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莽的惨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他捂着自己软塌塌、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的右臂,踉跄后退,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惊骇欲绝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眼神,如同白日见鬼,死死盯着林渊平静无波的脸,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却又带着无法理解的畏缩。

“妖……妖法……”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破碎的音节,身体抖得如同筛糠。那股侵入体内的冰冷、吞噬性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正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他的气血和力气,带来一种生命被抽离的绝望感。

刘三儿和另一个跟班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地后退,看向林渊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赵无极举着铁锹,张着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半晌才猛地合上,看向林渊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周围的杂役更是噤若寒蝉,空气死寂得可怕。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场面,瞬间被林渊那轻描淡写却又诡异凶残的一指彻底冻结。

林渊的目光淡淡扫过惊弓之鸟般的王莽三人,最后落在王莽那因恐惧和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王师兄,看来你的规矩,还欠些火候。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再纠缠……” 他顿了顿,眼神深处那点墨蓝幽光一闪而逝,“下一次,断的恐怕就不止是一条胳膊了。”

冰冷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王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怨毒与恐惧交织,却再不敢放半个狠字,他怨毒地剜了林渊一眼,又忌惮地瞥了瞥赵无极手中的铁锹,低吼一声:“走!” 便如同丧家之犬,在刘三儿两人的搀扶下,仓惶地挤开人群,狼狈逃离。

一场风波,以王莽一方彻底溃退告终。但空气中弥漫的并非轻松,而是更加压抑的诡异和沉默。杂役们看向林渊的眼神,充满了敬畏、疏离,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个新来的“病秧子”,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赵无极重重地将铁锹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死寂。他走到林渊身边,大手用力拍了拍林渊的肩膀(这次林渊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稳住了),咧嘴笑道:“好小子!深藏不露啊!那一指……啧啧,够劲!够邪门!老子喜欢!” 他眼中精光闪烁,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探究,“不过……你这手段,看着可不像咱青云门的正经路子?”

林渊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两声,低声道:“侥幸罢了。弟子早年在家乡山林里跟一个走方郎中学过几手打穴截脉的粗浅功夫,专治跌打损伤。刚才王师兄气血上涌,气门大开,弟子也是慌乱之下,下意识点了他一处通络的穴位,想让他冷静冷静……没想到歪打正着,似乎……用力过猛了。”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混元吞天诀》的吞噬之力巧妙地包装成了粗浅的“打穴截脉”。

“打穴截脉?” 赵无极摸着下巴,一脸狐疑,“老子也见过点穴功夫,可没这么邪乎的!点一下就跟抽了魂似的?你小子……不老实!” 他嘴上说着,眼神里的探究却淡了几分,显然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并不打算深究。在这外门杂役区,谁还没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行了行了!” 赵无极摆摆手,不再纠结,脸色转而凝重起来,“王癞子吃了这么大亏,又被你那‘点穴’吓破了胆,短时间应该不敢再找你麻烦。但他背后那个表叔周扒皮,还有刑堂那个周执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小子,真他妈是个惹祸精!” 他语气里带着埋怨,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反而透着一丝同仇敌忾。

林渊微微点头,没有辩解。他心中清楚,真正的麻烦,绝非王莽这种跳梁小丑,而是那隐藏在暗处的“九幽之气”,以及它背后可能牵扯的恐怖存在。识海中,那猩红的生存倒计时依旧在无声跳动:8时辰14分37秒。

“赵师兄,百草圃……” 林渊岔开话题,目光望向药园方向,带着一丝“忧虑”,“时辰不早了,苏师姐那里……”

“糟!” 赵无极一拍脑门,“光顾着看热闹了!差点误了正事!快走快走!那冰山可不会等人!” 他一把扛起铁锹,招呼着林渊,风风火火地朝着百草圃方向大步走去。

清晨的百草圃,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晨雾之中。草木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本该令人心旷神怡。然而,当林渊和赵无极踏入药园区域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青石碑前,十几个灰衣杂役弟子垂首肃立,比往日更加安静,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他们脸上不再是单纯的麻木和畏惧,而是混杂着一种深深的……恐慌?不少人眼神躲闪,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苏青禾依旧站在石碑旁,手中拿着那卷兽皮册子。晨光勾勒出她清冷绝美的侧影,但今日,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往日更加刺骨!那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内心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愤怒和凝重!她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冰冷地扫视着圃中的药田,尤其是……靠近后山方向的几片区域。

“都哑巴了?” 苏青禾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盘上,清脆,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东七区‘凝露草’枯黄三成!西四区‘赤阳花’无故萎靡!南角‘地根藤’一夜疯长,藤蔓扭曲如蛇!谁能告诉我,昨夜,百草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质问。被她目光扫过的杂役,无不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噤若寒蝉。

枯黄?萎靡?疯长扭曲?

