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洒进义庄的绣房,苏锦言却仍蜷缩在床榻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自从昨夜触碰了那朵蓝色彼岸花,她的太阳穴就像被铁钳夹住般疼痛难忍。小六临死前空洞的眼神和那句"游戏才刚刚开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姐,喝点水吧。"苏锦云捧着粗瓷碗,担忧地看着她。
苏锦言勉强撑起身子,刚接过碗,一阵剧痛突然袭来。碗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捂住头,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彼岸花丛中,手中把玩着那枚熟悉的铜戒指...
"我去请柳大夫!"苏锦云转身就要跑。
"等等!"苏锦言抓住妹妹的手腕,"别惊动白管事...就说是我旧疾犯了。"
待苏锦云离开,她艰难地挪到铜镜前。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更可怕的是——她的瞳孔边缘竟泛着一丝诡异的蓝色。她颤抖着触碰眼角,那蓝色却像渗在血肉里,怎么也擦不掉。
药铺的门半掩着,飘出苦涩的草药香。苏锦言刚踏入门槛,就听见柳青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比上次严重多了。"
柳青今日穿了件靛青长衫,发髻松松挽着,手里碾药的玉杵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她头也不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苏锦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青终于抬头,目光落在她泛蓝的眼角:"蓝晶砂入体,三日不除则入髓。"她放下药杵,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忍着点。"
针尖刺入眼睑的瞬间,苏锦言疼得倒吸冷气。柳青的动作却异常熟练,银针在特定穴位轻挑慢捻,渐渐引出一缕蓝色液体。随着液体排出,头痛竟奇迹般减轻了。
"这是..."
"南疆的毒,要用苗疆的解法。"柳青收起银针,转身从药柜最上层取下一个青瓷小瓶,"每日三粒,连服七日。期间不可再动用你的'本事'。"
苏锦言接过药瓶,突然抓住柳青的手腕:"你早知道蓝晶砂的事?"
药铺里霎时安静得可怕。柳青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我只是个大夫,认得百毒罢了。"
"那这个呢?"苏锦言从怀中取出包着蓝色彼岸花的帕子,"小六死前说这是'蓝公子'的问候。"
帕子展开的刹那,柳青脸色骤变。她猛地合上帕子,快步走到门口张望一番,才压低声音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曼珠沙华的变种,只生长在极阴之地,一片花瓣就能让人产生幻觉。"
"就像蓝晶砂?"
"更危险。"柳青的指尖微微发抖,"它能唤醒人最恐惧的记忆...对你这种通灵者尤其致命。"
窗外传来脚步声,柳青迅速将帕子塞回苏锦言袖中。来人是镇上的李婶,说是给老伴抓治风寒的药。柳青恢复了一贯的温婉笑容,熟练地抓药打包。
待李婶离开,柳青突然塞给苏锦言一张字条:"申时后来取药,那时没人。"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回义庄的路上,苏锦言总觉得有人在窥视。拐角处,她假装整理裙摆,余光瞥见一个戴斗笠的身影迅速躲进巷子——和昨夜小六的装束一模一样。
义庄里,白管事正在训斥几个新来的绣娘。看见苏锦言,他眯起眼睛:"听说你病了?"
"旧疾而已。"苏锦言低头行礼,刻意让鬓发散下来遮住泛蓝的眼角。
白管事哼了一声:"陆捕头派人来问,说午时要见你。"他凑近一步,身上带着陈腐的熏香味,"我劝你少掺和那些事,你父亲就是前车之鉴。"
苏锦言心头一震,还未来得及追问,白管事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未时去祠堂点灯,别误了时辰。"
祠堂里的绣骨灯终日不灭,据说是为了安抚亡魂。苏锦言跪坐在灯前添油时,忽然发现灯座上刻着一圈细小的符号——与她家族古籍上记载的古老符文极为相似。
她正想凑近细看,灯焰突然窜高,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恍惚间,她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找到...钥匙..."
"谁?"苏锦言猛地回头,祠堂里却空无一人。
灯焰恢复了正常,但那圈符文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她悄悄用指甲在帕子上拓下符号形状,心跳如鼓。这或许就是柳青欲言又止的秘密。
午时,陆长风在义庄后门等她。他换了一身便装,腰间却配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雁翎刀。看到苏锦言眼角的蓝色,他眉头紧锁:"又发作了?"
"柳大夫说无碍。"苏锦言避开他探询的目光,"镇长那边..."
"暂时收押了。"陆长风递给她一个油纸包,"趁热吃,边吃边说。"
包子里是鲜美的笋馅,显然是特意准备的。苏锦言小口咬着,听陆长风讲述审讯结果。镇长承认收受南溟商号的贿赂,却坚称从未见过"蓝公子",所有指令都是通过戴铜戒指的中间人传达。
"中间人右手有疤?"苏锦言想起幻象中的细节。
陆长风点头:"看来你'看'到的没错。但最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今早狱卒发现镇长胸口出现了蓝色纹路,和那朵彼岸花的形状一模一样。"
苏锦言手一抖,剩下的包子滚落在地。她想起柳青说的"入髓",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得再去趟药铺。"她突然站起来。
陆长风按住她的肩:"我陪你去。"
"不行!"苏锦言声音陡然提高,又急忙压低,"柳青明显在隐瞒什么,若见你同去,她绝不会说实话。"
陆长风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有事就吹响它,我就在附近。"
申时的药铺笼罩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宁静。柳青正在后院晾晒药材,见苏锦言独自前来,明显松了口气。
"把门闩上。"她头也不回地说。
后院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架子上晒着的草药里,有几株形状奇特的红花。苏锦言一眼认出那是普通彼岸花,与蓝色变种截然不同。
柳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解药的一部分。"她递来一碗墨绿色的药汁,"先喝了它。"
药汁苦涩中带着腥甜,苏锦言强忍恶心一饮而尽。柳青这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古朴的玉佩:"你父亲...可曾提过'守灯人'?"
苏锦言摇头。父亲生前从不与她谈论家族秘辛。
"果然。"柳青苦笑,"苏家世代守护绣骨灯的秘密,直到十年前那场变故..."她突然住口,警惕地望向窗外。
一片树叶飘落窗台,柳青却如临大敌。她迅速从案几下抽出一本薄册塞给苏锦言:"藏好!这里记载了符文的解读方法。现在快走,从后门!"
苏锦言刚把册子藏进衣襟,前门就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三长两短。柳青脸色煞白,一把将她推向后院:"记住,灯焰变蓝时,千万不能碰!"
翻过后院矮墙时,苏锦言听见药铺门闩被拉开的声音,以及一个低沉的男声:"柳掌柜,公子问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那声音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与父亲遇害那夜,她在幻象中听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