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相识

作者:桥话 分类:短篇 时间:2025-12-11 03:31:54
经典热门小说《春风不相识》是大神级网文作者桥话的代表作,这本书主角是裴照苏玉瑶主要讲述了:我与裴照相伴十年,却是他最厌恶的影子。每年母亲忌日,他都会发狂。直到白月光归来,香轻轻一燃,他便安下心来。他为换她自由,送我进宫顶替她为妃。可裴照不知道——自己厌恶了十年的影子,才是唯一的解药。不久白月光患上花柳病名声尽毁,裴照得知真相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求我原谅。城墙上,皇帝亲手递来凤印:“留下,它就是你的。”裴照呕血哀求时,我正与他擦肩。再后来,上京多了位奇女子,素手点金,掌握漕运三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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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我与裴照相伴十年,却是他最厌恶的影子。

每年母亲忌日,他都会发狂。

直到白月光归来,香轻轻一燃,他便安下心来。

他为换她自由,送我进宫顶替她为妃。

可裴照不知道——

自己厌恶了十年的影子,才是唯一的解药。

不久白月光患上花柳病名声尽毁,

裴照得知真相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求我原谅。

城墙上,皇帝亲手递来凤印:“留下,它就是你的。”

裴照呕血哀求时,我正与他擦肩。

再后来,上京多了位奇女子,素手点金,掌握漕运三分利。

1

裴府祠堂的青石板上,我跪得膝盖已经失去知觉。全因为苏玉遥,

那个数十年从未露面却无处不在的表小姐,裴照心尖上的人。

“晴兰,你应当明白,这桩婚事本就是长辈们的意思。”

裴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腊月的冰,“如今苏家就要回京,玉瑶回来了,你我之间也该做个了断。”

我抬头看他,那张我痴恋了十年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他身后站着苏玉瑶,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正用绢帕掩着唇,眼中满是得意。

我声音颤抖,“我们十年的情分,就抵不过苏小姐回来的这三个月吗?”

裴照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晴兰,不要让我觉得你是个纠缠不清的人。”

我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父亲是裴家的军师,为救裴将军而死。

母亲伤心过度,不久也随父亲去了。

裴家收留了我,给我与裴照定了亲。

我以为,至少在他心中,我是特别的。

“下月的选秀,她必须参加。你替她去。”裴照走近一步,

“反正你姿色平平,原本是一辈子都没机会进宫的。”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砸在我头上。“什么?”

“我已经打点好了。”裴照的语气就像在吩咐一件寻常差事,

“我不去。”我咬牙道,“我宁可剪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进宫选秀女。”

“由不得你。”裴照冷笑一声,

“你舅舅欠了赌债,若你不应,明日他的手指就会送到你面前。”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狠心。

苏玉瑶此时走上前来,轻轻拉住裴照的衣袖:“表哥,别吓着沈姐姐了。

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我突然明白了。

裴照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只是他用来保护心爱之人的棋子。

“采选还有三日,你好好准备。”

2

我望着窗户出神,

“小姐,该换药了。”

侍女小声提醒。

我轻轻摇头,示意她将药碗放在一旁。

指尖抚过腕间新结痂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他的牙印。

这是今年母亲忌日,他第三次咬伤我了。

我跪坐在裴照的床榻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烛火摇曳间,俊美的面容终于褪去了白日里的凌厉,孩子般沉沉睡去。

裴照忽然在梦中呓语:“娘”

我的心猛地一颤。

十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他亲眼目睹叛军将剑刺入裴夫人的胸口。

从那以后,每年的这几日,他都会陷入梦魇。

我下意识去握他的手,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他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又是你。”不是疑问,而是厌弃。

我抿了抿唇,将准备好的安神香往前推了推:“该用药了。”

他冷笑一声,猛地将我拽到身前。

我咬住下唇,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你倒是执着。”他松开我,“年年都来。”

我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将混了血的安神香倒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时,他的眼神渐渐涣散。

裴照的目光穿过我,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小时候母亲抱着我,说能让我安稳入睡的,就是。”

就是命中注定要喜欢的人。

这句话他没说完,就倒在了枕上。

我轻轻为他掖好被角,想起去年苏玉瑶得意洋洋地对我说:“照哥哥说,我调的安神香最管用呢。”

