼神。
我自然认为他只是发自男人心中对未来妻子的占有欲,拍拍他的肩宽慰,
“放宽心,我没有赌气,并且是十分理智思考之后的决定,齐小公爷,你未来在朝堂上前途无量,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眼中有一抹失望流动过,在听到被需要之后,又坚定的拉住了我的手。
我和齐铭成了婚,用我父亲的人脉和齐公爷的关系在朝中扶持齐铭。
两月后,他便高升了。
而另一边,苏衡予去礼州这一路上坎坷不已。
遇到不少匪寇刺杀,那些人根本就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
他一路上跟逃命似的,东躲西藏总算到了礼州。
礼州内,他到处抓灾民来问话,想要问出矿山在何处。
灾民竟无人敢相告。
他没办法,只能伪装成流民到处寻找矿山的位置。
可当摸清楚里面的人都是谁时,他才彻底慌乱了。
竟然是皇城内权势滔天的季公公,还有陛下最信赖的侯爷。
在矿山之中充当了三月的矿工,将自己被奴役饿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总算是拿到了两人开挖矿山的证据。
回城却听到柳棠娇身死的消息,重度打击下,他重病不起了三日时间。
我没想到和苏衡予的再次见面会如此快。
此时,齐鸣和我已经在城中拿到了季公公和侯爷每月派人下礼州的证人口供。
还有他们两人名下的田亩资产,那数量简直大得吓人。
苏衡予眼中烧着愤恨而来,
“于付蓉!你竟然趁着我不在害死了娇儿,你等着!今日我将礼州矿山的证据递送上去,我让陛下赐死你们于家所有人!”
齐鸣嗤笑了一声,搂着我笑说,
“好大的口气,我岳丈可是当朝权丞,连陛下都要给几分颜面,你说赐死就赐死?”
苏衡予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们,两个眼球瞪得像是窟窿,
“你、你已经嫁人了?于付蓉,你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才和我退婚多长时间,竟然和别的男人成婚!”
“原本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看来是我心太软了!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口气硬得不行,可他的眼泪却无可掩饰的掉落下来。
也不知心底那股气,到底是因为怨恨,还是失落。
我冷笑一声,
“你给我机会?苏衡予,你真以为拿着这些证据就有用了?在我丞相府呆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已经没那么天真了。”
“你以为自己靠点证词就能打压了皇帝眼中器重的两个大臣?”
“实话告诉你,这两本证据送过去也是送死而已,况且柳棠娇是被李公子灭了口,因为她给你下药让你错过了殿试,这件事不管成还是不成,她都会死。”
苏衡予死死攥着手中的证据,完全不相信我的话。
“我一句话都不会信你的!就是你害死了娇儿!待我把这证据送出去,就让你们丞相府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还有娇儿,我要亲手向皇上请旨意,将你送到青楼去做一个头牌妓女,让你变成口中憎恶不已的人!”
他愤愤抱着那两本证据前去皇宫,而我和齐鸣相视一笑。
谁都不在乎他所谓的威胁。
齐鸣拉着我的手回家,笑着说,
“这下岳丈轻松了,他这两本证据送进去,皇上必定对季公公和侯爷起疑,此时我们只要做好那个背后推手就好。”
我故作吃惊,欣慰道,
“夫君当真聪慧,只需要我随口点拨,便对这一切了然。”
“还得是娶了个聪慧的夫人,否则啊,我哪儿能在官场上混迹到如今的位置?”
“是是是,不过马上就要这出戏就得收官了,咱们不能再懈怠了。”
不出我所料,苏衡予递上两本证据之后,被季公公和侯爷反咬一口。
他在狱中的全家立刻被送上了刑台,三十几口人,一个不落。
而他也下了大牢。
他将最后将救命纸条传到齐府上来时,我们正围坐在庭院中庆祝我的生辰。
齐鸣和父亲找了全京城最好的暖玉,为我打造了一个平安锁。
齐鸣轻柔的为我戴上,温声说,
“爹说你从小便想要一个平安锁,一直羡慕别人的女孩有母亲的呵护,夫人,日后你不需要再羡慕任何人了,就让我来照料你。”
我爹热泪含眶,别扭的别过身去。
公公婆婆也将生辰礼送了上来,是齐家在京城中的地契。
“蓉儿,我们知晓你从小没有母亲,心里是常常想着的,这份贺礼,算是我们替你母亲送你的嫁妆。”
“你的这份地契,我们齐铭便是随便你差遣的,他绝对不敢拿着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胡闹。”
我眼含热水,抱着齐鸣说,
“真好,现在这个样子真好。”
齐铭轻轻拍着我的肩,安抚道,
“等季公公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一家子就不会再为任何事操劳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下,吃着铜肉刷锅时,苏衡予送来了信。
那信是用血写的,齐鸣不许我接。
“我扔了,小心沾染了晦气。”
我摆摆手,着急地说,
“别扔啊,扔了干什么,送到大理寺去,他苏衡予是嫌命长了,竟然还敢贿赂狱卒给我送信。”
小春命令人立马将信送到大理寺去,愤懑地说,
“就是!苏衡予那混账从前那样对待小姐,就该让这种人付出滔天的代价!”
