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林馥十岁。
陆笑麟十一,个子已经快赶上念高中的陆斯年了,站在池边,徒手捏着肉条喂乌龟。
林馥提醒他用镊子,小心乌龟咬到手。
他转头看她。
一双浅色眸子,像沙漠。
不过一瞬的分神,男孩被贪吃的大饼啃到手。
鲜血涌出来。
林馥吓得尖叫,管家闻声赶到,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陆笑麟的手撬出来。
伤口很深。
见了骨头。
所有人手忙脚乱。
林馥又怕又要逼迫自己看家庭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陆笑麟缝针的时候一声不吭,似乎不怎么痛,只是盯着林馥瞧。
她问他看什么。
他说她像家里养的狗。
林馥差点气死,后来才知道陆笑麟的狗死了,爷爷带他到家里来散心……
林馥坐在车里,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时候的事,还有陆笑麟那时候的眼神。
他向来知道怎么惹她生气。
这次也不例外。
林馥回到陆家,洗过澡,换了套衣服,莫名其妙抓起陆笑麟的衣服嗅闻。
“也没有其他女人的味……他对我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说起来,他住的是周甜三哥的房子。”
“陆笑麟不会是……”
……
春山美术馆。
林馥就企划案跟工作人员沟通细节,进行到一半,周甜戴着墨镜闯进来。
女人晃了晃手里的蛋糕,冲林馥挑眉。
多大的人了,还学蜡笔小新。
员工出去。
周甜立马原形毕现,走过来搂住林馥脖子,“干嘛不出来玩,忙什么呢?”
“太多人来问了,我打算把爷爷生前没发表的画作,集结成展。”
“竟然是正事!”
“我什么时候不做正事了?”
林馥毕业后在展览行业做,去年又接手了家里珠宝行,经常需要出席活动,全球到处飞。
明明做的每件事都是正经事,偏在朋友眼中就成了到处玩。
也是冤。
周甜笑笑,“行行行,不做正事的是我,行了吧,林总~”
“闹呢,瞧瞧这是什么。”
林馥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周甜打开,眼睛瞬间点亮,抱住林馥狠狠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把我心上,绝不会因为个把男人就忘记了甜甜……呜呜呜……”
周甜妈妈即将过六十岁生日。
之前就拜托林馥找一个蓝宝石戒指当做礼物。
前世林馥因为爷爷去世消沉了好一阵,没帮上忙,这次记着,专门从斯里兰卡把宝石拍回来,请专人设计。
周甜腻歪够了,收下东西,陪着林馥吃蛋糕聊天。
“阿馥,家里情况咋样?”
“就那样。”
“没出乱子吧?”
周甜知道自己闯了祸,整个人明显乖了。
“没事……陆伯伯在出差,没闹到他那边,陆斯年忙项目,很少回来,我们相安无事。”
“那陆笑麟呢?”
“不知所踪。”
也不知道还喘气不。
林馥默了默,不想提。
陆笑麟之前的态度——怎么说呢,就好像她在挑拨陆家兄弟似的。
她那能算挑拨吗?
要不是陆笑麟不接招,她早歇着了,怎么会现在还要跟陆斯年扯皮。
“你们、你们那晚……”
周甜支支吾吾,一副很想知道的表情。
林馥拧了她一把,“没有,我进去倒头就睡,他还嫌我身上有酒臭……”
周甜呼出口气,不知道乐什么,又贼贼笑起来。
她说那晚,是想带林馥去跟她三哥周逸认识认识,别吊死在陆家两棵歪脖树上。
“我三哥很帅,八块腹肌,又是个宅男母单,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你了,阿馥。”
林馥的表情复杂起来。
实在不怪她多想。
但真是越想越怪。
“你哥真像你说的那样,帅气多金,为什么还单身?”
“他宅男啊,就知道打游戏。”
“春天到了,狗都知道耍朋友,周逸得有26了吧,你不觉得奇怪吗,甜甜?”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
“陆笑麟也不谈对象,出来后住在周逸公寓,陆伯伯把他卡停了,都不肯回家。”
听完林馥一席话。
周甜的表情微妙起来。
两个女人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个英文单词。
“哎呀我去。”
周甜猛拍大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面对送上床的林馥,陆笑麟又不是死太监,竟然能坐怀不乱。
为什么周家老三沉迷健身和游戏,母单至今。
为什么两个男的瞒着所有人住到一起。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
送走周甜,林馥继续工作,直到深夜才回去。
吴嫂备了宵夜。
她也不客气,坐下就是吃。
陆斯年回来,看到她一个人坐着啃排骨,脱掉外套,交给管家,竟然也坐下了。
“我爸回不来,明天我要参加一个私人聚会,需要女伴。”
“……我在吃饭,你别膈应人。”
自从撕破脸皮,林馥装都不装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没有一句不是夹枪带棒。
也是陆斯年沉得住气,没跟她吵。
“你要是去不了,自己跟我爸讲。”
陆斯年撂下这句话,接过吴嫂递来的勺子,端起瓷碗喝汤。
林馥侧目。
陆斯年吃得文雅,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记者在拍。
林馥只想打翻他的碗。
狗男人明明知道,她不愿忤逆长辈。
吴嫂又端了一碗糖水过来。
林馥吃完排骨又喝起了甜汤。
陆斯年问她会不会吃太多。
林馥眼皮都没抬,“怀孕了吧,最近胃口特别好,还想吃酸的。”
……
陆斯年放下碗。
林馥也放了碗,起身离开,不给男人发作的机会。
林馥生性胆小,在林爷爷的精心抚养下,从小什么也不缺,养成了不争不抢的温润性子。
本来她能温润一辈子,可惜碰到了陆斯年和白亦玫。
一个忍辱负重。
一个委曲求全。
蒙在鼓里的林馥倒成了拆散鸳鸯的罪人。
十年婚姻,当年的名门千金已是毒妇。
真刀她都往陆斯年身上扎过,何况是嘴刀呢。
翌日,傍晚。
林馥不情不愿换上礼服,翻出首饰,挑挑拣拣。
这帮人私下聚会就爱这么搞。
没有太太,参加者也要带个女伴去。
吴嫂端来晚餐。
林馥象征性夹了一筷子芦笋,便不再吃。
她最近胖了点,再吃礼服会藏不住肚子,但是不吃也不行,待会儿光顾着说话,哪里有空给她进食。
“……这套祖母绿怎么样,会不会显老?”
林馥戴上一只耳坠,转身征求吴嫂的意见。
吴嫂不在。
门口站着陆笑麟。
他穿一身机车服,头盔没摘,身上有股寒意,林馥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
她放下耳坠。
双手摆在身前,静静看他。
“阿麟,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