只是他不知道,那香里掺的是我的血。

3

他不知道,十年前那个地窖里,是我偷偷给他送了三天的水和食物。

他也不知道,他每次出征前,我都在佛前跪一整夜。

窗外更鼓响起,我该走了。

临走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他沉睡的侧颜。

这样安静的时光,一年只有一次。

三日后,我穿着裴照拿来的粉蓝衣裙站在宫门前。

没有嫁妆,没有陪嫁丫鬟,裴照甚至没有来送我,只派了个小厮传话,说若我在宫中安分守己,他会照应我舅舅。

本以为裴照送我选秀只是为了顶替苏玉瑶走个过场,不曾想圣上偏爱粉蓝。眼角的泪痣和先皇后很像

我踏入殿选,皇上目光倏然亮起。

金漆托盘上的绿头牌,当即便翻了我的。

太监拿来香囊,“恭喜沈小姐!陛下特意吩咐,这身衣裳让陛下感慨良久呢!”

转身时,对上殿外裴照的眼睛。

他举茶遥敬,唇畔笑意比毒鸠更艳,我脸色煞白。

胸口那处曾为他疯狂跳动的地方,如今再捂不出一丝热气。

朱笔批下的圣旨像一道枷锁,沉甸甸压在我腕间。

轿子刚停稳,府里震耳的鞭炮就炸响了。

硝烟中玉瑶冲在最前头,发间金步摇欢快地晃着:“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正厅里摆着满满十箱笼赏赐。

丫鬟们叽喳着要讨喜钱。没人发现我袖口沾着的茶渍,方才在轿子里吐过一场,连胆汁都呕干净了。

“姑娘该笑一笑呀。”管家娘子往我手里塞了盏蜜酿,“这样天大的福气。”

我低头望着酒液,看清自己扭曲的倒影。

像只被钉在锦盒里的蝴蝶,众人还在赞叹标本的华美,殊不知魂灵早被抽空了。

苏玉瑶抱着那只钧窑花瓶走进我的厢房时,我正对着窗外发呆。

看见她进来,我就知道今日注定不能安生了。

4

“沈姐姐,你看这花瓶多配我的新衣裳。”

她故意松手,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整个裴府。

当裴老夫人颤巍巍地指着满地瓷片时,苏玉瑶已经捂着脸抽泣起来:“是沈姐姐非要抢去看。”

我张了张嘴,却看见裴裴照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他玄色的衣袂扫过门槛,带着初春的寒气。

“裴照”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望向他,他分明看见是玉瑶抱着花瓶进来的。

“跪下。”他声音不大,却让我浑身血液都结了冰。

老夫人心疼地拉着玉瑶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我和他。

雨点开始砸在青石板上,渐渐洇湿我的裙角。

“你明知是她。”

“我知道。”他打断我,从怀中掏出苏玉瑶落下的帕子细细折好,“但她心疾受不得惊,需要静养。你马上就会成为尊贵的娘娘”

裴照捏紧拳头,好像不知为何,有了一丝伤心之感。

第一道闪电劈下来时,想起去年上元节。

他也是这样解下大氅裹住突然头晕的苏玉瑶,任由只穿着单薄舞衣的我站在雪地里发抖。

“跪满六个时辰。”他转身时,玉佩碰撞出声响,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辰礼,他从未佩戴过,今日却特地戴来让我看清。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我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

有人执灯而来,灯影里映出苏玉瑶得意的笑脸:“表哥说这下我该消气了,沈姐姐你呢?还气不气?”

我该生气吗?或许我早已习惯。

入宫的前一日,正是我十八岁生辰。

5

天还未亮,我便起身揉面,蒸了一笼荷花酥,那是裴照最爱吃的点心。

我将它们仔细摆进青瓷盘里,又用红绸垫着,搁在他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我从清晨等到正午,又从正午等到日落。

府里的小厮说,裴照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珍宝阁取东西。

我坐在廊下,看着院里的日影一点点西斜,指尖掐进掌心,却仍固执地等着。

直到戌时,府门才传来动静。

我匆匆理了理鬓发,迎上去,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僵住了脚步。

裴照手里拿着一只锦盒,盒中躺着一枚翡翠镯子,碧绿通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低头看着它,眉眼间竟有几分罕见的柔和。

我喉咙发紧,却仍挤出一丝笑:“你回来了。”

他抬眸扫我一眼,神色冷淡:“有事?”

