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芦苇荡中的水珠顺着宁汐月的发梢滴落,在织婆的手帕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远处码头上,裴清越手中的铜镜反射着刺目的阳光,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他到底想干什么?"顾怀舟压低声音,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

宁汐月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铜镜吸引——镜框上缠绕的红线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鲜红色,像是浸透了鲜血。更诡异的是,那些红线似乎在缓缓蠕动,如同有生命一般。

裴清越突然转头,视线精准地锁定了他们藏身的芦苇丛。他嘴角微扬,举起铜镜对着阳光调整角度。一道刺目的反光直射而来,在宁汐月脚前的水面上投下一个晃动的光斑。

光斑中,隐约浮现出几个字:"今夜子时,漱月斋。"

顾怀舟一把拉过宁汐月:"别上当,这可能是陷阱。"

宁汐月却盯着那行逐渐消散的光字:"他拿走了青玉牌,又知道我们在这里..."她抬头看向码头,裴清越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那辆黑色汽车静静停在那里。

"先离开这里。"顾怀舟警惕地环顾四周,"周明应该已经回警局了,我们得和他汇合。"

回城的路上,宁汐月一直紧握着那张湿漉漉的手帕。地图上的红点标记在镜园最深处的水池下方,旁边还有一行模糊的小字:"血脉为钥,红绳为引。"

"这是什么意思?"顾怀舟皱眉看着那行字。

宁汐月摇头,却在摸到手帕一角时突然僵住——那里绣着一朵几不可见的莲花,花心处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她小心地抽出红线,阳光下,红线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红绳为引..."她喃喃道,"难道是指这个?"

顾怀舟突然拉住她躲进一条小巷。前方路口,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设卡检查过往行人。为首的正是镇长秘书,他手中拿着一张照片,不时与路人对比。

"他们在找你。"顾怀舟压低声音,"警局回不去了。"

宁汐月咬住下唇:"去李叔的旧宅。"

李叔的旧宅位于城西一条僻静的小巷,院门上挂着生锈的铜锁。顾怀舟轻松翻墙进去,从内部打开了院门。院子里杂草丛生,但主屋的门锁却是崭新的。

"有人来过。"顾怀舟检查着门锁,"而且是最近。"

门锁在宁汐月手中的银针下应声而开。屋内出奇地整洁,与荒芜的院子形成鲜明对比。书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账簿,墨迹还未干透。

"这是..."宁汐月翻看账簿,上面记录着各种古董的交易明细。最后一页写着:"丙辰年荷月十五,收裴氏铜镜一面,付镇魂玉一枚。"

顾怀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相册:"你来看这个。"

相册中夹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李叔与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站在镜园门前,两人手中各捧着一个木盒。照片背面写着:"景云兄托付之物,三十年后当归。"

"裴景云..."宁汐月轻触照片上模糊的人影,"所以李叔一直保管着裴家的东西?"

顾怀舟突然指向书桌下方:"那里有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个紫檀木匣,匣子上刻着与宁汐月青玉牌相同的莲花纹。匣子没有锁,但无论如何用力都打不开。

"血脉为钥..."宁汐月想起手帕上的字,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莲花纹上。

匣子发出一声轻响,缓缓开启。里面是一面残缺的铜镜,只有巴掌大小,镜面布满裂纹。更奇怪的是,镜框上缠绕的红线与裴清越手中的如出一辙。

宁汐月刚拿起铜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波纹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场景——裴清越站在漱月斋的院子里,正将青玉牌放入一个石臼中研磨。

"他在毁掉玉牌!"顾怀舟惊呼。

波纹中的画面突然变换,显示出漱月斋地下有一个隐藏的密室。密室的墙上挂满了铜镜,中心是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本古籍。

画面到此中断,铜镜又恢复了死寂。宁汐月与顾怀舟面面相觑。

"今晚必须回去。"宁汐月握紧铜镜,"如果青玉牌被毁..."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顾怀舟迅速关好暗格,拉着宁汐月躲到门后。脚步声在院门前停下,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一张熟悉的脸探了进来——是周明。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队长!"看到顾怀舟,周明显然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你们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顾怀舟仍然保持警惕。

周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裴先生给我的。"纸条上写着李叔旧宅的地址,背面画着一朵莲花。

宁汐月接过纸条,莲花的花心处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她轻轻一按,纸条突然自燃,瞬间化为灰烬。灰烬中露出一把精巧的钥匙。

"这是..."

"漱月斋密室的钥匙。"周明擦了擦额头的血迹,"裴先生说,你们需要这个。"他顿了顿,"他还说...青玉牌不是被毁,而是在'归位'。"

顾怀舟冷笑一声:"他倒是会编故事。"

周明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警局已经被镇长的人控制了,他们正在全城搜捕你们。"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递给顾怀舟,"我偷听到镇长和检察官的谈话,他们要在月圆之夜前抓住宁小姐。"

"月圆之夜..."宁汐月想起织婆的警告,"还有三天。"

天色渐暗,三人决定分头行动。周明回警局打探消息,顾怀舟和宁汐月则准备潜回漱月斋。临行前,周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镇长提到过一个地方——'镜厅'。他说那里藏着能控制'镜奴'的东西。"

宁汐月与顾怀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镜厅,正是织婆手帕上标记的地点。

夜幕降临,宁汐月和顾怀舟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接近漱月斋。院子里静悄悄的,但宁汐月颈后的汗毛却突然竖起——她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不适的精神波动。

"有人在这里。"她低声道,"而且不止一个。"

顾怀舟点点头,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几分钟后,院门轻轻打开,顾怀舟脸色凝重地招手让她进去。

"你看。"他指向院子角落的石臼。

石臼中确实有玉粉的痕迹,但奇怪的是,粉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红色,像是玉粉中混入了鲜血。更令人不安的是,石臼旁的地面上,用玉粉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与宁汐月在镜中看到的密室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宁汐月蹲下身,手指轻触符文。玉粉突然发出微弱的青光,符文线条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指向后院的方向。

后院的地面上,一块石板被移开了,露出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一扇铁门半掩着,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亮。

宁汐月握紧那面残缺的铜镜,深吸一口气:"我们下去。"

阶梯潮湿阴冷,墙壁上长满了青苔。铁门上的锁已经被破坏,锁芯处还残留着新鲜的刮痕。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密室四壁挂满了铜镜,每面镜子前都点着一盏油灯。密室中心的石台上,果然放着那本古籍。而最令人震惊的是,石台旁站着一个人,正背对他们翻看古籍。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是裴清越。他右手缠着绷带,左手拿着宁汐月的青玉牌。玉牌完好无损,只是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近乎墨绿。

"来得正好。"裴清越微微一笑,"我正需要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