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酒店。
陆笑麟拉起行李箱,离开房间。
一扇门敞开。
几个人正在用专业仪器有条不紊地清理,只围了浴巾的肥胖男人坐在地上,鼻青脸肿,昏迷不醒,手边带血的断牙,被人熟练地清走。
陆笑麟进入电梯,按下楼层。
很快,男人拖着行李箱来到酒店附近,一家不起眼的酒吧。
长臂一伸,水晶酒杯推到一个位置,徐徐转动,直到杯底雕刻的图案摆正,和凹槽契合。
一阵轻微的响动,吧台背后的酒柜自动向两边打开。
酒保打开门,九十度鞠躬。
陆笑麟进入暗室,又走一段,前面豁然开朗,是停机坪。
身穿唐装的人,站成两排,或老或小,整齐划一九十度鞠躬。
老柳也在其中。
“少主,真的不再等等吗,桃姐那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不用。”
陆笑麟坐上私人飞机,“没有母亲撑腰,难道我就什么也办不成吗?”
老柳歇了话。
陆笑麟替他说:“柳叔,你是不是在想,年轻人不要太年轻。”
“不敢,您是门主点头的继承人。”
“有又怎样,我本来就年轻。”
陆笑麟拍拍旁边的座位,老柳欠身,拉起衣摆坐下。
年轻的坐没坐相。
老的倒是身子骨板正。
陆笑麟撑着下巴,语气亲近,“嫌我出发前还惹事,要你们擦屁股?”
老柳还是那句话,“不敢。”
“还说搞不懂现在的新玩意儿,我瞧你就很人工智能。”
陆笑麟笑起来,恣意、狂气。憋了许久,终于能行动,他的笑容像正午的太阳,阴郁不了一点,主打一个明媚灿烂。
老柳频频看他。
陆笑麟问他看什么。
老柳终究没忍住,“少主,小姐给你好脸色了?”
“……”
陆笑麟立马不笑了。
什么好脸色。
哪有好脸色。
长成那样,保镖也不带,跑来气了他一顿,拍拍屁股就跑。一个怎么劝都听不进去的超绝恋爱脑,要不是从小的情分实在难得……
一路上,陆笑鳞不再说话,就连特意给他准备的酒都不碰了。
老柳心道,早知道不问。
这趟行程本来就危险,年轻人好不容易灿烂一回,就让他接着灿烂呗,点破干嘛。
……
在公司待了一夜,陆斯年天亮乘车回来。
盘山公路上,两旁的道路隐隐出现绿意,这是春天到来的迹象。
冬日的阳光照得湖泊像面镜子。
他支着下巴,左手拿着燃到一半的高希霸,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不远处的马场。
渐渐地,男人疲倦的神情亮起来。
有人在骑马。
熟悉的身影驾驭一匹矫健白马,风似的来回,颇有气势。
她以前也骑,但因为胆子小,从来不敢骑快,比起骑马,更喜欢跟工作人员一起喂马。
“现在都能骑这么快了。”
陆斯年让司机停车。
他打开车窗,幽幽眺望,没多久,又下车,伫立路边,独留雪茄在车内徒劳地燃烧。
山里比城市冷。
蒋俊下车,替他加衣。
蒋俊与陆斯年同岁,从进公司,就跟在陆斯年身边做助理,多年陪伴,算是自己人。
陆斯年披着黑色外套,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观赏一场世界级赛事。
蒋俊好奇,“今天没有安排了,陆总为什么不下去陪陪林小姐?”
“她不要我陪。”
“最近陆总忙,林小姐不高兴也可以理解。”
“不是不高兴,是不爱我了。”
蒋俊满脸诧异。
林馥对陆斯年的殷勤,有目共睹,作为陆斯年的得力下属,他再清楚不过。
“陆总,您开玩笑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过去,她立马走人。”
风吹过。
荒草飘摇。
蒋俊忧心忡忡,“是因为白小姐吗?”
“是,也不是。”
两人陷入沉默。
远处,女人骑马的飒爽英姿,宛如电影,每个暂停都是一幅精美绝伦的画。
助理埋怨自己不该问太多,陆斯年却像是打开了阀门,积蓄的心事流淌出来。
“她要用两百亿,把我踢走。”
“陆总……”
林馥出资堵锐盈的窟窿,有多方面的考虑,但陆斯年很清楚,她让陆常进在事情结束后答应她一个愿望,正是冲着两人婚约来的。
她不要他。
宁愿花钱,也要换掉。
蒋俊暗暗惊讶,不敢多言。
陆斯年瞧着驰骋马场的林馥,神情漠然,呼出一口翻滚的白气,“阿馥,离开我,就那么高兴么。”
回到车里,陆斯年询问林宅那边的单子。
蒋俊忙从文件夹里抽出。
“管家说林小姐喜欢的菜谱算机密,不可外传。”
陆斯年接过单子,按住太阳穴。
一排排菜名,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饶是陆斯年见多识广,也没法认全,那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会被林家的奢华震惊。
“有能做的厨师吗?”
“有是有,但师傅已经金盆洗手,徒弟架子也大。”
“让对方尽管开价。”
……
陆氏集团总部。
林馥在会客室见了几拨人,头晕脑胀得厉害,终于刑满释放——饭点了,陆斯年的御用助理蒋俊过来带她去吃饭。
“小助理呢?”
“林小姐说的哪位?”
“就是年轻、脸皮薄那个。”
“哦,他调回法务部了。”
林馥对小助理印象不错,人能干,也单纯,比姓蒋的泥鳅好打交道。
她默了默,只说“要给年轻人机会”、“要容许他们犯错误”、“这把年纪也该培养接班人了”、“小蒋你别什么都揽自己身上”。
时年28岁的蒋俊噎住,差点没能喘上气。
他望向总裁办公室。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陆斯年的老巢。
林馥说:“他不爱吃中饭,我饿了,我们先去吃。”
蒋俊动作一顿,露出商务微笑,“陆总特意交代,要跟林小姐一起用午餐。”
林馥笑了。
对方也笑了。
林馥说:“让我等他?站着等?”
蒋俊收起笑,三步并作两步,凌凌七似的蹿到门前,还没敲,门打开了。
陆斯年身穿碳灰色三件套西装,外套敞开,单手插兜,马甲搭配西裤显得腰瘦腿长,金色驳头链一闪一闪,还是花型,正经绅装被他穿得风流不羁,仿佛下一秒,就要跟内娱男明星同台领奖。
嗯?
他今天开什么屏?
林馥本想耍耍大小姐架子走人。
好嘛。
现在只能跟陆斯年一块吃饭。
这一顿,注定消化不良。
两人走前面,蒋泥鳅本来跟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消失了,真该送去情报部门。
陆斯年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指那两百亿,还没落到执行层面。
林馥说她没有食言而肥的脾气,既然夸下海口,便不打算半途而废。
“你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么?”
他意有所指。
林馥没搭话。
餐厅近在眼前,不速之客也在。
白亦玫坐在户外休闲椅,一身浅色职业套装,丝袜包裹修长小腿,外面裹件宽大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冻得不停搓手。
女人胸前挂着蓝色绳子的临时通行牌,周围是电视台的员工,好像录完素材,在收拾器材。
林馥转头。
目光从男人骚包的驳头链再到精心打理的发型。
她笑了笑,意味深长。
陆斯年停住脚步。
白亦玫看到两人,惊讶不已,很快,惊讶变成惊慌,“我们今天出外景,陆总,我不知道你中午会过来。”
陆斯年中了葵花点穴手,半步都走不动。
林馥腿脚利索地往前,笑着招呼,“白小姐,这么巧,一起吃午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