我攥紧衣袖,轻声道:“今日......是我生辰。”

他皱了皱眉,似在思索,随即淡淡道:“哦,是吗?”

我胸口闷得发疼,却仍不死心:“我做了荷花酥,放在你书房里。”

他脚步未停,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便径直往内院走去。

我站在原地,听见他对身旁的小厮吩咐:“去告诉玉瑶,镯子取回来了,让她试试合不合手。”

夜风刮过,我浑身发冷,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根本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盘荷花酥,直到凉透,他也没碰过一口。

次日一早,宫里的教养嬷嬷便差人来请。

裴照突然命人叫我过去。我走进他的院子,却见廊下摆着一件大红嫁衣,金线绣凤,华贵非常。

“试试。”他头也不抬,语气不容置疑。

6

我怔住:“什么?”

他这才抬眼看我,眼底一片冷然:“玉瑶身子弱,受不得折腾。你与她身形相似,先替她试嫁衣。”

我指尖发抖,却僵硬地接过那件嫁衣。

侍女们替我换上,金线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像是无形的枷锁。

铜镜里,我一身红衣,本该是喜庆的颜色,却衬得我面色惨白。

裴裴照站在我身后,目光扫过镜中的我,眉头骤然拧紧。

“果然。”他冷笑一声,“庸脂俗粉,穿不出玉瑶的气质。”

我死死咬住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他伸手,粗暴地扯开嫁衣的系带,仿佛多碰我一下都嫌脏。

衣襟散开时,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他却连扶都懒得扶,只冷冷道:“脱下来,别弄皱了。”

我僵硬地脱下嫁衣,指尖触到那细腻的绸缎,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穿嫁衣。

却不是为我自己的婚事。

我往回走,却在花园里遇到了玉瑶。

她倚在亭栏边,笑吟吟地打量我:“沈姐姐,听说你替我试了嫁衣?真是辛苦你了。”

我低头不语,转身欲走。

她却突然道:“说起来,你娘当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冷的天呢。”

我猛地顿住脚步。

她慢悠悠地抚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枚裴裴照亲自去珍宝阁为她挑的镯子。

“我听说,她不是病死的。”

她压低声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有人,不想让她活。”

我浑身血液骤然冻结:“你什么意思?”

她却不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语气亲昵:“沈姐姐,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会没命的。照哥哥的安神香,你记得多做一点。”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婀娜,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站在风里,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恐惧与不甘。

她颤抖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而现在,苏玉瑶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剜开了我记忆里最深的伤口——

我母亲的死,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回廊转角,裴照正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我收拾好行囊,只等宫里的轿撵来接。

回望却始终不见裴照身影。大抵是真的该放下了。

此刻的裴照正闯进我的房间。

他疯了一样翻找,终于从床板下摸出个铁盒。

里面整齐码着十二个小瓷瓶,每个贴着日期——全是他的生辰我特制的安神香。

第2章 2

最底下压着封信:“阿照,这是我最后一次取血了。明日要入宫,这安神香希望能够你用一辈子。”

7

瓷瓶在手中碎裂,裴照跪在地上,

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小晴兰把冻僵的手藏在背后,仰着脸对他笑:“哥哥不痛了就好,我一点都不冷。”

当时他怎么回的?

“离我远点,你身上有血腥味。”

裴照发疯般找到玉瑶,满目猩红,苏玉瑶被吓到说不出话。

“沈晴兰那里怎么会有安神香?”不等回答,裴照拿起玉瑶桌上那瓶所谓的“安神香”,摔了个粉碎。

香气弥漫开来,却让他头痛欲裂,这不是他熟悉的味道。

玉瑶惊慌失措地辩解:“照哥哥,你用的安神香是一直都是我亲手调的。”

记忆涌来,每一次感到安心的时候,晴兰都在。

在母亲忌日而崩溃的深夜,是晴兰的安慰让他慢慢入睡;在征战归来满身伤痕时,是沈晴兰彻夜不眠地守着他;在他案头永远摆放着的安神香,从来都不是擅长制香的苏玉瑶寄来的,而是她默默留下的。

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嗄照,母亲希望你能找一个让你安心之人,能让你感到安心的人,就是你能相伴终身......”

