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笼罩下的海潮镇陷入诡异的寂静。宁汐月扶着昏迷的周少爷,看着远处七道光柱组成的莲花图案,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裴清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青衫上。
"你受伤了。"宁汐月伸手扶他,却被他推开。
"不是我的血。"裴清越擦去嘴角的血迹,指向镇中心,"是镜奴在吞噬祭品的精气。"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正是宁汐月在富商梦中见过的那个,此刻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镇长府邸的方向。
顾怀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宁汐月!"他带着几名警员冲进镜园,制服上满是血迹,"镇子出事了,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个噩梦..."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池中那个穿嫁衣的黑影上。黑影正缓缓下沉,最后消失在水面下,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那是...什么?"顾怀舟的声音发紧。
"宁若水的怨魂。"裴清越收起罗盘,"但不是真正的威胁。镜奴已经苏醒,它需要一个新的载体。"
周少爷突然抽搐起来,口中吐出黑色的液体。宁汐月掰开他的眼皮,发现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镜面般的银色,映出无数扭曲的人影。
"他被污染了。"裴清越按住周少爷的额头,念出一串古怪的音节。周少爷的抽搐渐渐停止,但瞳孔中的银色并未褪去。
顾怀舟指挥警员抬起周少爷:"先离开这里。警局可能还有安全的地方..."
"没用的。"裴清越打断他,"镜奴的力量已经渗透全镇。现在唯一的机会是找到它的本体。"
宁汐月想起富商梦中的罗盘:"那个罗盘能指引我们?"
裴清越点头:"这是'寻镜盘',能感应镜奴的方位。但..."他犹豫了一下,"使用它需要付出代价。"
顾怀舟冷笑:"又是血祭?"
"不,是记忆。"裴清越看向宁汐月,"它会吞噬使用者最珍视的一段回忆。"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镇上的居民似乎正从噩梦中惊醒,但等待他们的是更可怕的现实——街道上的水洼变成了镜面,倒影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
"没时间了。"宁汐月伸手,"给我罗盘。"
裴清越却没有立即递出:"你确定吗?可能是关于你父母的记忆..."
"如果全镇人都变成镜奴的傀儡,留着那些记忆又有什么用?"宁汐月一把夺过罗盘。
罗盘入手冰凉,指针立刻指向她的心口。宁汐月感到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抽离。一幅画面在眼前闪现——年幼的自己被李叔抱在怀中,站在燃烧的宁府前。这是她关于家族最后的记忆。
罗盘吸收了这段记忆后,指针突然立起,射出一道红光,直指镇长府邸的后花园。
"在井里。"宁汐月声音嘶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却记不起为何而哭。
顾怀舟立刻组织警员:"分成两队,一队护送伤员,一队跟我来。"
裴清越却拦住他:"普通人靠近只会成为镜奴的食粮。"他转向宁汐月,"只有你能触碰它而不被控制。"
"为什么?"顾怀舟质问。
"因为她是宁家人。"裴清越从袖中取出一截红绳,系在宁汐月手腕上,"这能暂时保护你。"
红绳刚系好,镇上的钟楼突然敲响午夜钟声。钟声过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建筑的玻璃窗都映出了同一个画面:一个穿嫁衣的女子站在井边,向路人招手。
"它在引诱人们。"裴清越脸色凝重,"必须赶在更多人被控制前封印它。"
三人抄近路赶往镇长府邸。街道上已经出现了梦游般的居民,他们双眼无神,机械地向钟楼方向移动。顾怀舟试图拦住一个熟人,却被对方以不可思议的力量甩开。
"别碰他们!"裴清越警告,"他们的魂魄已经被镜像替代。"
镇长府邸大门洞开,院内一片狼藉。后花园的古井周围摆着七面铜镜,镜面朝内组成一个封闭的圆。井口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在空中形成宁若水的面容。
罗盘在宁汐月手中剧烈震动,指针指向井底。她刚靠近井边,七面铜镜同时转向她,镜中映出七个不同的宁汐月——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狞笑,有的已经变成了镜奴的模样。
"别看镜子!"裴清越用身体挡住其中几面,"直接去井边!"
顾怀舟开枪击碎了两面铜镜,碎片中飞出无数红线,向他缠绕而来。裴清越抛出一把铜钱,铜钱在空中组成一个简易的阵,暂时挡住了红线。
宁汐月趁机冲到井边,向下望去。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框上缠满了红线。这就是镜奴的本体——三十年前宁若水用来封印它的法器,如今却成了它栖息的巢穴。
她伸手想去捞铜镜,水面却突然浮现宁若水的脸:"汐月...救我..."
