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莲在宁汐月脚边绽放的瞬间,园内的诵经声戛然而止。裴清越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铜镜的红光在雾气中划出一道弧线,照亮了镜园入口处的景象——

青石板路上铺满了干枯的莲花,每一朵花心都钉着一枚铜钉。更诡异的是,这些莲花排成了七个同心圆,圆心处正是那个干涸的水池。

"别踩到花。"裴清越的声音紧绷,"这是引魂阵。"

宁汐月小心地绕过那些诡异的莲花,突然发现池底的铜镜碎片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拼合,形成一面完整的巨大铜镜。镜面朝上,映出灰蒙蒙的天空和四周扭曲的树影。

"周少爷在哪里?"她低声问。

裴清越没有回答,而是将铜镜举到眼前,镜面反射的光束直射池底。巨大的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的景象变了——周少爷被铁链锁在一根石柱上,双眼圆睁,嘴巴被红线缝住,正发出呜呜的哀鸣。

"是幻象,"裴清越说,"他们用铜镜制造了重叠的空间。"

宁汐月想起阿九和富商死前的梦境,那种被无形之物缠绕的恐惧感。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入梦术...他们也在用类似的方法杀人!"

裴清越点头:"但更古老,更残忍。"他指向池边七个方位摆放的油灯,"七盏灯,七个祭品。阿九是第一盏,今晚是最后一盏。"

一阵阴风吹过,其中一盏油灯突然熄灭。宁汐月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她看到池底的铜镜中浮现出阿九死前的面容,然后是张先生、富商...每一个死者都在镜中痛苦地挣扎。

"别看!"裴清越捂住她的眼睛,但为时已晚。

宁汐月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入镜中世界。她感觉自己正在坠落,穿过层层叠叠的梦境。无数记忆碎片向她涌来——有些是她自己的,有些却陌生得可怕。

当坠落停止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古老的庭院中。月光下,一个穿嫁衣的女子背对着她站在水池边,手中捧着一面铜镜。女子缓缓转身,宁汐月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宁若水,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宁若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十年了,镜奴饿了。"

宁汐月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被红绳缠住。红绳的另一端延伸到水池中,水面下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人形阴影。

"你不是我姑祖母。"宁汐月强自镇定,"你是镜奴。"

宁若水的形象突然扭曲,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聪明的小东西。"黑影的声音变得嘶哑,"但你知道得太晚了。"

红绳突然收紧,将宁汐月拖向水池。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水面时,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衣领。裴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来!"

宁汐月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池边,双手已经伸向池中的铜镜。裴清越死死拽着她,他的右臂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滴在铜镜上,形成一个个细小的符文。

"你的血..."宁汐月声音发抖。

"能暂时压制它。"裴清越将她拉离池边,"但我们需要找到周少爷的真身。"

园内的雾气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个黑衣人缓缓走来,手中提着一盏青灯。灯光下,宁汐月认出那是镇长秘书的脸——但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

"裴先生,"秘书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主人说您会来。"

裴清越挡在宁汐月前面:"他在哪?"

秘书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在您该去的地方。"他突然举起青灯,"以第七祭品之名,唤醒镜奴!"

青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池底的铜镜剧烈震动起来。镜面浮现出周少爷痛苦扭曲的脸,他的身体正被无数红线穿透,鲜血顺着红线流入镜中。

宁汐月突然明白了仪式的事实:"他们不是在杀人...是在喂食!"

裴清越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旧的钥匙,钥匙上刻着与铜镜背面相同的符文:"去找周少爷。我来拖住他们。"

"但钥匙只有一把!"

"用你的血。"裴清越将钥匙塞进她手中,"你是宁家人,能打开任何门。"

秘书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青灯中飞出无数火星,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符文。裴清越猛地推了宁汐月一把:"快走!镜园西侧假山后有密道!"

宁汐月踉跄着跑向园西,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镜子碎裂的脆响。假山后果然有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的石门上刻着七个凹槽,其中六个已经填满了暗红的晶体,只剩下最后一个空着。

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空槽中。石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心的石柱上绑着奄奄一息的周少爷,他的头顶悬着一面铜镜,镜中伸出无数红线,正缓缓刺入他的太阳穴。

"救...我..."周少爷微弱地呻吟着。

宁汐月刚要上前,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痛。她回头看去,石门上的六个红晶正发出妖异的光芒,每个晶体中都封存着一滴血——阿九的、张先生的、富商的...六个祭品的生命精华。

石室角落的阴影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等你很久了,宁小姐。"

镇长缓缓走出阴影,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盒中盛放的,是一朵干枯的莲花,花心处嵌着一颗漆黑的珠子。

"三十年前,"镇长抚摸着玉盒,"你姑祖母宁若水用自己封印了镜奴。今晚,你将完成她未竟的事业。"

宁汐月握紧钥匙:"你疯了!那会害死全镇的人!"

镇长微笑:"不,亲爱的。那会让我们永生。"他打开玉盒,"现在,该第七滴血了。"

周少爷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头顶的铜镜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宁汐月感到手中的钥匙变得滚烫,钥匙柄上的符文亮了起来——那是一个古老的"宁"字。

她突然明白了裴清越的话。钥匙不是用来开门的,是用来封印的。

就在镇长举起玉盒的瞬间,宁汐月将钥匙狠狠刺入自己的掌心。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血线,直射向周少爷头顶的铜镜。

"以宁氏血脉为引,"她念出记忆中祖父古籍上的咒文,"封!"

铜镜轰然炸裂,无数红线寸寸断裂。周少爷从石柱上滑落,而镇长手中的玉盒也同时爆开,黑珠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尖啸。

石室开始崩塌,宁汐月拖着周少爷向外爬去。在最后一刻,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是裴清越,他的青衫已经被血浸透,右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走!"他推着他们冲向出口。

身后传来镇长疯狂的吼叫:"你们阻止不了的!镜奴已经醒了!"

三人刚冲出密道,整个镜园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池底的铜镜完全碎裂,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池中缓缓升起,形状不断变化,最终定格成一个穿嫁衣的女子形象——与宁汐月在梦境中看到的宁若水一模一样。

"不..."宁汐月腿一软,跪倒在地,"姑祖母?"

黑影转向他们,空洞的眼窝中流出两行血泪。她的嘴唇没有动,但一个声音同时在三人脑海中响起:"三十年了...我的孩子们..."

裴清越的脸色变得惨白:"不是镜奴...是宁若水的怨魂。"

黑影缓缓抬起手,指向镇中心的方向。宁汐月顺着望去,只见海潮镇上空,七道血光冲天而起,组成一个巨大的莲花图案。

"仪式完成了。"裴清越的声音充满绝望,"镜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