裴照脸色惨白。他弄错了。

他以为那种熟悉的安全感来自玉瑶的调香,却不知道,那其实是晴兰的血,是晴兰的温度,是晴兰十年如一日的守护。

而现在,沈晴兰已经被他亲手送进了深宫。

“来人,婚仪取消,送她回去”?裴照声音冰冷,连目光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

苏玉瑶踉跄着扑上前,十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裴照猛地抬脚,狠狠踹在她心口。

苏玉瑶痛呼一声,整个人摔出去,后背重重撞上书架。

紫檀木架轰然倒塌,沉重的木梁砸在她腿上,疼得蜷缩成一团,却仍挣扎着向他爬去。

满地狼藉中,一本陈旧的医案格外显眼。

泛黄的纸页上详细记录着每一次他头痛发作的时间,用药分量,以及一行小字:“取血三滴,忌辛辣。裴照,愿你此生安眠,不再需要我。”

他猛地合上册子,手指发抖。

“求你,别赶我走。”

裴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只有厌恶,“你骗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

苏玉瑶彻底崩溃,泪水混着唇角的血丝滑落,“可我爱你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

“拖出去。”他转身,再不愿多看一眼。

“去查这些年那贱人送来的安神香,到底是谁调的!”

8

三日后,真相大白。

“你不是说,这香是你调的?”

苏玉瑶脸色煞白:“表哥,我”

“闭嘴。”裴照一脚踹翻了她,“你知不知道,那些安神香里掺的是她的血?”

他一把掐住苏玉瑶的脖子:“还有,沈夫人的死,你也参与了吧?”

玉瑶惊恐地瞪大眼睛。

裴照松开手,对侍卫道:“送去刑部,好好审。”

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曾以为那是虚伪的伪装,是刻意的勾引。

可如今明白,晴兰看他的每一眼,都是真的。

撞进他怀里时瞬间僵硬的身体,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因为太过熟悉。

雨下得很大。

裴照跪在青石阶上,碎瓷片已经深深扎进膝盖里。血顺着腿往下流,

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 她跪在这里,背挺得笔直。

苏玉瑶砸碎花瓶,说是她推的。

他明明看见了事情的真相,可他只是皱了皱眉,说:“玉瑶年纪小,你让着她些。”

然后罚她跪了六个时辰。

她没辩解,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静,静得像潭死水。

碎瓷片卡在骨头缝里,动一下就钻心地疼。

裴照伸手去拔,带出一片血肉。

“侯爷!求您起来吧!”老管家在哭。裴照没动。雨砸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瓷片扎进肉里的声音很闷。

他又抓了一把,往已经血肉模糊的膝盖上按。

不够,还不够。

她当年流的血,把这块青石都染红了,他怎么也得流够那么多才行。

侍卫来拖他,却被他推开,当时他怎么就没来扶她呢?

怎么就能站在廊下,看着她跪在雨里,还觉得是她不懂事?

裴照低头看着血水漫过青石上的旧痕。石缝里有一小块褪色的红,是她那天留下的血,都还没洗干净。

他伸手去抠,指甲掀翻了也没抠出来。

她受的伤,永远都补不回来了。

9

进宫的那天,是个阴天。

想起临终时母亲拉着我的手,让我寻心爱之人,不可入宫门王府半步。

我却背道而驰。回宫不久,我便大病一场。

圣上念我和先皇后有几分相似,安排贴身丫鬟进宫服侍。

午睡醒来,宫女来报,裴照带了青儿来,自己跪在殿外已经三个时辰。

“让他进来。”

他踉跄入内,官袍下摆沾满泥水,哪里还有清贵如玉的模样。

“晴兰,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备好假死药,趁着你大病这一场。你服药后让丫鬟报丧。只要出了宫门,一切都还有余地。”

我看着他迫切的眼神,轻声的应下。

裴照喜色外露,“待出宫,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内心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次日裴照的侍卫递来药包和一封手写信。

我吩咐丫鬟收下。

“小姐,这药现在喝吗?”