林渊心头猛地一跳!他顺着苏青禾冰冷的目光望去,灵识在突破练气二层后变得更加敏锐,瞬间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丹田内墨渊元气本能躁动、甚至隐隐传来吞噬欲望的……阴冷、混乱的气息!

“环境扫描:百草圃(局部)。”

“侦测到异常能量残留:微弱‘九幽之气’(惰性污染状态)!”

“污染影响:植物生机被侵蚀(枯黄)、阳性灵植被压制(萎靡)、阴性灵植受刺激异变(疯长扭曲)!”

“污染源指向:后山方向(强度递增)!”

果然!昨夜那场混乱,那铁牌中的意念碎片,云帝残魂的恐惧预警……并非孤立事件!这诡异的“九幽之气”,已经开始侵蚀青云门的根基之地!

“苏……苏师姐……” 一个负责东七区的杂役弟子颤抖着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弟子……弟子真的不知道啊!昨夜还好好的,今天一来……就……就这样了!弟子绝不敢懈怠!求师姐明察!”

“是啊,苏师姐!我们昨夜都好好在屋里,没……没敢乱跑啊!” 其他杂役也纷纷开口,声音充满了惶恐,生怕被牵连。

苏青禾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人群边缘的林渊和赵无极身上,尤其是在林渊那依旧带着几分苍白、却气息沉稳了不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昨夜遇袭,今日药圃又出此异状。”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林渊,你倒是命硬,恢复得也快。”

这话语如同冰锥,直刺而来。周围的杂役目光瞬间聚焦在林渊身上,带着惊疑、探究,甚至是一丝……猜忌。昨夜遇刺,今日药圃就出事,这新来的“邪门”小子,莫非真是扫把星?或者……与这异状有关?

林渊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一步,躬身道:“回苏师姐,弟子昨夜侥幸得赵师兄相救,又蒙宗门执事问询,虽受惊吓,但伤势并无大碍。今日醒来,只想尽心完成师姐分派的差事,不敢有丝毫懈怠。至于药圃异状……弟子初来乍到,见识浅薄,实在不知缘由。”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昨夜遇袭的事实(有赵无极和执事房为证),又表明了自己只想老实干活的态度,更将药圃异状的缘由推脱得一干二净。

苏青禾深深地看着林渊,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透他的灵魂。片刻后,她才移开目光,声音依旧冰冷:“赵无极。”

“在!” 赵无极挺直腰板。

“你带两人,去后山边缘的‘鬼哭林’外围,采集‘七星驱瘴草’十株,要根须完整,叶片带露。” 苏青禾的指令清晰而冷漠,“日落前交到我丹房。”

鬼哭林?!

这名字一出,在场的杂役弟子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露出极致的恐惧!连赵无极那粗豪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凝重!

“苏……苏师姐!鬼哭林……那地方去不得啊!” 一个老杂役吓得声音都变了调,“那林子邪性!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疯疯癫癫地跑出来,还有一个……就再也没出来过!传说里面有吃人的恶鬼啊!”

“是啊师姐!七星驱瘴草别处也有,何必要去那鬼地方……”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声音颤抖。

“闭嘴!” 苏青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罕见的怒意,“丹方所需,非七星驱瘴草不可!鬼哭林外围,瘴气初生之地,方有此草!尔等身为药园杂役,连这点胆色都没有吗?!”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赵无极身上:“赵无极,你去是不去?”

赵无极咬了咬牙,眼中凶光一闪,梗着脖子道:“去!有什么不敢去的!不就是几棵草吗!老子倒要看看,什么鬼敢吃我赵无极!”

“很好。” 苏青禾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转向林渊,“林渊,你随赵无极同去。”

林渊心中猛地一沉!鬼哭林!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不祥!结合刚才发现的“九幽之气”污染源指向后山,这地方的危险程度恐怕远超想象!苏青禾点名让他同去,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是考验?还是……借刀杀人?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躬身应道:“弟子遵命。”

苏青禾不再看他们,目光重新投向那几片异变的药圃,秀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其他人,各司其职!东七区、西四区、南角三处,加倍小心照看!再出差池,严惩不贷!”

杂役们如蒙大赦,纷纷散去,但脸上的恐惧并未消散,看向林渊和赵无极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看死人般的怜悯。

赵无极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扛起铁锹,对林渊咧嘴一笑,笑容却有些勉强:“嘿,小子,看来咱们哥俩今天要闯闯鬼门关了!怕不怕?”

林渊看着百草圃深处那几片透着诡异气息的药田,又望向后山那被淡淡雾气笼罩、如同巨兽匍匐的幽暗山林,眼神沉静如深潭。

“怕,有用吗?”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率先朝着工具房走去,准备采集所需的药锄和玉匣。

识海中,猩红的倒计时无声跳动:7时辰58分19秒。

鬼哭林……七星驱瘴草……

这或许,是绝境,也是……获取更精纯灵气、冲击练气三层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