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我睁开眼睛,发现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伸手摸了摸,床单冰凉,显然裴瑾已经起床多时。昨晚我们从老宅回来已是深夜,带着裴夫人那未完成的调查报告和满腹疑问。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去公司处理急事,早餐在保温箱。爱你。——瑾」

简单的几个字让我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结婚半年,裴瑾仍然保持着写便签的习惯,从最初的公事公办到如今会加上"爱你"这样亲密的字眼。

我洗漱完毕,下楼发现保温箱里是还温热的南瓜粥和煎饺。餐桌上摆着那个从老宅带回来的文件盒——里面装着裴夫人生前的所有工作笔记和个人物品。

刚吃完早餐,门铃响了。监控屏幕显示是裴琳,我开门让她进来。

"早啊!"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拎着个纸袋,"我哥让我来陪你整理资料,顺便带了李记的包子。"

我接过纸袋,香气扑鼻:"你哥呢?"

"紧急董事会。"裴琳翻了个白眼,"二叔那派的人又在闹事,说什么裴氏股价不稳是因为家族内斗。"她凑近我,压低声音,"其实是因为你们在查姑妈的事,他们做贼心虚。"

我点点头,带她来到书房。文件盒里的资料已经分类摆放——左侧是工作笔记,右侧是私人信件,中间放着那本未完成的调查报告。

"我们找找有没有关于'青山'的线索。"我说,"还有,看看有没有日记之类更私人的记录。"

裴琳拿起一叠信件仔细翻阅,我则检查工作笔记。裴夫人的字迹清秀有力,记录详实,从商业谈判到市场分析,处处显示出她作为财经记者的专业素养。

"周予安,"裴琳突然叫我,"你看这个。"

她递给我一个皮质封面的小本子,藏在信件堆最下面,带着一个小小的锁。

"锁着的?"

"这种锁很简单。"裴琳从头发上取下一个发卡,三两下就撬开了,"姑妈以前也用这种日记本,我小时候经常偷偷打开看她写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查案呢,讲究什么。"裴琳已经翻开了第一页,"哇,姑妈文笔真好。"

我凑过去看。日记开始于裴夫人结婚那年,记录着她作为裴家媳妇的种种感受。文字间能看出她对裴老爷子的敬重,对商业世界的敏锐观察,以及...对裴正国隐隐的不信任。

「1989年3月15日:正国今天又否决了瑾儿的生日派对提议。自从大哥去世后,他对待瑾儿越发苛刻,几乎像是对待竞争对手而非侄子。裴远(裴老爷子)似乎视而不见,这让我很担忧...」

"看来二叔从小就不是好人。"裴琳撇嘴。

我们继续往后翻。随着时间推移,日记中的忧虑越来越明显。裴夫人记录了她发现裴正国挪用公司资金、打压异己的种种迹象,以及她如何暗中帮助那些被裴正国伤害的员工。

「1995年8月2日:今天见了李默,他证实了我的猜测。正国通过离岸公司转移资产已达数亿,还涉及非法交易。李默愿作证,但需要时间准备证据。我给他安排了化名'青山'的新身份和保护...」

"李默!"我指着这个名字,"这就是'青山'的真名。"

裴琳赶紧记下信息。我们急切地继续阅读,日记却在1995年9月28日戛然而止——裴夫人在一周后的车祸中去世。

最后一页的笔迹颤抖得厉害,像是匆忙写就:

「若有不测,请保护我儿裴瑾。他只有七岁,正国不会放过他。所有证据藏在——」

后面的字被一大片墨水污渍遮盖,无法辨认。

"天啊..."裴琳捂住嘴,"姑妈早就知道..."

我胸口发紧,无法想象裴夫人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心情。为了保护儿子,她甚至提前准备了遗言。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裴瑾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你们...找到了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太投入,连他进门的声音都没听到。裴瑾的目光落在那本打开的日记上,眼神瞬间变得异常复杂。

裴琳跳起来:"哥,姑妈留了线索!'青山'真名叫李默,是以前公司的老员工..."

裴瑾缓步走过来,拿起日记本。当他看到最后一页时,手指微微发抖。

"她早就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知道自己会死..."

一滴泪水砸在日记本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裴瑾,那个在商界以冷静著称的裴瑾,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声落泪。

裴琳红着眼眶悄悄退出书房,留下我们两人。我轻轻抱住裴瑾,感受他的颤抖。他紧紧回抱我,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她是为了保护我..."他在我耳边哽咽道,"如果她没发现二叔的事,如果她没去调查..."

"嘘..."我轻抚他的后背,"不是你的错。"

我们就这样相拥许久,直到裴瑾的情绪渐渐平复。他小心地合上日记本,像是对待什么珍宝。

"李默,"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财务部的老员工,在我五岁时突然辞职。母亲说他回老家了。"

"我们得找到他。"我说,"日记里说给他安排了新身份,可能改名换姓了。"

裴瑾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陈律师,帮我查一个人。李默,曾任职裴氏财务部,约在1995年8月后离职...对,所有信息,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他转向我:"二叔今天在董事会上很不寻常。他突然提出要查看老宅的监控记录,还特意问起母亲的书房。"

我心头一紧:"他察觉了?"

"很可能。"裴瑾的眼神变得锐利,"我们得加快速度。"

下午,陈律师回了电话。李默确实在1995年8月突然辞职,之后下落不明。但他的养老金一直按月发放到一个郊区养老院的账户。

"太明显了。"裴瑾冷笑,"二叔在养着他,确保他不会乱说话。"

"养老院叫什么?"

"青山老年公寓。"

我和裴瑾对视一眼——"青山"。这不是巧合。

"明天一早就去。"裴瑾说,但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

"怎么了?"

"那里很可能有二叔的人监视。"他握住我的手,"我不想你再冒险。"

我摇头:"我们说好的,一起查到底。"

裴瑾深深看着我,最终点头:"但必须做好安全措施。"

晚上,我们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裴瑾联系了安保公司,安排人手远远跟着我们;我则准备了录音设备和隐蔽摄像头。就在我们核对最后细节时,门铃响了。

监控屏幕显示是快递员,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裴瑾警觉地皱眉:"我们最近有网购吗?"

"没有。"

"别开门。"裴瑾按下对讲机,"请放门口就好。"

快递员放下包裹离开后,裴瑾戴上手套才去取件。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人"周予安"。

小心拆开后,我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正是裴夫人当年报道我前世死亡的新闻。剪报上用红笔圈出了我的照片,旁边写着一个血红色的问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包裹里还有一张照片——昨天我和裴琳在老宅门口的背影,明显是偷拍的。

"他知道..."我的声音发抖,"裴正国知道我是重生者..."

裴瑾的脸色阴沉如铁:"不可能。这只是在试探,想吓唬我们。"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明天找到李默,一切就结束了。"

但我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