我摆了摆手,“扔掉吧。”

竹青还没出门,便有人来传话,“小主,皇上有请。”

萧景容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道:“你就是裴照送来的女子?”我跪在地上,平静的回:“是。”

“你是进宫是为了什么?”

我攥紧衣袖:“他让我代替苏玉瑶入宫。”

萧景容冷笑一声:“朕的后宫,倒成了他裴家安排人的地方。”

随后走到我面前,“你愿意留下吗?”

我愣住了。

“若不愿意,朕现在就送你出宫。若怕裴家为难,也在宫里当差。”

10

我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我愿意留下。”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开口:“但,朕要你多笑笑。”

我抬起头,有些意外。

在藏书阁当值的第三个月,萧景容来了。

“这注解是你写的?”他拿着我批注过的兵书。

我慌忙跪下:“奴婢僭越了。”

“起来。”他扶起我,“以后不必跪朕。”

从那以后,他常来藏书阁。

有时批奏折到深夜,我就安静地在一旁煮茶。他喜欢喝浓茶,我就多放茶叶;他看折子时皱眉,我就知道该换盏新茶。

不知不觉间,我们席地而眠。

那天夜里,我又梦见母亲死时的样子。惊醒时,发现他坐在我床边。

“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娘死得不明不白。”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朕帮你查。”

三日后,一叠密报放在我面前:“你母亲中的是慢性毒药,下毒的是裴老夫人和苏玉瑶。”

我浑身发抖:“为什么?”

“为了你父亲留下的兵书。”

我死死攥着那叠纸,指甲掐进掌心,血顺着滴落。

他掰开我的手:“生气也别伤害自己。”

“朕已经下旨,裴老夫人废去诰命,苏玉瑶没为官奴。其余参与之人统统流放。”

“谢陛下圣恩,但奴婢想自己来。”

他的手掌很暖,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擦过我手心的伤。

“好,疼吗?”

我摇头,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是因为手疼,而是太久没人这样关心我了。

我低头看着他的侧脸,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11

能接近母亲死的真相,宫里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回藏书阁的路上,苏玉遥带着两个丫鬟挡住我。

“站住。”

她今天特意穿了粉蓝色衣裳,头上的金步摇晃得刺眼。

“听说皇上赏了你了龙凤筝?一个冒牌货也配用这么好的琴?”

我抱着书卷的手紧了紧:“让开。”

“急什么?”她突然伸手掐住我的下巴,“让我看看这张脸,啧,妆这么浓,是怕皇上看出你和我的差别吗?”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苏小姐,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哈!”她突然大笑,“装什么清高?你以为穿上这身衣裳就真是主子了?不过是倒贴,照哥哥都不要的破鞋。”

我抬手落在她的脸上,巴掌用足了力气,苏玉瑶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我,眼泪大颗落下:“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我甩了甩发麻的手,“裴照眼瞎才看上你这种货色。相由心生,心思恶毒,擦再多胭脂也遮不住你骨子里的丑陋。”

苏玉瑶气得发抖:“你!皇上要是看得上你,怎么会连碰都不碰。”

“朕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苏玉瑶闻言立刻跪倒在地,脸色惨白。我福身行礼,却被扶起。

“掌嘴。”皇上看都没看她,“九十九下。李德全,你数着。”

清脆的巴掌声立刻响起来。

她的嘴角很快见了血,发髻也散了。打到三十多下时,裴照匆匆赶来。

“臣请陛下安。”他跪在苏玉瑶旁边,

“晴兰,你最近还好吗?”

“照哥哥,你怎么能先关心那个贱人,我才是。”苏玉瑶嘴里含着血,模糊不清的哭诉着。“裴爱卿来得正好。”皇上打断他,“剩下的,你来打。”

“臣管教不严,请陛下。”裴照的手抖了一下。

苏玉瑶惊恐地抬头:“表哥不要。”

“六十三。”李德全冷冰冰地报数。

他闭了闭眼,抬手就是一巴掌。苏玉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没吃饭?要不要朕教你怎么打?”

