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全屋的清晨格外安静。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我坐在餐桌前,膝盖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不少,面前摊开着昨晚从别墅带回的文件。裴瑾在厨房煮咖啡,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找到什么了?"裴瑾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我推了推眼镜,指着那份标记"意识转移实验"的文件:"你母亲的研究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入。看这里——'通过量子纠缠实现意识模式的非局部传递',这几乎就是在描述...重生。"

裴瑾的眉头紧锁:"你认为你的重生与她研究有关?"

"我不知道。"我轻轻摇头,"但如果我父亲真的参与过实验...也许某种量子关联在我死后触发了..."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话。裴瑾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变得警惕:"未知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并打开免提:"说。"

"裴...裴总吗?"一个颤抖的男声传来,"我是张志成...我有重要情报..."

我和裴瑾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是张志成,那个前世欺压我的上司,如今裴正国的爪牙。

"继续。"裴瑾的声音冷若冰霜。

"我...我可以提供裴正国销毁证据的记录,还有...还有当年老爷子知情的一些线索..."张志成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嘈杂,"但我需要保护...他们已经在找我了..."

裴瑾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为什么背叛二叔?"

"他...他要杀我灭口..."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哽咽,"就像杀张建军一样...我老婆孩子都送走了...求您..."

裴瑾沉默片刻:"时间地点。"

"今天下午三点,北郊废弃化工厂。只能您一个人来...如果看到其他人,我立刻消失..."

电话突然挂断。裴瑾放下手机,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怎么想?"

"太巧合了。"我摇头,"我们刚拿到证据,他就突然倒戈?"

"但如果他真的掌握父亲涉案的证据..."

我注意到裴瑾说"父亲"时声音微微发紧。对他而言,裴正国的罪行已是事实,但如果连他最敬重的父亲也参与其中...

"我们先分析已有证据。"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再做决定。"

裴瑾点点头,我们继续翻阅文件。保险柜中找到的转账凭证和录音带是铁证,足以证明裴正国买凶杀人。但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份"意识转移"档案——不仅因为我父亲可能参与过实验,更因为里面夹着一张便条,上面是裴夫人的笔迹:"若实验成功,瑾儿将不再孤单。"

"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便条问。

裴瑾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母亲去世前,我常常抱怨没有兄弟姐妹...她可能想用科技手段创造某种...陪伴。"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我脑海:"你说...我的重生会不会是她安排的?为了给你一个'不再孤单'的伴侣?"

这个念头让我们都沉默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之间的感情,甚至我作为"周予安"的存在,都可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不。"裴瑾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的眼睛,"听着,无论这个实验是什么,无论你的重生如何发生,都不改变一个事实——我爱的是你,是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周予安,不是任何实验产物。"

他的眼神如此坚定,让我胸口的郁结稍稍缓解。但那个疑问依然盘旋在心底:我究竟是谁?是自然重生的周予安,还是某个实验的预期结果?

下午两点,我们仍在争论是否去见张志成。裴瑾倾向于冒险一试,我则坚持认为那是个陷阱。

"至少让我们先查查那个废弃化工厂。"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相关资料。

调查结果显示,化工厂确实废弃多年,但三个月前被一家壳公司收购,而那家公司的注册地址与林氏集团某个子公司相同。

"看,我就说是陷阱。"我指着屏幕,"林氏和裴正国明显有勾结。"

裴瑾刚要回应,他的手机响了。是陈律师,语气急促:"裴总,不好了!裴正国刚刚召开记者会,宣布起诉您商业诽谤!同时税务部门突然派人到'新生基金会'查账,说是接到举报涉嫌洗钱!"

裴瑾的脸色瞬间阴沉:"什么时候的事?"

"半小时前!媒体已经铺天盖地报道了。董事会成员都在打电话询问情况..."

挂断电话,裴瑾立刻打开电视。财经新闻正在直播裴正国的记者会,他西装革履地站在镜头前,表情沉痛:

"...作为叔叔,我一直包容侄子的任性。但这次他为了夺取公司控制权,不惜伪造证据诬陷我谋杀...我已委托律师提起诽谤诉讼..."

画面切换到基金会现场,几名税务人员正搬走成箱的文件,闪光灯此起彼伏。

"二叔的反击。"裴瑾冷笑,"先发制人,把我们打成诬告者。"

"我们必须公开那些证据了。"我说,"赶在他彻底颠倒黑白之前。"

裴瑾摇头:"还不够。录音需要司法鉴定,转账记录需要银行确认,这些都需要时间。"他站起身来回踱步,"但如果我们能拿到张志成说的那些文件..."

"那很可能是个陷阱!"

"也可能是扭转局面的关键。"裴瑾停下脚步,眼神坚定,"我必须去。"

我们争执不下,最终各退一步——裴瑾会去赴约,但带着隐蔽摄像头和定位器,安保团队在远处待命,而我则留在安全屋远程监控。

三点整,裴瑾独自驱车前往化工厂。我通过他胸前的纽扣摄像头实时观看情况——废弃的厂房破败不堪,锈蚀的管道像巨兽的骨架般纵横交错。裴瑾谨慎地前进,每一步都带着警觉。

"张志成?"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中回荡。

一阵窸窣声后,张志成从一堆废料后走出。他比前世我记忆中的样子苍老许多,两鬓斑白,眼神飘忽不定。看到裴瑾,他明显瑟缩了一下。

"东...东西在这里。"他递过一个文件袋,手指颤抖,"裴正国这些年...所有非法交易的记录...还有..."