我笑着让小春上桌吃饭,“别管她,来吃饭吧。”
狱中的苏衡予看着自己还在涔出鲜血的手,不停的在想。
从前我看到他伤到一丁点就心疼得不行,现在看到那血书和自己求救的话,肯定会放下所有来救他的。
到时,他必须得先将架子给高高摆起,让来的人抬着轿子把他请回去。
毕竟他曾经可是丞相府的准女婿,受了这种苦,肯定是要让众人知道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
以丞相的人脉,一定能将他从狱中捞出去。
可等来等去,却等到了大理寺送来的明日处死的旨意。
“苏衡予!你竟然敢贿赂狱卒传信出狱,原本你还能苟活一段时间,现在大理寺下命了,三日后便是你的死期!”
他错乱的瘫坐在地,好一会回神过来,才崩溃的去舀着铁栏。
“官爷!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错?!怎么可能会是处死我,丞相不应该带着人前来救我吗?!”
大理寺的人冷笑,
“你传出去的信被丞相千金亲手着人送到了我大理寺,你说是为什么!”
他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脱,像一具行尸走肉崩溃的痛哭起来。
苏衡予这两个证据提交上去之后,皇上果然对季公公和侯爷忌惮了几分。
但两人在朝中势力早就根深蒂固,万万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被打倒。
父亲将手中收集到两人在京城内的非法田宅写成了奏折,让手下的门生交了上去。
再来齐鸣也在朝堂上弹劾了季公公和侯爷这些年贿赂官员的事情。
皇上大怒,彻查了季公公和侯府,将他们这些年收敛的钱财都翻找了出来。
这时,齐鸣又上朝呈交出,这些年侯爷招兵买马的消息。
几通证据之下,纵然官位再大也是惹得龙颜大怒。
皇上将季公公和侯爷关押入大牢,等候发落的当天,正是苏衡予被行刑的日子。
连我们都没想到,扳到季公公二人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现在只差一个机会,等我们将矿山的证据呈交上去。
以皇上体恤民情的焦灼之心,绝对会处理了这两人给灾民一个交代。
我靠在齐鸣的肩上,手指环绕着床榻的同心结。
“好快啊,这才半年不到,我们竟然做出了这么伟大的事情,这次之后皇上一定会判你有功,为你加官进爵,到时你可不要膨胀,忘记我于家。”
苏衡予上辈子做的事情还在我心中久久回荡着。
虽然明白,齐鸣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人,但事情还没彻底结束,我心中还是不安的。
齐鸣感受得到我的情绪,轻笑着抱住了我,
“夫人,这些日子你好像总是在怕了什么,心里总是藏着心事不说。”
“可否告知我,你为何如此担心季公公手下的把柄?收揽门生在朝中的例子众多,况且岳丈身居高位,陛下就算知晓了应该也不会过多责罚。”
我闷闷地说,
“不,陛下很早就开始忌惮我爹了,我爹是当朝丞相,他注定只能站在陛下一边,这样朝倾权野只会引得人的猜忌。”
在他安稳的怀中,我好久之后才将上辈子的事情袒露出。
“父亲会被人害死,我全家一百多口人都会因此而死,所以齐鸣,你答应我,要保护好我一家人。”
他紧紧抱着我,“一定。”
意外总是来得那么快,我爹被传唤到刑台时,是一个日头毒辣的下午。
我全家跪在陛下面前,而陛下身前跪着的正是苏衡予。
他看到我时,跟疯了似的大笑,
“于付蓉!是不是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我?!忘记当初自己亲口告诉我,你于家的把柄在季公公手中?!”
“如今我只有孤身一人,我也不怕什么!我要你们于家通通给我陪葬!”
我爹拉着我的手,重重磕了三个头。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的错,和我女儿毫无关系,求陛下宽恕我女儿!”
“她已嫁为人妻,和我于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爹声音在发颤,我也忍不住的泪流。
我忍着眼泪对我爹摇头,
“不,爹爹,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的!陛下,求陛下给我爹爹几日的时间!”
陛下半句没有听,让人将季公公带来上来。
季公公也袒露出了我爹在朝中培养门生的证据。
苏衡予眼眶猩红,大笑着,
“当初我求你们一家,你们却半点不待见我!早该想到会有今日这天吧?!”
“活该,于付蓉!和我一起去下地狱吧!”