裴照咬牙,接下来的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

苏玉瑶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只能趴在地上抽泣。

“九十九。”李德全终于报完。

皇上这才看向我:“你受惊了。要不要再打几下凑个圆满?”他伸手替我理了理鬓发,“下次遇到这种疯狗,直接叫人打死便是。”

裴照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

“裴爱卿。”皇上揽过我的肩,“管好你家的狗。再有下次。”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腰,“杖毙。”

玉兰花纷纷扬扬,落在肩头,又无声滑落。

苏玉瑶低声抽泣,捂着脸颤抖。

裴照站在原地,恍惚间看见小晴兰红着眼眶把半枚玉佩塞进他手里,说:“照哥哥,我等你回来。”

而现在,留下的只有决绝的背影。

12

生活如旧,我同往常一样给皇子送书。

到昭阳宫时,里面传来裴照的声音:“阿姐,我实在没心思谈这些。”

“你最近怎么回事?自己求来的亲事作罢,那苏玉瑶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这已休沐半月。北疆的战况。”贵妃的声音带着不悦。

“我不想说这些!”裴照突然提高声音,茶盏砸在地上的声响格外刺耳,“当初送她进宫,确实是因为她长得像先皇后,想让她帮衬你,可现在不一样了!”裴照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心悦于她。”

“裴照!”贵妃厉声打断,“你疯了?为了个贱婢,琮儿的前程不顾了?”

“她不是丫头!”

我转身要走,却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大丫鬟。茶盏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殿门猛地被拉开,裴照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

“晴兰”

裴照突然暴怒:“谁让你不通报的?!”他一脚踹翻跪地求饶的丫鬟。

“是朕让她直接进来的。”

萧萧景容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我落下的书签。

他缓步走来,把书签放进我手里:“你忘在藏书阁了。”

裴照盯着我们交握的手,面颊微动。

“娘娘,三皇子要的《资治通鉴》送到了。奴婢先行告退。”

“朕正好要去考校琮儿的功课,一起吧。”

“晴兰!”裴照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听我解释......”

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裴大人,请自重。”

他的掌心有黏腻的冷汗,曾经让我安心的松木香,现在只觉得刺鼻。

“我们走。”萧萧景容虚扶住我的后腰。

经过裴照身边时,我听见他极轻地说:“我后悔了。”我没有回头。

送完东宫的书卷,暮色四沉。

藏书阁门外,裴照一身墨蓝官服,还是那样挺拔。

本该直接出宫,却一直在原地徘徊。

“沈姑娘,”小宫女小声提醒,“您该去藏书阁了,皇上吩咐的典籍还没整理完。”

我从窗户翻进藏书阁,衣裳拂倒一摞古籍。

竹简散落一地,有几卷甚至摔断了编绳。

“放肆!”掌事嬷嬷厉声喝道“这可是先帝留下的孤本!”

13

我跪在地上收拾,手指被竹简的毛刺扎出了血。

“怎么回事?”

裴照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他快步走进来,一把抓住嬷嬷扬起的手腕:“谁准你动她的?”

嬷嬷吓得跪倒在地:"裴大人恕罪!是这丫头。”

“滚出去。”

嬷嬷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裴照蹲下身要帮我捡竹简,我却先一步避开他的手。

“不劳裴大人。”

他的手僵在半空:“晴兰,我。”

“裴大人还是快些出宫吧,时间不早了。”

裴照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知道你恨我。”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通红:“当初送你进宫,确实是想让你帮衬我姐姐。”

“我知道。”我抽回手,“裴大人不必解释。”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声音沙哑,"那些安神香,我查清楚了。”

“裴照。”我打断他,“你知道我手腕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他愣住了。

“是你每次梦魇时咬的。”我平静地说“而现在,我指了指窗外,”“皇上给我用了最好的祛疤药。”

裴照的脸色瞬间惨白。呕出一口血来。

转角处,萧萧景容负手而立。

“处理完了?”他问。我点点头。

他伸手接过我怀里的竹简:“下次这种事,直接叫朕。”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伤口,终究会愈合的。

裴照闯进宫那天,我正在给萧萧景容研墨。

“皇上!裴大人硬闯进来了!”太监慌慌张张地禀报。

萧萧景容冷笑:“让他进来。”

裴照冲进来时,衣衫凌乱,眼睛通红。

他看见我,猛地扑过来:“晴兰!我查到安神香的真相了!那些香都是你。”

“拖出去。”萧萧景容冷声道。

侍卫架住裴照时,他挣扎着喊:“玉瑶都招了!我祖母也认了!晴兰,我错了。”

我继续给萧萧景容研墨,手很稳。

后来裴照日日跪在宫门外。

萧萧景容问我:"要见他吗?"

