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的尸体躺在码头后巷的青石板上,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一把红线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宁汐月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顾怀舟蹲下身检查尸体。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掠过巷子,吹动她鬓角的碎发。
"死亡时间约两小时前,"顾怀舟头也不抬地说,"正好是你遇见她之后不久。"他轻轻掰开周婆子的手指,红线香散落一地,"没有外伤,但表情..."他顿了顿,"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宁汐月注意到周婆子大张的嘴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她指了指:"她嘴里有东西。"
顾怀舟用镊子从周婆子舌根处夹出一小片金属——是半枚铜莲花纽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宁汐月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枚完整纽扣。
"认识这个吗?"顾怀舟将证物袋举到阳光下。
"我铺子门环上的装饰,"宁汐月声音平静,"今早发现不见了。"
顾怀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周婆子死前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宁汐月想起那句"宁家的宅子不干净",但只是摇了摇头。她不想在警察面前谈论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警探。
"队长!"一个年轻警员匆匆跑来,"梨园春的班主来报案,说当家花旦阿九在台上晕倒了,情况有些...古怪。"
顾怀舟皱眉:"怎么个古怪法?"
"说是..."警员瞥了宁汐月一眼,压低声音,"像是中了邪。"
顾怀舟嗤笑一声,转向宁汐月:"宁小姐对'中邪'有研究吗?"他语气轻佻,但眼神却认真得反常。
"我是古董修复师,"宁汐月淡淡道,"不是神婆。"
"那正好,"顾怀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梨园春有面古镜需要鉴定,作为案件相关人士,请你协助调查。"他手指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宁汐月眯起眼,但没再拒绝。周婆子的死太过蹊跷,而那枚铜莲花纽扣又与自己铺子有关。她需要弄清楚这些巧合背后的联系。
梨园春戏园坐落在海潮镇最繁华的街市,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顾怀舟亮出警徽,守门的伙计连忙将他们引入后台。
后台比想象中宽敞,但光线昏暗。几个未上妆的戏子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见警察来了立刻噤声。班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额头冒着冷汗迎上来:"顾队长,您可算来了!阿九她——"
"先看镜子。"顾怀舟打断他。
班主将他们引到一面铜镜前。镜子约莫半人高,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镜面却异常清晰,不像寻常古镜那般模糊。宁汐月注意到镜框右下角缺了一小块,断口很新。
"这镜子哪来的?"她问。
"半个月前一个古董商送来的,"班主搓着手,"说是什么唐代宝物,能镇宅辟邪。阿九特别喜欢,每天上妆前都要照很久..."
宁汐月凑近镜子,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镜中自己的影像似乎扭曲了一瞬,眼角那颗泪痣变得血红。她猛地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顾怀舟。
"怎么了?"他扶住她肩膀,声音里带着警觉。
宁汐月摇摇头,再看镜子时已恢复正常。但镜框上的纹路...她眯起眼,那分明是莲花纹样的变体,与铜莲花纽扣如出一辙。
"阿九在哪?"她问。
班主带他们来到后台最里间的化妆室。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混着某种草药味扑面而来。阿九躺在贵妃榻上,身上还穿着戏服,脸上妆容精致,却面色惨白。一个老妇人正用艾草在她头顶绕圈,嘴里念念有词。
"从台上抬下来就这样了,"班主压低声音,"怎么叫都不醒,但眼珠子一直在动,像是在做梦..."
宁汐月走近观察。阿九约莫二十出头,即使昏迷中也掩不住惊人的美貌。她的睫毛剧烈颤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嘴唇微微蠕动,像是在与什么无形之物抗争。
"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顾怀舟问。
班主犹豫了一下:"这半个月来,阿九总说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己...昨晚排练时,她突然尖叫着说水里有东西要抓她,可当时台上根本没有水..."
宁汐月心头一跳。她想起师父说过,某些特殊古物会引发"镜花水月"现象——让人分不清现实与幻象。她正想询问更多细节,阿九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瞳孔扩散到几乎看不见虹膜。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猛地抓住宁汐月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她来了..."阿九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镜子里...莲花开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白沫。顾怀舟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她,朝门外大喊:"叫医生!快!"
混乱中,宁汐月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自己手心。她低头看去,是一小片铜镜碎片,边缘锋利如刀。阿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说"救救我"。
戏园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