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号” 驶离循环车站时,老王正用机械指腹摩挲怀表碎片。碎片上 “原谅自己” 四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他突然将碎片按在引擎舱的青铜管道上,金属瞬间泛起涟漪,浮现出小艾的笑脸 —— 那是光粒组成的虚影,正举着 “小艾号” 模型朝他挥手。
“她一直在陪着你。” 林宇递过一块擦布,校牌在掌心微微震颤。飞船的全息星图上,“镜像之城” 的坐标正发出刺眼的白光,光芒中隐约能看见无数重叠的人影,“这地方的时空频率和校牌共振最强,恐怕……”
“恐怕每个镜像里,都藏着我们不敢面对的东西。” 小李接话时,检测仪突然弹出警报,屏幕上的数据流扭曲成无数个 “你” 字,“镜像会复制我们的动作,但根据熵寂教数据库记载,这种复制不是单纯的模仿,而是…… 窃取存在的根基。”
飞船穿过云层的瞬间,林宇倒吸一口冷气。镜像之城悬浮在紫黑色的时空乱流中,整座城市由无数面镜子拼接而成:古代铜镜的斑驳锈迹与未来光学玻璃的冷光交错,青铜镜面上的饕餮纹咬住全息镜面的边缘,每块镜片里都涌动着不同的时空 —— 有的映出白垩纪的沼泽,有的浮现金色的未来都市,最深处的镜子里,青峦中学的红砖教学楼正在坍塌,穿校服的少女背对着镜头,手里攥着半块发光的锚点碎片。
“惊蛰号” 刚停靠在镜面码头,所有镜子突然转向,将飞船围在中央。林宇的校牌投射出的蓝光在镜面上折射,分裂成无数道细小的光束,每道光束都击中一个镜像,镜中的场景随之冻结。
“它们在扫描我们的存在轨迹。” 小李的链刃突然出鞘,刀刃映出的倒影正举着紫色光刃,与她做出完全相反的动作,“倒影在反抗本体!”
老王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倒影,镜中的 “老王” 正将蒸汽巨锤砸向小艾的虚影,光粒组成的模型在锤下崩散成星尘。“不 ——” 他怒吼着挥锤砸向镜面,镜片碎裂的瞬间,无数个机械臂从裂缝中伸出,每个臂端都抓着煤箱形状的枷锁。
林宇的长剑及时斩断锁链。他扶起踉跄的老王,却在抬头时对上镜中的自己 —— 那个 “林宇” 戴着熵寂教的面具,校牌在掌心泛着紫黑色的光,正用剑尖挑起穿校服少女的发带。
“看到了吗?这才是你心底的恐惧。” 镜中 “林宇” 摘下面具,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流淌着数据流,“你怕自己终将变成熵寂教的傀儡,怕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所有倒影同时冲出镜面,组成一支由 “自己” 构成的军队:穿黑袍的林宇、机械臂扭曲的老王、链刃染血的小李,他们的武器都泛着熵寂教特有的紫光,步步紧逼。
“别被它们迷惑!” 林宇的校牌爆发出蓝光,菱形晶体在他掌心旋转成漩涡,“这些不是我们,是熵寂教用我们的恐惧捏造的幻象!”
可老王已经陷入混乱。他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挥舞,蒸汽巨锤砸在镜面码头的地面上,震起的碎镜片化作无数个煤箱。“小艾…… 爸爸错了……” 他跪在地上,任由镜中 “老王” 将锁链缠上脖颈,“让我留在循环里赎罪吧……”
“醒醒!” 林宇的长剑架在老王颈侧,剑刃的寒光逼退镜中虚影,“小艾希望你活下来,不是困在过去!” 他突然拽起老王,将怀表碎片按在他的机械义眼上,“看看这个!”
碎片接触义眼的瞬间,老王的瞳孔里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十年前锁煤箱时,小艾偷偷把模型塞进他口袋;齿轮镇重建时,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总在他的铁匠铺外徘徊;循环车站里,光粒少女最后说的 “爸爸要好好活着”…… 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在他意识里烫出清晰的印记。
“啊 ——!” 老王猛地挣脱锁链,蒸汽巨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锤头上的符文与怀表碎片共振,将周围的镜中虚影震成齑粉,“我要带着小艾的份,好好活下去!”
小李趁机启动 “镜像干扰波”。她将检测仪嵌进最近的全息镜面,数据流顺着镜面蔓延,所过之处,镜中虚影的动作开始卡顿、扭曲。“它们的同步频率被打乱了!” 她大喊着扔出三枚电磁手雷,“快攻击镜面的接缝处,那里是能量节点!”
林宇的长剑精准刺向铜镜与光学玻璃的拼接处。裂缝中涌出的不是碎片,而是粘稠的紫色液体,液体落地后化作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校牌。镜中 “林宇” 突然狂笑:“你以为摧毁镜像就能摆脱恐惧?看看校牌里的倒影!”
林宇低头的瞬间,心脏骤停。校牌的菱形晶体里,他的倒影正将长剑刺向穿校服的少女,而少女的脸,竟与青峦中学毕业照上的自己重合 —— 那是他穿越前最要好的同桌,当年为了保护他,被失控的数据流卷入黑暗。
“你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镜中 “林宇” 的声音钻进脑海,“熵寂教说得对,只有彻底抹除所有时空,才能避免这种痛苦!”
“不!” 林宇突然想起少女在量子迷宫里的话,“痛苦是提醒我们珍惜的警钟!” 他将校牌狠狠砸向地面,晶体没有破碎,反而嵌进镜面的裂缝,蓝光顺着接缝流淌,所有镜中虚影的动作突然与本体同步。
当镜中 “林宇” 举剑刺向自己时,林宇没有躲闪。剑刃穿过他身体的瞬间,虚影发出惨叫,化作无数光粒。“镜像的弱点,是与本体的信念相悖。” 林宇擦掉嘴角的血,校牌的蓝光正在修复他的伤口,“你越相信自己的选择,它们就越脆弱。”
老王的蒸汽巨锤砸碎最后一块镜面时,整座城市开始透明。林宇在消散的镜面上,看见熵寂教隐藏的秘密:镜像之城的核心,是块与校牌同源的青铜镜,镜背刻着 “时空守望者” 的徽章,边缘的铭文记录着真相 —— 所谓 “时间的起点”,其实是所有时空的信念共鸣点,当足够多的人相信 “存在的意义”,破碎的时空就会自行修复。
“原来我们一直在找的,不是某个地方。” 小李的检测仪对准核心铜镜,屏幕上的数据流化作温暖的金光,“是相信‘可以修复’的勇气。”
飞船驶离时,林宇回头望了眼正在重组的镜像之城。那些破碎的镜片正在空中拼合,组成巨大的星座图,其中最亮的那颗星,形状像极了青峦中学的校徽。老王将怀表碎片嵌进蒸汽巨锤的凹槽,锤头上的 “小艾号” 模型开始随着齿轮转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下一站,起源之核。” 林宇的校牌投射出新的坐标,菱形晶体里,穿校服的少女正转身朝他微笑,这一次,她的手里举着完整的锚点碎片,“那里有最后一块校牌残片,也是…… 熵寂教最后的防线。”
镜面反射的余光中,林宇看见自己的倒影正与同伴击掌。他突然明白,所谓镜像,从来不是陷阱,而是看清自己的镜子 —— 那些恐惧与遗憾,终会成为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