我摇头。

“那,”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愿意留下来陪朕吗?”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沉默半响。

14

“玉牌给你,你可以慢慢想。去留都随你。”

中秋宫宴上,贵妃借着酒劲挑衅:“沈女官既得圣宠,不如献舞一曲?”

满座哗然,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裴照突然打翻了酒盏。

“她不会跳舞。“他声音嘶哑得可怕,“从来都不会。”

裴贵妃脸色骤变:“阿照!”

“是我造的谣。”裴照踉跄着站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当年为了送她进宫,我故意。”

“裴大人。”我打断他,声音清晰得让整个大殿都听得见,“您记错了。我会跳舞。”

我起身走向殿中央,在经过裴照身边时低声道:

“拜你所赐,这半年我特意学的。”

萧萧景容突然拍案而起:“够了!”

他大步走到我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我的手:“朕的晴兰要跳舞,也只能跳给朕一个人看。”

裴照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死死抓着胸口,指节泛白:“晴兰,我。”

我视若无睹转身对萧萧景容行礼:“皇上,臣妾有些乏了。”

“朕送你回去。”

从始至终,都没看裴照一眼。

三日后,裴府传来消息。裴照高烧不退,太医说是心脉受损。

他昏迷中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把药碗都打翻了。

萧萧景容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对照北疆布防图。

“要去看他吗?”他问。

我头也不抬:“没空。”

笔尖蘸墨时,想起裴照把我送进宫时说过的话:“你不过是个替身,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现在,轮到他了。接下来是苏玉瑶,裴老夫人,一个都别想跑。

15

“晴兰,当年是我眼盲心瞎,可这十年,我没有一日不悔。”

“裴照。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你那点廉价的悔恨?”我嗤笑,眸中尽是讥讽,

"只有你还活在那场旧梦里,可我已经醒了。有空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你那位'冰清玉洁'的表妹,离了你却也没闲着,正在和户部侍郎的儿子私会呢。”

他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

“说来还得谢你。若不是你当年亲手把我送进宫,我怎会发现,原来龙椅比你的怀抱暖和多了?”

他喉结滚动:“你要怎样才肯信我?我愿用性命。”

我甩开他:“你的命?我若想你死,你连跪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我顺势抽出他腰间匕首,

刀尖划过他心口,血染红一片,“可我要你活着,看着你珍视的一切都被碾、成、齑、粉。”

青竹匆匆赶来,“苏姑娘出门了,去往净月庵。”

我漫不经心擦手,俯在他耳边轻语,欣赏他骤变的脸色:

“裴将军,茶凉了,该醒了。我心中早换了天地。你连尘埃都算不上。”

净月庵的钟声在山间回荡。

我站在枫树下,看着苏玉瑶的马车缓缓驶来。

“咔嚓”一声,车轴断了。

“怎么回事?”苏玉瑶掀开车帘,金步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到我的瞬间,她脸色骤变:“沈晴兰?你不是在皇宫里吗?”

“苏小姐。”我微笑,“听说你要和礼部侍郎公子议亲?”

她强装镇定:“与你何干?周护卫!”

山风卷着落叶飘过,无人应答。

“你的护卫在山脚下睡着了。“我向前一步,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你,你想怎样?”

我掏出荆条,一顿抽打之后又泼了十足的粪水。

苏玉瑶一身恶臭走回苏府,不久便突发恶疾,脸上长满红疹。

我站在小楼,看着苏家的马车急匆匆驶向医馆。

青竹低声道:“小姐,药起效了。”

“还不够。”我抿了口茶,“礼部侍郎那边如何?”