宁汐月的手停在半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她回头看去,只见镇长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园门口,手中举着一把老式手枪,枪口还在冒烟。
顾怀舟捂着肩膀倒地,鲜血从指缝间涌出。裴清越立刻挡在两人之间,却被镇长第二枪击中腹部。
"终于齐了。"镇长癫狂地大笑,"第七个祭品——守望者的血!"
井水突然沸腾,红线从井中喷涌而出,将裴清越团团缠住拖向井口。顾怀舟挣扎着想去救他,却被更多的红线缠住双腿。
宁汐月眼睁睁看着裴清越被拖到井边,他的血滴在井沿上,形成一串古怪的符文。镇长念出一段咒语,井水中的铜镜缓缓升起,镜面正对裴清越的脸。
"不!"宁汐月扑过去,却为时已晚。
铜镜中伸出无数细丝,刺入裴清越的双眼。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被镜子同化。最可怕的是,他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汐月..."他的声音变得陌生,"来...加入我们..."
镇长狂喜地跪在井边:"成功了!镜奴终于有了完美的容器!"
宁汐月看着裴清越逐渐镜化的身体,突然想起李叔说过的话:"入梦术的真正奥义不是窥探,而是修正。"
她闭上眼睛,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罗盘上。罗盘瞬间变得滚烫,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她的心口。
"以宁氏血脉为引,"她念出记忆深处的咒语,"以最珍贵的记忆为代价,入梦!"
罗盘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宁汐月的意识被强行拉入裴清越正在被吞噬的梦境。她感到自己在下坠,穿过无数记忆碎片——有些是裴清越的,有些却是陌生的古老画面。
当坠落停止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古老的祠堂里。年轻的裴景云——裴清越的父亲——正将一个婴儿交给李叔。婴儿襁褓中放着一面铜镜和一块青玉牌。
"带她走,"裴景云声音嘶哑,"三十年后,当镜奴再次苏醒时,她会回来结束这一切。"
宁汐月突然明白了——那个婴儿就是她自己。而裴清越,是来履行父亲未完成的使命。
梦境突然扭曲,祠堂变成了镜园的水池。裴清越被铁链锁在池底,镜奴的红线正一点点侵蚀他的意识。宁汐月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裴清越!醒醒!这不是你的命运!"
裴清越空洞的双眼看向她:"汐月?"他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清明,"你怎么在...我的记忆里?"
"我来带你回去。"宁汐月用力拉扯铁链,"帮我!"
裴清越的眼神逐渐聚焦。他看向池边的某个角落:"那里...有把钥匙..."
宁汐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池边确实插着一把铜钥匙——与裴清越之前给她的一模一样。她冲过去拔出钥匙,却发现钥匙正在融化,变成一滴晶莹的液体。
"这是..."她愣住了。
"我的记忆精华。"裴清越虚弱地微笑,"最后的守望者之力...用它封印镜奴..."
梦境开始崩塌,宁汐月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回现实。睁开眼时,她手中多了一滴金色的液体,而井边的裴清越已经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镜化状态。
镇长狂笑着举起手枪对准她:"现在,该宁家的血脉了!"
宁汐月没有躲闪。她看着那滴金色液体在手心旋转,突然明白了裴清越的牺牲。这不是普通的钥匙,是他全部的记忆与力量。
"再见,裴清越。"她轻声说,然后将液体滴入井中。
液体接触水面的瞬间,整个镇长府邸剧烈震动起来。井水沸腾,铜镜发出刺耳的尖啸。已经半镜化的裴清越突然转身,扑向镇长。
"不!"镇长惊恐地后退,"你不能——"
裴清越抱住镇长,一起坠入井中。水面合拢的最后一刻,宁汐月看到他的口型在说:"快走。"
所有红线同时断裂,七面铜镜轰然炸裂。顾怀舟挣扎着爬起来,拉着宁汐月向外跑去。身后,井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井口被金色的光芒吞没。
他们刚冲出府邸大门,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将七道血光组成的莲花图案击得粉碎。镇上的居民如梦初醒,茫然地站在原地。
钟楼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清亮的晨钟。天亮了。
宁汐月跪在地上,手中紧握着已经失去光泽的罗盘。顾怀舟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肩膀:"结束了?"
"不。"宁汐月看向恢复平静的镇长府邸,"这只是开始。镜奴没有被消灭,只是再次沉睡。"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裴清越用自己换来了时间,我们必须找到彻底消灭它的方法。"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周明带着增援的警员赶到,开始收拾残局。没人注意到,镇上的水洼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悄悄观察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