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卧室,我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看向身侧。裴瑾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用平板电脑查看邮件,感受到我的动静,低头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早。"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吵醒你了?"

"没有。"我伸了个懒腰,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睡衣下露出的腰线。结婚半年,触碰裴瑾仍然会让我心跳加速。"几点了?"

"七点半。"他放下平板,手指轻轻梳理我睡乱的头发,"再睡会儿?你昨晚熬夜了。"

我摇摇头坐起身。裴瑾的睡衣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像是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谁能想到这位商界传奇人物,在家时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今天什么安排?"我边问边走向浴室。

"上午十点有个视频会议,下午去基金会看看。"裴瑾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晚上父亲让我们去老宅吃饭,裴琳和她丈夫也来。"

我刷着牙,思绪飘到半年前那场简单而温馨的婚礼。裴老爷子牵着我的手交给裴瑾的画面,至今想起仍让我眼眶发热。前世那个孤独死去的周予安,如今有了家人、爱人和...一个家。

洗漱完毕,我换上居家服下楼。厨房里飘来咖啡和煎蛋的香气——裴瑾正在做早餐。这半年来,他从一个连煮面都会糊的厨房杀手,进步到能做出像样的西式早餐。

"今天怎么亲自下厨?"我靠在厨房门框上问道。

裴瑾转身,晨光中他的轮廓格外分明:"张嫂请假了,女儿生孩子。"他递给我一杯咖啡,"尝尝,新买的豆子。"

我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故意勾了勾我的手指,这个小动作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婚后的裴瑾像是解开了某种束缚,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温柔和爱意。

早餐后,裴瑾去书房开视频会议,我则开始整理我们共用的图书馆。这间位于三楼的房间收藏了我们所有的书籍,从金融专著到古典文学,杂乱却温馨。

在整理最底层的书架时,我发现了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文件夹,上面落了一层薄灰。出于好奇,我打开它,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旧报纸剪报。

最上面一张的标题让我的手猛地一颤:《证券公司员工猝死出租屋,疑因过劳》。报道旁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那是我。前世的我在三十五岁那年孤独死去的新闻。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翻到剪报背面,记者的署名赫然是"林悦"。裴瑾母亲的名字。

"找到什么了?"裴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剪报从手中滑落。裴瑾弯腰捡起,看到内容后表情凝固。

"这是..."

"我母亲生前是财经记者。"裴瑾的声音异常平静,"这是她的遗物之一。"

"她...报道了我的死亡?"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裴瑾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剪报:"我小时候经常翻母亲的采访笔记和剪报,这一张...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吸引我。"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我保存了二十多年,却从没想过..."

"这太荒谬了。"我站起身,胸口发紧,"你母亲报道了我的死亡,然后二十年后你遇见重生后的我?这是什么?命运的玩笑?"

"周予安。"裴瑾抓住我的手,"冷静点。"

"你爱的到底是谁?"我甩开他的手,声音哽咽,"现在的我?还是那个你从小在剪报上看到的影子?"

裴瑾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知道这问题有多荒谬。"

"是吗?"我苦笑,"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我'特别'。为什么特别?因为我在看《证券分析》?还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认出了我?"

一阵沉默。窗外的鸟鸣声突然变得刺耳。

裴瑾放下剪报,转身走出书房。我的心沉到谷底,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最深的恐惧成真了——我可能只是裴瑾某种潜意识投射的对象,而非真实的周予安。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钢琴声。我愣了一下,循声下楼。裴瑾坐在客厅角落那架三角钢琴前——他母亲的遗物,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移动。

曲子是《梦中的婚礼》,一首简单却深情的钢琴曲。前世的我在压力最大的时候,常听这首曲子减压。我从未告诉过裴瑾这件事。

琴声戛然而止。裴瑾转头看我,眼神炽热:"我十六岁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我看不清脸,只知道那是个男人,他站在远处,我想靠近却总是够不着。"他站起身向我走来,"这个梦持续了十年,直到我在图书馆遇见你。"

我的心脏狂跳:"你...你没告诉过我。"

"因为我以为那只是个奇怪的梦。"裴瑾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直到你告诉我你是重生者,直到我看到你前世的照片..."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周予安,我爱的是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什么形式。"

我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裴瑾拉着我的手走向钢琴:"母亲教过我一点钢琴。这首曲子...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常听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梦里,我能听到旋律。"裴瑾的拇指擦去我眼角的泪水,"第一次听到你哼这首歌时,我差点摔了咖啡杯。"

我回想起那个场景——婚后第二周,我在厨房煮咖啡时无意识地哼着《梦中的婚礼》,裴瑾确实打翻了杯子...

"所以你不只是...因为剪报?"

"简报也许解释了为什么我对你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裴瑾将我拉进怀里,"但我爱上的是现在的你——你的善良,你的坚韧,你在董事会上的雄辩,你半夜偷吃冰淇淋的样子..."

我破涕为笑,把脸埋在他胸前。他身上的雪松香气让我安心。

"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

"不,我理解。"裴瑾亲吻我的发顶,"如果换作是我,发现你书桌里藏着前世我的照片,大概也会胡思乱想。"

我抬头看他:"我们应该早点谈开这些事。"

"嗯。"他点头,"没有秘密,记得吗?"

这是我们婚前的约定——无论多难开口的事,都要坦诚相待。看来重生者和前世梦境的组合,确实考验着这个承诺。

"那么,"我深吸一口气,"你母亲还报道过什么关于我的事吗?"

裴瑾拉着我回到书房,我们一起翻看那些泛黄的剪报。大部分是普通的财经新闻,只有那一张关于我的死亡报道。

"奇怪,"裴瑾皱眉,"母亲通常只报道重大财经事件或名人,普通职员猝死不该是她关注的..."