“已经收到信了。”青竹递来一张纸条,“今早退了婚。”

我展开纸条,上面是苏玉瑶和侍卫私通的证据,还有她亲笔写的情诗。

又过了三日,苏玉瑶的脸开始溃烂。

名医诊断是花柳病,全城哗然。她去找裴老夫人求助,却被拦在门外。

“裴家不能要个得了脏病的媳妇。”老夫人当着来往的行人和阖府下人的面这么说。

苏玉瑶不堪受辱,夜里在门前上了吊。

我出宫采办,回到裴府时,门口的艾草味还未散去。

老夫人难得的笑脸相迎。

“从前是我不好,被有心之人懵逼,才和晴儿你生了嫌隙。往后更要常来往才是啊。”

“谢谢老夫人,不过我有些乏了想先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我拼命翻找着母亲留下来的观音像。

16

砸开神像,里面不仅有父亲的兵书已,还有裴老夫人和裴二郎贪墨的罪证。

老夫人死的那日,整个京城都在议论。

她一生最重体面,临了却连最后的体面都没保住。

朝廷查抄裴府那日,官兵从她供奉的菩萨像后搜出了账本——那上面清清楚楚记着裴家这些年贪墨的军饷,克扣的赈灾粮,甚至连阵亡将士的抚恤银都敢动。

百姓围在裴府门前,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砸在朱红大门上,骂声震天。

“不可能!我裴家世代清贵。”

话音未落,一袋发霉的米砸在她脸上。

她最宝贝的祠堂被砸了。

祖宗牌位摔在地上,官兵的靴子踩过“诗礼传家”的匾额。

她疯了一样扑上去护,最后她撞了柱。

可连这死法都不体面——柱子年久失修,她撞了三次才断气。

血溅在牌匾上慢慢渗进木头里,怎么擦都擦不掉。

裴照就站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他想上前,却被官兵按住。

宫门口,裴照跪在台阶前。

“臣,裴照,求见陛下。”

太监摇头:“裴大人,陛下不想见您。”

裴照不肯走:“臣有要事启奏。”

第一天,烈日当空。他挺直脊背跪在青石板上,玄色官服被汗水浸透,仍固执地一遍遍磕头:“求陛下开恩。”

第二天,下起冷雨。

雨水混着血水从他额头流下,侍卫看不下去,偷偷递了把伞,被他一把推开。

第三天清晨,他终于撑不住,一口血呕在宫门前的白玉阶上。

“裴大人,回吧。”老太监撑着伞出来,“陛下说裴家的事,没得商量。”

他眼前发黑,还想再跪,却整个人栽进雨洼里。

最后是路过的菜农看不下去,用运泔水的板车把他拉了回去。

板车穿过京城最热闹的街市,沿途百姓指指点点。

夜里,萧萧景容来到藏书阁外。

“还恨他吗?”我摇头:“不恨了。”

萧萧景容握住我的手:“那,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我抬眼看他,玉兰纷落如雪,盖住我们交握的手。

17

腊月初八,我的第三家银楼在上京最繁华的西市开张。

“东家,这是今日的账目。”女掌柜恭敬地递上账册,“比城南老店上月的利钱还多两成。”

我摩挲着新打的鎏金算盘,窗外忽然传来梵音。

“是寒山寺的师父们来化缘。“掌柜解释道,“听说寺里新来了位贵人出家,香火都旺了不少。”

我推开雕花窗棂。

长街尽头,一队灰衣僧人踏雪而来。

为首的那个身形瘦削,低垂的眉眼间依稀能辨出往日风采。

“是裴。”掌柜突然噤声。

风雪迷了眼。我转身从柜台取出一锭金元宝:“去添些香油钱。”

元宝底下刻着小小的沈字——如今上京三十六家银楼,都用这个标记。

“东家!”小学徒慌慌张张跑进来,"宫里又来订单了!说要打一百套金丝头面,点名要您亲自......”

“照老规矩。”我打断他,“加三成工钱。”

满堂伙计都笑起来。

谁不知道沈记银楼的规矩?皇家的生意可以接,但得按市价加倍.

陛下竟也纵着,年年岁岁照单全收。

暮鼓声里,我望着僧侣远去的背影。

雪地上两行脚印,一行向山,一行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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