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海潮镇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宁汐月坐在漱月斋的后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已经失去光泽的罗盘。顾怀舟推门进来,制服上还带着昨夜的血迹和硝烟味。
"镇长府邸已经封锁了。"他递给宁汐月一杯热茶,"井口被水泥封死,周少爷被送往省城医院。"
宁汐月接过茶杯,茶水映出她憔悴的面容。一夜之间,她似乎老了十岁。"裴清越呢?"
顾怀舟沉默片刻:"井里...什么也没找到。"
茶杯在宁汐月手中微微颤抖。她想起裴清越坠入井前最后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解脱。
"周明在整理证物。"顾怀舟转移话题,"我们在镇长书房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匣盖上刻着与罗盘相同的符文。宁汐月接过匣子,指尖刚触碰到符文,匣盖就自动弹开了——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笺,最上面那张写着"丙辰年荷月十五"。
"这是..."
"你祖父的笔迹。"顾怀舟点头,"镇长一直藏着这些。"
宁汐月小心地展开信纸。纸上的字迹已经褪色,但仍能辨认:
"若水已去,镜奴未灭。七祭已成,唯缺宁氏血脉为引。景云兄以命相护,将镜奴封于井中,然三十年后必将再醒。若后世子孙见此,切记:镜奴非奴,乃宁氏先祖之孽..."
信纸的后半部分被血迹浸透,字迹模糊难辨。宁汐月翻到第二页,发现是一幅精细的图纸,画着一个复杂的机关装置,中心是一面铜镜,周围环绕着七个凹槽。
"这是..."
"镇压镜奴的法器图纸。"顾怀舟指向图纸角落的小字,"这里写着需要七种特定的古物作为'锁'。"
宁汐月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面残缺的铜镜。镜框上的红线已经褪色,但背面的符文与图纸上的标记完全吻合。
"这就是其中一件!"她声音发颤,"裴清越早就知道..."
顾怀舟皱眉:"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镜奴会苏醒,知道需要这些古物才能重新封印它。"宁汐月的手指抚过铜镜边缘,"所以他一直在收集..."
一阵微风拂过,后院的梨树沙沙作响。一片花瓣飘落在信纸上,正好盖住图纸中心的铜镜图案。宁汐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信纸变得模糊,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汐月...听我说..."
她猛地抬头,却见顾怀舟正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没听到吗?"宁汐月环顾四周,"裴清越的声音..."
顾怀舟摇头。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李叔拄着藤杖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往常更加凝重,目光直接落在宁汐月手中的铜镜上。
"果然在这里。"李叔的声音沙哑,"裴家小子把它给你了。"
宁汐月站起身:"师父,您认识这面镜子?"
李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青玉牌——与宁汐月之前佩戴的那块一模一样。"三十年前,裴景云将你托付给我时,给了我这块玉牌和一面铜镜。"
"那铜镜呢?"
"碎了。"李叔的眼神闪烁,"在你五岁那年,镜奴第一次试图控制你时。"
宁汐月感到一阵寒意:"我...不记得这件事。"
李叔叹息:"你当然不记得。裴景云用特殊手法封印了那段记忆。"他指向铜镜,"这面镜子是'七锁'之一,裴家世代守护的'心镜'。"
顾怀舟插话:"什么是'七锁'?"
"七个古老家族各自保管的法器。"李叔展开图纸,"当七件法器集齐,按照特定方位排列,就能彻底封印镜奴。"
宁汐月急切地问:"其他六件在哪里?"
李叔摇头:"分散在各处。裴景云穷尽一生也只找到三件。"他指向图纸上的七个凹槽,"这里是'心镜',这里是'罗盘'..."他的手指停在中心,"这里是最关键的'镇魂玉'——你家族的传家宝。"
宁汐月想起裴清越曾多次询问她关于"镇魂玉"的事。"可是...我从未见过..."
"你当然见过。"李叔从袖中取出一块红布,掀开后露出一枚古朴的玉佩,"它一直戴在你脖子上,直到五岁那年。"
玉佩通体碧绿,中心嵌着一滴凝固的血珠。宁汐月伸手触碰,玉佩立刻泛起微弱的青光。
"这是..."
"宁若水的血。"李叔的声音低沉,"她用自己为祭,将镜奴封印了三十年。"
顾怀舟皱眉:"那为什么现在又苏醒了?"
"因为封印到期了。"李叔将玉佩放在图纸中心,"七锁不全,封印只能维持三十年。裴景云本应在到期前集齐所有法器,但他..."李叔突然停住,看向院门。
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门口——是周明。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缠着绷带,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打扰了。"周明的声音有些嘶哑,"队长,省里来人了,要见您。"
顾怀舟点头,转向宁汐月:"我先去处理公务。你休息一下。"
等顾怀舟离开后,李叔突然抓住宁汐月的手:"小心那个警员。"
宁汐月一愣:"周明?为什么?"
李叔没有回答,而是指向她的铜镜。镜中映出的周明背影有些古怪——他的影子比本人慢了半拍,而且轮廓模糊不清。
"镜奴可以附身在任何人身上。"李叔低声道,"尤其是那些曾被它污染过的。"
宁汐月倒吸一口冷气:"周少爷...周明..."
"不只是他们。"李叔收起玉佩,"镇长府的人,警局的内鬼...镜奴的爪牙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宁汐月想起镇长书房里那诡异的香料,以及黑衣人使用的符文武器。"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到剩下的法器。"李叔展开图纸,"裴景云留下的线索在这里。"
他指向图纸边缘的一行小字:"'七锁所在,以梦为引,以血为路'。"
宁汐月突然明白了:"入梦术!"
李叔点头:"你需要再次入梦,寻找其他法器的下落。但这次..."他犹豫了一下,"你需要连接的不是活人的梦,而是死者的。"
"裴清越?"宁汐月声音发颤。
"不,是裴景云。"李叔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宁汐月手心,"这是他留给我的信物,能帮你找到他的魂魄。"
铜钱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裴"字。宁汐月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场景——一个穿青衫的男子站在井边,将一枚同样的铜钱投入井中。
"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李叔看向窗外的日影:"日落时分,阴阳交汇之际最适合通冥。"他起身走向门口,"现在,你需要休息。入梦会消耗大量精力。"
宁汐月点头,但李叔刚离开,她就取出铜镜和玉佩,将它们并排放在桌上。阳光透过玉佩,在地板上投下一个奇异的光斑,光斑中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字迹。
她凑近细看,辨认出那是三个字:"镜园见"。
铜镜突然震颤起来,镜面泛起涟漪。宁汐月惊讶地看到,镜中浮现出裴清越模糊的面容。他的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
"裴清越!"宁汐月抓住铜镜,"你在哪?"
镜中的影像突然扭曲,变成了一口古井的内部景象。裴清越被无数红线缠绕,悬浮在井水中,双眼紧闭,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他还活着!
镜面再次变化,这次浮现出一行字:"月圆之夜,七锁归位,镜奴可封。"
宁汐月刚要追问,铜镜突然变得滚烫,她不得不松手。镜子掉在桌上,恢复了普通的样子。
日落还有几个小时。宁汐月决定先去一个地方——镜园。如果裴景云的魂魄真的还在,他可能会在那里留下线索。
她刚站起身,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宁汐月警觉地回头,只见窗台上放着一朵新鲜的莲花,花瓣上沾着晨露,花心处插着一枚铜钉。
花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李叔"。
宁汐月的手指颤抖起来。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是裴清越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