裴瑾没有立即接过文件:"为什么帮我?"

"他...他要杀我..."张志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脏活...现在却..."

就在这时,摄像头捕捉到一个细微的反光——高处某个窗口有狙击镜的闪光!

"裴瑾!狙击手!右边二楼!"我对着麦克风大喊。

裴瑾反应极快,一个侧扑躲到水泥柱后。几乎同时,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张志成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被第二枪击中大腿,惨叫着倒地。

"安保!立刻行动!"裴瑾对着隐藏麦克风下令,同时匍匐前进试图拉回张志成。

接下来的画面混乱不堪——枪声、喊叫声、安保人员冲入厂房...当一切平息时,狙击手已经逃走,张志成大腿血流如注但意识清醒,被紧急送往医院。

一小时后,裴瑾安全返回,手里拿着那个沾血的文件袋。他的西装外套在救援张志成时刮破了,手上也有擦伤,但神情异常冷静。

"你没事吧?"我急忙迎上去,检查他是否受伤。

"没事。"他简短回答,打开文件袋,"看看这个。"

文件袋里是几份转账记录的复印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系列从裴正国账户转给裴老爷子私人秘书的款项,时间跨度从1995年至今,备注都是"特殊项目"。

"这...什么意思?"我困惑地问。

裴瑾的声音冷得像冰:"父亲秘书一直负责处理家族'敏感事务'。如果二叔通过他向父亲行贿..."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这对裴瑾意味着什么?他敬爱的父亲可能收钱掩盖妻子的谋杀案?

"等等,"我仔细检查那些文件,"这些转账都是通过秘书,没有直接指向老爷子的证据。而且..."我指着其中一笔,"看这个日期,1995年10月10日,裴夫人车祸后五天。老爷子那时悲痛欲绝,怎么可能收钱?"

裴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是说..."

"很可能是秘书被二叔收买,瞒着老爷子做事。"我继续分析,"这些备注'特殊项目'的款项,秘书完全可以用其他名目解释。"

裴瑾的表情略微松动,但眼神依然阴郁:"但父亲当年确实忽视了母亲的怀疑..."

"被亲弟弟蒙蔽和被收买是两回事。"我轻声说,"你父亲失去的是妻子,他怎么会..."

我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裴瑾抓起桌上的古董茶杯狠狠砸向墙壁,瓷片四溅。

"二十七年!"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二十七年来,他每年都去祭奠母亲,表现得那么深情...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戏..."

我从未见过裴瑾如此失控。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商业精英此刻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我没有立即安慰他,而是蹲下身开始收拾茶杯碎片,给他时间平复情绪。当最后一片瓷被捡起后,我才开口:"我们需要和老爷子谈谈。"

裴瑾猛地抬头:"什么?"

"直接问他。"我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父亲真的涉案,他会露出马脚。如果没有...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裴瑾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你说得对。但必须小心,如果父亲真的..."

"我相信他不会。"我坚定地说,"一个能培养出你这样儿子的人,不可能那么冷血。"

裴瑾凝视我许久,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许。他伸手将我拉起来,紧紧抱住:"谢谢你。"

"谢什么?"

"保持清醒。"他的声音闷在我肩头,"在我差点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

我回抱他,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爱人与伴侣,成为了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晚上,我们决定冒险联系裴老爷子,约他在一个中立地点见面。电话中裴瑾只说有重要事情商量,没提具体内容。老爷子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明天上午在郊外的一家私人会所见面。

就在我们准备休息时,医院传来消息——张志成脱离危险了,但拒绝见任何人,只要求见周予安。

"我?"我惊讶地看着裴瑾,"为什么是我?"

"可能因为前世的关系。"裴瑾皱眉,"太危险了,医院肯定有二叔的眼线。"

"但如果他有重要信息..."

我们争论良久,最终决定由裴瑾安排可靠的医生做中间人,传递张志成的话。

深夜,我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裴瑾在我身边安静地呼吸,但我知道他也没睡。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裴瑾,"我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重生真的与你母亲的实验有关,你会怎么想?"

他沉默良久,转身面对我:"那我该感谢那个实验,因为它把你带到我身边。"

"但那就意味着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甚至感情也可能是预设的..."

裴瑾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周予安,实验或许能解释你怎么重生,但解释不了我们之间的每一天、每一个选择。"他凑近在我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我爱你,不是因为什么实验,而是因为你是你。"

这个简单的回答像一把钥匙,解开了我心中的枷锁。是啊,无论起点如何,我们共同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真实的选择。

第二天清晨,我们正准备出发去见裴老爷子时,陈律师突然来电——张志成死了。

"凌晨三点心脏骤停。"陈律师声音沉重,"院方说是伤势并发症,但我怀疑..."

"灭口。"裴瑾冷冷地说。

这个消息让气氛更加凝重。去会所的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裴瑾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而我则不断回想那些文件中的细节,试图找出被忽视的线索。

会所坐落在湖边,环境清幽私密。裴老爷子已经在包厢等候,看到我们一同进来,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这么神秘。"

裴瑾直视父亲的眼睛:"父亲,您当年真的相信母亲的车祸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