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府后院的水榭里,苏锦言用帕子蘸了凉水,轻轻擦拭陈夫人的额头。这位刚刚丧夫的妇人面色惨白,嘴唇不住地颤抖,手中仍紧握着那朵诡异的彼岸花。

"夫人,松手吧。"苏锦言柔声劝道,却不敢强行掰开她的手指——谁知道那花上是否淬了毒。

陈夫人突然抓住苏锦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姑娘...他们来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人..."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缩成针尖大小,"老爷知道的太多了..."

水榭的竹帘被掀起,陆长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朝苏锦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

院角的梧桐树下,陆长风压低声音:"陈夫人说了什么?"

"她说'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人。"苏锦言回忆着妇人惊恐的表情,"还说陈掌柜'知道的太多'。"

陆长风眉头紧锁:"和我猜的一样。陈掌柜死前正在调查一批特殊丝绸的来历,据说是从南疆运来的,但货单有问题。"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靛蓝色的布片,正是苏锦言在书房发现的那块:"认识这个材质吗?"

苏锦言接过布片,指尖立刻传来刺痛感。这次的幻象很模糊,只有几个零碎画面:炽热的阳光下,大片蓝色花朵摇曳;工人们将某种植物投入沸腾的大锅;染缸里翻腾着诡异的蓝紫色液体...

"这不是普通丝绸。"她肯定地说,"制作过程中加入了特殊的东西...可能是某种植物。"

陆长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陈掌柜的账本上记载,这批货是从一个叫'蓝溪村'的地方运来的。但我在县志上查过,根本没有这个村子。"

一阵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苏锦言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不自觉地环顾四周。院墙外,树影婆娑,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你在看什么?"陆长风警觉地问。

"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苏锦言低声说,"从赵三的死,到陈掌柜,再到那朵突然出现的彼岸花...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陆长风沉默片刻,突然说道:"跟我去个地方。"

他没有解释,转身就走。苏锦言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他们避开正门,从陈府后院的角门溜出,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镇西一处废弃的祠堂前。

祠堂的门楣上,"陆氏宗祠"四个大字已经斑驳不清。陆长风从腰间取出一把古旧的钥匙,打开了生锈的铜锁。

"这是我家的老祠堂。"他解释道,"十年前父亲死后,就再没人来祭拜了。"

祠堂内灰尘满布,但供桌上的烛台却出奇地干净,似乎有人定期擦拭。陆长风点燃蜡烛,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正中的牌位——"先考陆明远之灵位"。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苏锦言不解地问。

陆长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供桌下取出一个铁匣,打开后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笔记。他郑重地将笔记递给苏锦言:"这是我父亲查案时记录的。最后几页...或许对你有用。"

苏锦言翻开笔记,一股陈旧墨香扑面而来。笔记大部分记录的都是些寻常案件,但最后几页却画满了那个古怪符号的变体,旁边标注着日期和地点——全是十年前苏家蒙难前后发生的命案。

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呼吸几乎停滞。那里用朱笔画着一朵彼岸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苏府案关键,蓝丝带为信,切勿追查。"

"这..."苏锦言抬头,发现陆长风正凝视着她,目光复杂。

"十年前,我父亲奉命调查一桩官银失窃案。"陆长风声音低沉,"途中他突然转道去了江南,回来后就开始记录这些符号。一个月后,他就..."

"被灭口了。"苏锦言接上他的话,心脏狂跳,"和我父亲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烛火在寂静中噼啪作响。最终,陆长风打破了沉默:"苏姑娘,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锦言一怔。

"你的能力...或许是我们揭开事实的唯一希望。"陆长风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恳求,"我正式邀请你协助调查这些案子。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也会尽力帮你洗刷家族冤屈。"

苏锦言望向父亲的牌位,又看看手中笔记上那朵刺目的彼岸花。她想起镜中对自己立下的誓言,想起苏锦云依赖的眼神,想起那些在"亡者织语"中看到的冤魂...

"我答应你。"她听见自己说,"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去看陈掌柜那批货的存放地点。"苏锦言坚定地说,"如果这些案子真的与我家族有关,那么那批诡异的蓝丝绸就是关键线索。"

陆长风嘴角微微上扬:"正合我意。不过..."他瞥了一眼门外渐暗的天色,"今晚不行。陈府刚出事,码头肯定有人盯着。明天我会安排。"

离开祠堂时,苏锦言回头望了一眼。在摇曳的烛光中,陆父的牌位显得格外孤寂。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陆长风就像两条迷失的船,被同一场风暴推到了一起。

回义庄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经过柳青药铺时,苏锦言突然停下脚步:"等一下。"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柳大夫给的药快用完了,我去买些新的。"

陆长风点头:"我陪你。"

药铺里,柳青正在整理药材。看到苏锦言和陆长风一起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苏姑娘,可是又头痛了?"

"嗯。"苏锦言轻声应道,"再给我配些上次的药吧。"

柳青熟练地抓药研磨,动作如行云流水。当她将药包递给苏锦言时,指尖似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手腕:"气色比上次更差了。最近...看到的东西更多了?"

苏锦言心头一跳,不知该如何回答。陆长风适时插话:"柳大夫对这类病症很有研究?"

柳青微微一笑:"略通皮毛罢了。"她转向苏锦言,声音突然压低,"记住,药只能缓解症状。真正要小心的,是那些'看'到你的人。"

苏锦言背脊一凉。柳青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她的能力,还是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离开药铺后,陆长风若有所思:"这位柳大夫...不简单啊。"

苏锦言正想回应,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被注视感。她猛地回头,只见巷尾一个戴斗笠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暮色中——和她在陈掌柜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