一个想法突然闪过我的脑海:"除非...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前世我在证券公司发现的那份关于裴氏的报告,以及上司张志成可疑的反应。

"你认为...你的死可能与二叔有关?"裴瑾的眼神变得锐利。

"前世的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但如果我发现了足以扳倒裴正国的证据..."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灭口。"裴瑾接上我的话,脸色阴沉。他拿起那张剪报仔细查看:"报道里没提到什么报告。"

"可能被压下来了。"我思索着,"或者我还没来得及举报就被..."

裴瑾突然紧紧抱住我,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感谢老天让你重活一次。"

我回抱他,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和加速的心跳。命运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将我们联系在一起——他母亲报道了我的死亡,而他本人则梦见我的存在。而今生,我们跨越了阶级、身份甚至生死的界限,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

"我们应该查清楚。"我在他耳边轻声说,"为你母亲,也为前世的我。"

裴瑾松开我,点了点头:"明天我去老宅翻翻母亲的遗物,也许有线索。"

——————

下午,我们如约去了"新生基金会"。这是我和裴瑾婚后共同创立的慈善组织,专门帮助寒门学子和初创企业。前世的我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基金会坐落在市中心一栋老式洋房里,环境温馨而不失专业。执行主任林小雨热情地迎接我们——她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干练而富有激情,曾是裴氏资助的贫困生。

"周总,裴总,正好有个好消息。"她引我们进入会议室,"上周资助的'乡村图书馆'项目已经落实了第一个试点。"

屏幕上显示出河南一个小村庄的照片,孩子们围在新图书馆前笑得灿烂。我的眼眶有些发热。前世的我就是从这样一个偏远山村考出来的,知道书籍对那里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做得很好。"裴瑾点头,"预算还够吗?"

"足够覆盖五个村。"林小雨笑着说,"另外,创业扶持计划收到了两百多份申请,我们已经筛选出二十个最有潜力的..."

会议结束后,我们参观了基金会的各个部门。看到工作人员认真审核每一份申请,耐心指导每一位来访者,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想什么?"走向停车场时,裴瑾问我。

"想如果前世有这样的机会..."我轻声说。

裴瑾握住我的手:"这一世,我们会创造更多机会。"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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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老宅的晚餐一如既往地丰盛。裴老爷子精神矍铄,正和裴琳的丈夫讨论最新的建筑设计;裴琳则兴奋地告诉我们她怀孕三个月的消息。

"太好了!"我由衷地为她高兴,"男孩还是女孩?"

"还不知道呢。"裴琳摸着平坦的腹部,脸上洋溢着幸福,"不过无所谓,健康就好。"

饭后,裴瑾带我去他母亲的琴房——一个多年来几乎保持原状的房间。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在黑色三角钢琴上,墙上的照片里,年轻的裴夫人温柔地微笑着。

"母亲去世后,父亲不许任何人动这里的东西。"裴瑾轻声说,"除了定期打扫,一切都和二十多年前一样。"

我们小心翼翼地翻看裴夫人的工作笔记和文件。在一摞旧资料的最下面,裴瑾发现了一个标记着"未发表/敏感"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未完成的调查报告,标题是《裴氏集团内部资产转移疑云》,署名正是林悦。报告详细记录了裴正国如何通过壳公司转移裴氏资产,与前世我发现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

"老天..."裴瑾的手指微微发抖,"母亲也在调查二叔。"

"而且她没来得及发飙。"我轻声说,"她的车祸..."

裴瑾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你认为是二叔做的?"

我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裴夫人去世时裴瑾才七岁,媒体报道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裴瑾的声音冷得像冰。

"也许..."我犹豫了一下,"也许前世的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份报告的副本?所以才会..."

裴瑾紧紧抱住我,身体微微发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二叔手上不止一条人命。"

我回抱他,感受着他的痛苦和愤怒。命运以最残酷的方式将我们联系在一起——他的母亲和前世的我,都因为同一个人的罪行而丧生。

"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我在裴瑾耳边轻声承诺,"为所有人。"

回家路上,我们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沉重的思绪中。直到车子驶入别墅车库,裴瑾才开口:"明天我让律师重新审查母亲车祸的所有资料。"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裴瑾,你母亲...有没有留下日记或私人笔记?"

"有,在父亲那里。"裴瑾皱眉,"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想更了解她。"我轻声说,"毕竟她似乎在我前世的生命中扮演了某种角色。"

裴瑾若有所思地点头:"下周我找父亲要。"

那晚,我们相拥而眠,像两个在暴风雨中互相取暖的旅人。半夜醒来时,我发现裴瑾不在床上。寻着微弱的光亮,我在书房找到了他——他正对着电脑工作,眼神专注而冷峻。

"睡不着?"我轻声问。

他抬头,表情柔和了些:"查些资料。抱歉吵醒你了。"

我走到他身后,看到屏幕上是一张张裴正国与不同人物的合影:"这是..."

"二叔过去三十年的社交圈。"裴瑾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如果他对母亲和你不利,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我轻轻按摩他的肩膀,感受到紧绷的肌肉:"我们会查清楚的,但不是今晚。"我亲吻他的发顶,"来睡觉吧,明天还要开会。"

裴瑾叹了口气,关上电脑。回到床上,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害怕我会消失一样。

"周予安,"他在黑暗中轻声说,"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查出什么结果,都不要独自冒险。"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脆弱,"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

我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答应你。"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床上,照亮我们交握的手——两枚婚戒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内侧的刻字隐约可见:

"这一次与每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