皇上终究还是看在我已嫁人,没有处罚我。
我爹被押入大牢,我目送他离开,和他重重点了个头。
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我爹被判了半月后行刑,这半月的时间找到季公公炸毁矿山的证据已经足够了。
只要他沉不住气,那我们就赢了。
齐鸣很快抓到了季公公府上被派到矿山去的工人,候府主母在境外开展的铺子也被发现了。
这下两个人的死罪算是坐稳了。
我带着吃食去看望我爹时,路过苏衡予的牢房。
因为他检举我爹,毕竟是丞相不可能草率的定了罪,需要留着这条命做口供。
看到我时,他身上的铁链响了响。
似乎是站不稳了,他爬着过来,强装不在意地说,
“还来给我送饭?你们于家,马上就要死了,你也要死了。”
我心头不爽,踹了他两脚。
俯身盯着他,嫌恶的笑了两声,
“放心吧,我于家会活得好好的,苏衡予,死的人只有你。”
要走,他忽然伸手出来抓住了我的衣角,涩然问,
“我给你的求救信,为什么没有看?”
“明明只要你答应下来,我们都会相安无事的!我会履行承诺娶你,还做你于家的女婿。”
“小蓉,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不爱我了吗.......”
话至末尾,他克制不住的哽咽。
回头看时,他的眼眶浸满了泪珠,横打在脸颊上。
让人看不出来,到底是悔恨还是不甘心。
我冷冷和他抽离开距离,
“爱你?你自食恶果活成现在这样,还敢想要别人来爱你?”
“苏衡予,实话告诉你,上辈子你的命运就该是如此,被我拼命挽救下来却不知感激,活到今日这番模样是你自作自受!”
他满眼错愕,颓然地问,
“上辈子?原来我们有上辈子......”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说不爱我就不爱我的,小蓉,我错了好不好?不管上辈子我做了什么,我都和你道歉。”
“现在我只有一要求,让我活着出去好不好?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要把所有的错推到齐鸣身上,我和你爹都可以平安无事的出去了!”
我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你认为两全其美,可我却觉得毫无用处,因为齐鸣是我夫君,而你,什么都不是。”
牢狱待了半月,我爹到时没了平日那操劳劲,端来的饭菜两下就吃完了。
“这些日子我可算是落了个清闲,齐鸣那边怎么样了?爹想清楚了,这关过去之后,爹就辞官了。”
我伸手摸了墨我爹的白发,支持道,
“早该辞官了,这朝堂上也该换点新人为国分忧了,为了保全咱家,这些日子让您受苦了。”
三月前我和齐鸣就计划好了。
季公公若是在被抓之后,想用我爹的把柄逼迫我们将他捞出来。
我们就说当年我爹收的门生是候爷威胁所迫,季公公势力再强也忌惮候爷。
到时,只要再将礼州矿山之事证据拿出。
在他们两人滔天的罪过之下,陛下不会重罚我爹。
所以才有了在狱前这一出戏,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将此事透露出的人竟然是苏衡予。
齐鸣将礼州之案的证据上交了陛下,陛下果然震怒。
大理寺带人即可去彻查了此事,确定下来了季公公和候爷两人的死罪。
皇上当天下令,
“处死二人!将两人首级悬挂于城墙上三天,以示众人!”
“丞相既然是被冤枉的,就那放出狱吧。”
我爹借此牢狱之灾,也顺利提出来辞官。
一切尘埃落地,苏衡予和季公公、候爷两人一起送上的行刑台。
行刑前,他还在台上找寻着我的身影。
地下有人在惋惜,
“这不是当初的科举的状元郎吗?听说差一点就做官了,现在怎么成死囚了?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听说全家人都死了,这估计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走错了路,谁也怪不得了。”
他还是没找寻到那人的身影,眼角垂落下了一滴后悔的眼泪。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他这样想。
伴随着刽子手在锋利的刀下喷下一碗酒,他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
可无论怎样,他脑中都是那个人的脸。
还是那样的笑意盈盈,总是一双笑眼望着他。
刽子手手起刀落,恍惚之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张笑脸。
他轻轻地了说了一声,也是最后一声。
“对不起,小蓉......”
观看完这场行刑,齐鸣挽着我的手离开,嫃怪的说,
“这么血腥的场面有什么好看的?回府,我要给你个惊喜。”
“看恶人受罚嘛,我心里痛快得很!什么惊喜,你现在告诉我呗。”
“我说了你可不准骂我。”
齐鸣看着我,很是认真。
在我点头之后,他说,
“陛下因为此案特地奖赏我一诺言,提任何要求都可以,我为你求了诰命,圣旨马上就送到府上了。”
我鼻头一酸,圈住了他的腰,
“傻瓜,大好前途不求,为我求什么诰命。”
“只为博夫人一笑。”
我们的手紧紧扣住,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